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月光

　　叶阡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他与江辰的晚餐延长成了晚餐后的咖啡，又延长成了河边的散步。

　　但当他看到蜷缩在自己公寓门口的那个身影时，这种正常的假象瞬间破碎。

　　司尧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背靠着叶阡的家门，膝盖蜷缩在胸前，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脸色苍白。

　　“司尧？”叶阡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你在这里做什么？”

　　司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体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僵硬。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激动地质问，也没有愤怒地大吼，只是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我……我等你回来。”司尧的声音嘶哑，几乎听不见。

　　叶阡皱眉，拿出钥匙开门：“你应该在家写作业，或者至少给我打个电话。”

　　门开了，叶阡侧身让司尧进去。但司尧没有动，他只是站在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叶阡，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刻在灵魂里。

　　“怎么了？”叶阡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们……玩得开心吗？”司尧轻声问，声音颤抖。

　　叶阡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疲惫：“司尧，我们讨论过这个。我有权利……”

　　“我知道！”司尧突然打断他，声音提高后又迅速降下来，变成一种近乎卑微的语调，“我知道你有权利，我知道我不该过问，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活该……”

　　叶阡看着司尧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心中的某处软了下来。他侧身让开更大的空间：“先进来再说，外面冷。”

　　司尧机械地走进公寓，但站在客厅中央，不再前进。他的目光落在叶阡的脖子上，那里没有任何痕迹，但他的眼神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碰你了吗？”司尧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叶阡放下钥匙，转身面对司尧：“这不关你的事，司尧。”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司尧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跪了下来。

　　不是单膝，而是双膝着地，整个人匍匐在叶阡面前，双手紧紧抱住叶阡的腰，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腹部。

　　“哥哥……”司尧的声音闷在叶阡的衣服里，带着剧烈的颤抖，“别不要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叶阡僵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你先起来，”叶阡试图拉开他的手，但司尧抱得更紧了，“司尧，放开我。”

　　“不……”司尧摇头，脸依然埋在叶阡身上，“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走了，你就去找别人了……”

　　叶阡感到一阵心慌。司尧的颤抖通过紧贴的身体传递过来，那么真实，那么剧烈。

　　“我没有不要你，”叶阡试图解释，“我只是……”

　　“你对他笑了，”司尧抬起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我看见了，在餐厅窗外……你对他笑了，那种笑……你从来没那么对我笑过……”

　　叶阡的心猛地一紧。他没想到司尧竟然跟踪他们到餐厅。

　　“那不是……”叶阡不知该如何解释。那确实是一个轻松自然的笑容，与他和司尧相处时的紧张和戒备完全不同。

　　“我知道我不配，”司尧打断他，声音支离破碎，“我知道我只会惹你生气，让你失望……但我可以改，真的，我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叶阡低头看着司尧泪流满面的脸，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乞求，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痛。

　　“你不必为任何人改变自己，”叶阡轻声说，“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谈。”

　　但司尧固执地摇头，双手依然紧紧环抱着叶阡的腰：“不，你不明白……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废物...”

　　“别这么说自己。”叶阡的喉咙发紧。

　　“那你要我怎么说？”司尧的眼中闪着疯狂而破碎的光芒，“说我能接受你爱上别人？说我能看着你对别人笑，而把我丢在一边？”

　　叶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司尧，爱情不是这样的。它不是占有，不是控制……”

　　“那它是什么？”司尧急切地问，“你告诉我它是什么，我就变成那样！只要你别不要我……”

　　叶阡感到一阵无力。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司尧，这个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此刻卑微得像条被丢弃的狗，只为求得他的一点关注。

　　“你先起来，”叶阡再次尝试，“我们坐下好好谈。”

　　司尧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缓缓松开手，站起身。但他没有走向沙发，而是依然站在叶阡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某种决绝。

　　“或者……”司尧轻声说，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你打我一下，好不好？像上次那样……”

　　叶阡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打我，”司尧重复道，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像上次那样生气，那样失控……那样至少证明你还在乎……”

　　叶阡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疯了吗？”

　　“也许吧，”司尧扯出一个破碎的笑容，“为你发疯……但至少那时候，你的眼睛里只有我……”

　　叶阡摇头，声音中带着恐惧：“不，司尧，这是不健康的。你需要的不是我的愤怒，而是……”

　　“我需要你！”司尧几乎是吼出来的，但随即又压低声音，变成哀求，“我只想要你……不要别人，不要江辰，不要任何人……只要你……”

　　叶阡看着司尧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身体，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年已经病入膏肓。而他自己，无意中成了这种病的病因。

　　“司尧，”叶阡的声音柔和下来，“听着，我不会打你，永远不会。那不是爱，那是伤害。”

　　“那就伤害我！”司尧抓住叶阡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脸颊上，“至少那是真实的！比你的礼貌，比你的疏离真实得多！”

　　叶阡想要抽回手，但司尧紧紧抓着它，让他的掌心贴着那滚烫的脸颊。

　　“感觉到了吗？”司尧轻声问，眼泪滑落，浸湿了叶阡的手掌，“我在为你燃烧……从里到外……”

　　叶阡的手在司尧的掌心中颤抖。他能感觉到司尧脸颊的热度，能感觉到那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那份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执念。

　　在这一刻，他苦心经营的所有防线都土崩瓦解。

　　“我不会不要你，”叶阡终于说，声音沙哑，“永远不会。”

　　司尧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叶阡轻轻抽回手，“但你必须要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司尧急切地打断他，“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我知道这是错的……我不在乎了……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只要你不要爱上别人……”

　　叶阡看着司尧眼中混合着绝望和希望的光芒，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永远无法真正摆脱这个少年。

　　“我不会爱上别人，”叶阡听见自己说，“至少现在不会。”

　　这个承诺并不完全真实，但在那一刻，它是唯一能安抚司尧的东西。

　　司尧像是终于得到了救赎，整个人松懈下来，再次抱住叶阡，但这次是轻柔的，小心翼翼的。

　　“谢谢……”司尧把脸埋在叶阡的肩头，声音闷闷的，“谢谢你没有推开我……”

　　叶阡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有回抱，但也没有推开。他能感觉到司尧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能感觉到那具年轻身体的颤抖。

　　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危险的漩涡。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真的想逃离。

　　“去洗个脸吧，”最终，叶阡轻声说，“你看起来很累。”

　　司尧抬起头，眼中还闪着泪光，但已经有了些许光亮：“你不会趁我洗脸的时候离开吧？”

　　“不会，”叶阡保证，“我就在这里。”

　　司尧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才慢慢松开手，走向浴室。

　　叶阡看着他的背影，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司尧眼泪的温度，他的衣服上还带着司尧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承诺是一个可能会让两人都万劫不复的错误。但在那一刻，看着司尧跪在地上卑微乞求的样子，他别无选择。

　　从浴室出来后，司尧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但眼睛依然红肿。他站在客厅中央，不安地看着叶阡。

　　“我……我可以睡在客房吗？”司尧小心翼翼地问，“就像以前一样？”

　　叶阡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开始，一旦让步，就可能再无回头路。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去吧，明天还要上学。”

　　司尧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么明亮，那么真实，让叶阡的心再次揪紧。

　　“晚安，哥哥。”司尧轻声说，转身走向客房。

　　叶阡独自坐在客厅里，直到凌晨。他的脑海中回放着司尧跪地乞求的画面，回放着那双充满绝望和渴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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