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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故事讲起来非常简单,至少在这对兄妹嘴里是这样:他们两个花了三句话的功夫,就结束了有关这栋小楼的一切。
“果真如此?”杨婳略微消了气,随即又警惕起来:“你们没有骗我吧。”
“开什么玩笑,大姐。”杨鸢表现得异常坦荡:“我从不骗人。”
“当真只是你们在母亲忌日时那边巧合发现的?”杨婳又追问道。
杨鸢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听起来的确很草率,你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真相的确如此。”杨斐将话茬接了过去,难得收起了自己说什么都很云淡风轻的口气。
杨婳忍不住叹了口气,面上浮现出十分纠结的神色:“可是——”
“我知道,侯爷毕竟是咱们的生父,背后议论不妥。”杨斐看了一眼杨婳的神色,难得迟疑了片刻:“其实大妹你,算了,没什么。”
“真的没关系吗?”杨婳忧心忡忡,抬眼看向杨斐:“大哥,高门深宅里秘密多,这我知道,可是藏着这么一栋屋子,父亲还在那里追思母亲——”
此话一出,说得杨斐也沉默下去,偷偷使了个眼色给杨鸢,让她接着说。
杨鸢接到了眼神,并没像平常一样抬杠,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大姐,你不用太担心,侯爷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
“也许只是怕处罚下人传出去不好听,父亲才找了那样一个地方。”杨湫顺着二姐的话讲了下去:“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杨婳终于安定下来,用帕子拭去刚才渗出的几点泪花:“那就好。说起来,侯府的账目我和姨娘处理的差不多了。”
“咦?那些消失的银子找回来了?”杨湫问道。
杨婳摇摇头:“还在尽力找,庄子上那些粮食蔬果多数已经被高价贩卖了,只从那些管事的家里清缴了几千两银子。”
“杯水车薪啊。”杨鸢叹了口气:“几万两银子的窟窿,很难填补上。”
杨湫不免也泄了气:“这些银子,还得拿去贴补之前被他们欺压的佃户,实际上,一点窟窿都填不上。”
“我们两个的俸禄掏干了也只能维持住现状。”杨斐看上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说我们是不是——”
“本朝立法,子不过父职。我们两个目前最高的官职就是五品。”杨鸢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真相:“只要侯爷不升任,我们也只能在现在位置上蹉跎着。”
“二妹。别这么说嘛,说不准以后父亲会有机会的。”杨婳稍稍劝了两句:“再不济,还有爵位支撑着。”
杨鸢无所谓似得笑了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我还要回司天监去,有事让丫鬟们报个信。”
“我也该离开了。”杨斐同样站起来:“明日当值,再拖下去宫门下钥了。”
“这便要走了?”杨婳好像有些遗憾似的:“你们两个来去匆匆的,在家里也待不了多少时候。”
她吩咐珊瑚拿出两个食盒:“姨娘做了些点心,这是给你们两个的。”
“好。替我们谢谢姨娘的好意。”杨斐顺手接过了食盒,和杨鸢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杨婳目送着他们二人远去,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眉眼间一点愁绪转瞬即逝。
她转过身,果不其然对上了杨湫直勾勾地眼神,充满渴望:“大姐,我的呢?”
