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

　　废弃工业区如同一个钢铁巨兽的尸骸，匍匐在荒野的黑暗中。锈蚀的管道如扭曲的血管攀附在坍塌的厂房外墙上，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窝。夜风穿过这些废墟，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陆临渊和沈墨潜伏在一堵断裂的混凝土墙后，观察着前方的核心区域——几栋相连的、保存相对完好的大型建筑。周锐提供的旧地图显示，这里就是当年的能源研究所主楼群。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杂乱而陈旧，但其中一丝极细微的、与陆临渊体内紫金色火焰隐隐共鸣的能量，如同指南针，指引着方向。

　　“能量警戒网，”陆临渊压低声音，指着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林远舟的人已经布防了，很隐蔽，但瞒不过我。”他能“看”到空气中交织的、几乎无形的能量丝线，任何未经授权的闯入都会触发警报。

　　沈墨闭着眼，灰色的瞳孔在眼皮下轻微转动。他在尝试感知更深处的东西。“有很多人……在里面。能量反应驳杂，至少有三个小队。但更深处……有一种空洞感，像是被挖空了，又像是……在沉睡。”他顿了顿，眉头紧锁，“还有一种很古老、很悲伤的情绪残留，像叹息一样弥漫着。”

　　“能避开警戒网找到入口吗？”陆临渊问。

　　沈墨集中精神，指尖微微发颤，片刻后指向主楼侧面一个半埋在地下的通风管道出口，那里被茂密的枯藤遮掩，能量警戒相对稀疏。“那里……有一条‘旧路’，能量痕迹很淡，几乎被遗忘。”

　　两人如同鬼魅般移动，借助断壁残垣的阴影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个通风口。陆临渊用火焰小心地熔断锈死的栅栏，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管道内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味，他们只能匍匐前进。

　　管道尽头通向一个宽敞但漆黑的空间。陆临渊指尖跃起一簇豆大的紫金色火苗，勉强照亮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大型设备间，各种拆剩的基座和粗大的管线裸露着。但与众不同的是，房间的中央地面上，镌刻着一个巨大的、与笔记本上印记风格类似但复杂数倍的圆形图案，只是大部分区域已经磨损不清。

　　“这里不是‘圣堂’，”沈墨轻声说，他扶着冰冷的金属壁，感受着残留的信息，“像是一个……前厅或者过渡区域。真正的‘圣堂’在更下面。”

　　他们沿着锈蚀的楼梯向下，空气中的能量波动逐渐变得清晰，那种与陆临渊火焰的共鸣感也越来越强。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开始弥漫，仿佛有无形的重量压在心头。

　　终于，一扇巨大的、由某种特殊合金铸造的门挡住了去路。门上没有任何可见的锁具或开关，只有中心位置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与笔记本扉页上那个完整的印记吻合。

　　“需要钥匙。”陆临渊看着那个凹槽。显然，笔记本上的印记本身就是通行证的一部分。

　　他尝试着将精神力注入印记，然后将其投射到凹槽中。当虚幻的印记与凹槽重合的瞬间，厚重的合金门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机括转动声，随后缓缓向内滑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穹顶高远，内壁光滑，不知由何种材料建成，散发着柔和的、自带的光芒。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团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它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旋转、流动，变幻着色彩，时而如晨曦般温暖，时而如极光般绚烂，核心处则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了星空的暗色。它没有散发出灼热，反而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古朴气息。

　　这就是“初火”？或者说，是它残留的一部分？

　　然而，与这神圣景象格格不入的是，球形空间内一片狼藉。四周散落着一些破损的实验仪器和容器碎片，内壁上还有几处明显的爆炸或撞击留下的焦黑痕迹和裂纹。这里显然发生过剧烈的冲突或事故。

　　沈墨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色更加苍白。强大的信息流和残留的情感冲击如同潮水般涌向他。

　　“我看到了……”他声音沙哑，抓住陆临渊的手臂才能站稳，“爆炸……火光……K博士在疯狂地笑……林远舟，年轻的林远舟，他在试图阻止……他启动了什么……封印？不对，是转移！他把一部分‘初火’……强行转移了！”

　　沈墨的瞳孔因看到的景象而收缩：“他把它……转移到了一个……活体容器里！一个婴儿！！”他猛地转头看向陆临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怜悯。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陆临渊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所以，他就是那个婴儿？那个被林远舟在紧急情况下，当作容器封印了部分“初火”的婴儿？这就是他力量的来源，也是他一切悲剧的起点？

　　就在这时，一个鼓掌声从他们进来的门口响起。

　　“很精彩的推理，沈墨先生。不愧是顶级的预言家，连几十年前的往事都能看得如此清晰。”

　　林远舟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心腹，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赞赏、讥讽和胜券在握的复杂表情。他目光扫过中央那团悬浮的“初火”余烬，最后落在陆临渊身上。

　　“可惜，你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或者说，来得正是时候——为我完成了最后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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