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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
虽然林见白并未对薇薇安的死亡产生常人所理解的悲伤——在他的认知里,他们已经做出了及时的救援尝试,最终结果虽令人遗憾,却也只是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
但他知道,谢妄可能不会这样想。薇薇安的遇难,终究始于那声对他发出的警示。
“你的伤,”林见白转移了话题,视线落回他腹部,“需要重新处理吗?”急救箱里的东西有限受伤的人又太多,他们刚才只是做了最基本的包扎。
“死不了。”谢妄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短暂的冷峻只是错觉,“皮肉伤,看着吓人而已。倒是你,”他看向林见白肩膀,“骨头没事吧?”
“应该没有。”林见白活动了一下手臂,钻心的疼痛让他眉头微蹙,但关节活动似乎没有严重阻碍,“只是皮肉被撕开了。”
“那就好。”谢妄似乎松了口气,重新瘫倒下去,“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得去会会那个老太太。”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激烈的战斗、失血、精神的高度紧张,此刻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嶙峋地凸显出来。
林见白站起身,伤口因为动作传来尖锐的刺痛,让他身形微微一滞。
“走了。”他简短地道别,转身向门口走去。
“嗯。”身后传来谢妄含糊的应声,几乎像是梦呓。
林见白轻轻带上门,将一室寂静还给谢妄。走廊里昏暗,只有窗外一点惨淡的月光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次日,他们再次来到村子边缘那间低矮的土屋前。
老人依旧坐在门槛上,混浊的眼睛在看到他们的瞬间,立刻浮现出熟悉的恐惧和强烈的排斥。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抓起手边的扫帚,激动地挥舞着,用沙哑的嗓音驱赶:“走!走开!你们这些外乡人!不要过来!会死的!都会死的!”
“你明显知道什么——”周广海咬着牙,上前抓住老人手上的扫把,手上青筋暴起,“告诉我们……”
老人用力想要抽出扫把,可是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抵得过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她只能松开手,嘴唇颤抖,眼里带着麻木。
“唉……作孽啊……”她佝偻着背,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以前……来过好多年轻人,也像你们一样,到处问,到处看。我好心劝,拼了命地拦……没用!没人信一个疯老婆子的话!”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阴森的称骨庙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他们最后还是信了那庙祝的鬼话,一个个排着队去称那要命的骨……然后,就再也没出来。劝不住……根本劝不住……既然都要死,老婆子我还不如眼不见为净,能吓走一个是一个,也好过看着你们去送死……”
“你骗人!”周广海猛地打断她,积压的恐惧和失去同伴的焦虑化作了愤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不去称骨也一样会死!我们有个同伴…就是信了你的话,没去…可他不见了!人就这么消失了!”
老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混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她用力摆着枯瘦如柴的手:“这…这我就说不清楚了…村子里邪门的事儿多了去了…但我只知道一点!去称了骨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回来的!那是绝对的死路!”
她脸上的每道皱纹都因极致恐惧而扭曲起来:“那玩意是要命的啊——天底下哪有什么不付出代价就能轻轻松松改天换命的好事?那是拿魂儿换的啊!”
“那你还知道什么?”谢妄忽然开口,在周广海不赞同的目光下继续问,“比如…怎么对付庙祝。”
老人压低了声音,干枯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再次浮现出深切的恐惧,仿佛光是提及就会引来不祥:“那东西……白天和晚上,是不一样的!白天的那个……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好歹还算是个‘活人’,你们或许还能与他斗斗……”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可一旦太阳下山……晚上出来的那个……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邪性得很!”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白玥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有……但是很难。”老人再次叹了口气。
“哎呀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周广海皱着眉头,虽然他认为这老太婆骗了他们,但既然涉及到对付庙祝,听听也无妨。
“那邪物也不是一直那么强横的。”老人缓缓说道,“…他每次进行称骨前,都必须去后山山洞里进行一种仪式,汲取力量。那是他最专注,也……最脆弱的时候。你们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打断他的仪式!”