“没你的份,喝西北风去吧!”杨婳笑着拍在杨湫向上伸出的手心上。
杨湫立刻收手,佯装被打疼了一样:“大姐,疼,疼死了。”
“那你要怎么办呀?”杨婳问道。
“要大姐今晚做马蹄羹。”杨湫笑眯眯地答道。
“姨娘说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今晚亲自下厨给你炖野鸡。”杨婳重新恢复了自己温柔的模样,牵起杨湫的手。
杨湫瞬间把刚才的阴霾抛诸脑后,双眼发亮地跟着杨婳走了。
半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清晨起来时,垂珠阁外的柳树枝条染上嫩绿,远远看去,像是青色的薄纱一般。
中午天边放了晴,地上的积水迅速被蒸发,杨湫走下马车,一脚踩进了春天草木清新的气息里。
凝晖阁毗邻秋水湖,远处的碧波桥上,游人络绎不绝,鲜亮的春衫在融化在和暖的阳光里。
这里常有文人墨客举办诗会,优胜者会被誊写在凝晖阁正中央的石壁上,竞相传诵。
定陵侯府的五位小姐里头,杨鸢对谶纬以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杨湫擅书擅画,杨绮擅女红绘画,杨玥擅茶道,唯独杨婳琴棋书画皆通,也曾在凝晖阁留下过墨宝。
正中央的石壁上,在右侧最上头刻着一首诗,正是杨婳十岁那年写下的。
杨湫仰头望着石壁,心中颇多感慨,她早记不清上一次杨婳参与诗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侯府的事务越发繁重,杨婳分身乏术,只有偶尔清闲,才会被她拉过来小作一首。
杨婳今年十九岁,侯爷仍然未曾松口提起她的婚事,不知道心里头在打什么主意,据说前几年夏姨娘提过,被侯爷责骂了一顿,搁置了下来。
他们几个孩子,就像侯府最珍贵的货物,也许侯爷还没有找到出价最合他意的那个买主。
杨湫闭上眼,叹了口气,将这些念头排出脑海。
“三妹,你在看什么?”赵瑾的声音忽然响起,杨湫睁开眼睛,见到他从凝晖阁里走出。
杨湫微微一笑,再次抬头看向石壁:“听别人说,只有公认的佳作,才可以登上凝晖阁的题诗壁,我慕名已久,忍不住想多看一会。”
“原来如此。”赵瑾闻言也露出一个笑,走到杨湫身边,指着杨婳旁边那一首道:“我小时候跟着谢家大公子来过一回,那年还有一位凌波居士跟他对诗,可惜最后也没见到人。”
杨湫将这个名字在心里嚼了两遍,转而看向题诗壁。
凌波居士,原来杨婳之前是用这个名号的。
“若有缘分,他们会相见的。”杨湫也不欲透露更多,只说了这么一句,又忍不住好奇起来:“那他们只有这一次交集?”
“每年上巳节,他们二人各自在凝晖阁的湖心亭上留下一首诗,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
赵瑾的神色之间颇有些遗憾:“我真的很想见见这位凌波居士到底是何方人物,如果真想你说的,有缘得见就好了。”
杨湫听罢,像是若有所思,看着上头并列的两个名号:“凌波,栖山,听起来倒真像一对。”
“怎么也算一段奇缘了,以诗会友,神交多年。”赵瑾的语气里含着一些微妙的艳羡。
杨湫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羡慕了?”
“……”赵瑾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觑了杨湫一眼,目光中似有期盼。
杨湫眨眨眼,盯着赵瑾看了一会,才道:“那我给你引荐一下?”
“那感情好——”赵瑾话说了一半,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等,你,你说什么?”
“你不是羡慕他们高山流水以文会友。”杨湫有些莫名其妙:“我不过介绍一个能跟你吟诗作对的朋友,你干什么这副表情。”
赵瑾捏的手里的折扇柄‘嘎吱’作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真是谢谢三妹盛情了。”
杨湫点点头,对他忽如其来的别扭毫无察觉:“举手之劳,反正你帮我两次,我还你人情而已。”
赵瑾刚听完她的话就僵住了,只好勉强又提了提嘴角:“没关系。”
“你不是说今日有正事相谈,是什么事情?”杨湫抬步往凝晖阁内走去,赵瑾跟在她身后,吸气呼气调整了好一会。
“之前我负责调查的案子,意外从那个卖家手里缴获,我看做工不凡,里面正好有你母亲的名讳,从六局里查到了记档,便想问问你。”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凝晖阁的雅间,赵瑾关上门,再转过身来时已经面色如常。
“你所料不差,的确是我母亲的旧物。是娘娘赠给母亲的生辰礼物,没想到是宫里的东西。”杨湫轻轻叹了口气:“我起初也不能确认,正好昨日二姐他们在。”
“我猜测,大概是侯府有家贼,偷了你母亲的旧首饰去卖。”赵瑾说道。
杨湫却摇了摇头:“不尽然。母亲的东西都被父亲收拾起来,秘密藏着,侯府之中没几个人知晓。”
赵瑾十分惊讶地瞧着杨湫,似乎十分不解:“那怎么会流出侯府呢?”
“我不知。”杨湫坦言:“我昨夜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这并非巧合,另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便是。”赵瑾应了下来。
“之后,你若要调查鬼市,我是否能够随行?”杨湫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我觉得这背后还有隐情,绝不是倒卖主人家的首饰这样单纯。”
“这怎么能行。”赵瑾听罢她的话,顿时踌躇起来:“鬼市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混迹其中,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我会小心谨慎。”杨湫保证道:“更何况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怎生是好?你想要鬼市的消息,我可以给你,你可千万不要去硬闯。”赵瑾赶忙说道。
杨湫面不改色:“我心意已决。”
赵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日后我若要去,会告知你一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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