林见白沉思,怪不得那个时候他们几个居然能那么轻松跟上庙祝而不被发现,原来庙祝根本无心关注其他。
陈国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老人:“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告诉你们也无妨。”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很多年前,我也是像你们一样,迷路进来的‘外乡人’。”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年,我们一行五人……也经历了称骨。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我运气好……”老人说着,苦笑,“最后的结果……我的是三两三,还有一个同伴也是三两多。除了我们两个,另外三个……当场就被带走了,再也没见过。”
她停下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我们被带到了这里——就是这个屋子,渐渐的,我的同伴就开始变了……一开始是偶尔发呆,后来话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空……再后来,他就变得和外面那些村民一模一样,他被放出去了。”
“只有我……”她指着自己枯瘦的胸膛,“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是清醒的。我看着自己没变,反而越来越怕。我像个被遗忘的物件,一直缩在这个角落里,靠着装傻和躲藏,竟然就这么一年年熬了过来……”
“你试过离开吗?”林见白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试过?何止试过!”老人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干瘦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多少次了!趁着夜深人静往村外跑!可无论我从哪个方向走,拼命地跑,跑到精疲力尽……等到天快亮时,一抬头,看到的永远是村口那块破石头!这个村子……它根本就是一个活的牢笼!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无人开口,只静静地看着这位看似崩溃的老人。
“……五十多年来,我就像个幽灵一样,躲在村子最边缘,眼睁睁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进来,被害死……看着那东西日复一日地演戏……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试着赶人走……”她的话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无力感,“所以,我是看见了无数次,用五十几年的时间,看明白了这绝望的循环。”
中午刚过,一行人怀着沉重又复杂的心情离开老人的土屋,朝着暂住的小楼走去。
“那老太婆肯定又埋了什么坑等着我们跳!”周广海愤愤地说道,“说不定她跟那庙祝就是一伙的!什么被遗忘,什么循环,我看就是她编出来唬我们的。”
“说不定她跟庙祝是对立面呢?”陈国栋推了推眼镜,“等着我们跟庙祝打起来,她坐收渔翁之利。”
“这也很有可能。”周广海赞同,又皱眉,“不过这样一来,那个对付庙祝的方法不就是真的了?我们该不该试试?”
“可以试试。”谢妄接话,语调随意却带着一丝玩味,“她演这么一出,不就是想我们去削弱庙祝么。既然她想,到时候肯定会……”
话音未落,走在最前面探路的白玥突然刹住脚步,爆发出短促而惊恐的吸气声。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薇、薇薇安?!她怎么会……”白玥声音发颤,死死抓住了旁边陈默的胳膊,脸色瞬间褪得惨白。
众人惊疑不定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小楼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正是昨晚被那些恐怖走尸拖入洞穴深处的薇薇安!
她看上去……完好无损。甚至换了一身更鲜亮的衣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只手上还举着根自拍杆,另一只手举起来,朝着他们热情地左右摇摆。
“喂——你们这一大早集体失踪,跑哪去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薇薇安的语气带着一丝娇嗔的抱怨,笑容明媚得与周遭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我都等你们老半天了!”
白玥又惊又疑,但还是忍不住激动地快步上前:“薇薇安!你……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她上下打量着对方,难以置信。
“我能有什么事啊?”薇薇安抬手优雅地撩了一下她那头标志性的长卷发,抿唇笑了笑,眼里掠过一丝茫然,“倒是你们,神秘兮兮的,组团探险去啦?”
周广海、陈国栋几人也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警惕与困惑。
“薇薇安,”陈国栋扶了扶眼镜,目光如炬,沉声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们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她被那些惨白可怖的走尸淹没并拖向黑暗深处,他们联合起来都反抗不了,更何况薇薇安一个人?
薇薇安脸上闪过一瞬真切的困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什么怎么回来的?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压根就没出去过好吗?一直待在房间里弄素材来着……真是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她不再理会男人们怀疑的目光,亲热地一把挽住还在发愣的白玥的胳膊:“走了走了白玥,这村子也就这样,早就看腻了,没什么新意。不如回去,我想到几个新的点子,咱们一起拍!”
“等……”白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薇薇安不由分说地扯着胳膊,半拉半拽地带向了小楼。
留在原地的几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她……她到底是……”周广海嘴唇不住地颤抖,“是人是鬼啊?”
“看着是个活人。”谢妄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薇薇安的背影,“奇怪……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其他几人也眉头紧锁,刚刚那一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先跟上去。”林见白看着白玥远去的背影,果断抬步,“保持距离,注意观察。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和白玥单独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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