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肢团
离开Alpha基地的防御圈,世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几百双脚踩在积水地面上的“啪嗒”声,在无限延伸的混凝土走廊里回荡。
Level 1 被称为宜居带,并不是因为它风景优美,而是因为它足够大,物资足够多。这里就像是一个被造物主遗忘的的巨型地下物流中心——能自行无限复制粘贴的那种。
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生锈钢筋和通风管道。暗黄色的工业灯管每隔几米就有一盏,但大部分都接触不良,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
空气湿度极大。
墙壁上凝结着水珠,地面上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水坑。雾气不是从外面飘来的,而是直接从混凝土的缝隙里渗出来的,带着一股湿报纸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沉昼……”
陈默压低声音,手指死死抓着钢管,“你觉不觉得……我们在原地打转?”
沉昼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经过的一根水泥柱。
柱子上有一道裂痕,形状像一只眼睛。
十分钟前,她好像见过这根柱子。
“不是原地打转。”
沉昼停下脚步,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根柱子。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湿滑。
“是空间在自我复制。”她轻声说道,“这里的透视关系是错乱的。如果你盯着一个地方看太久,它就会发生位移。”
她在精神病院画了三年的透视图,对这种空间结构的异常极其敏感。这里就像是一幅画坏了的素描,线条在不断地重组。
“别掉队。”
沉昼拉了陈默一把,“在这里,一旦迷路,可能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坐标了。”
两人加快脚步,跟上了前方的大部队。
终于,他们抵达了混凝土仓库。
这是一片更加开阔的区域。无数个巨大的木制板条箱堆积如山,有的堆得比楼房还高,直插进头顶的黑暗中。
昨晚的战斗在这里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地上散落着弹壳、防毒面具的碎片,还有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有些箱子被炸烂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沉昼路过一个破损的箱子。
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箱子里没有物资,也没有怪物。
只有满满一箱……牙齿。
成千上万颗人类的牙齿,堆叠在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有些牙齿上还连着牙龈,甚至镶着金牙。
“呕……”
陈默也看到了,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沉昼冷冷地移开视线,“这大概就是监工说的惊喜。这个世界在生成物资时,似乎并不怎么讲究逻辑。”
“干活!”
监工挥舞着电棍,“三组!去墙角!把那些倒塌的箱子扶起来!”
沉昼和陈默被分配到了仓库的最边缘。
这里光线昏暗,头顶的灯管疯狂闪烁。
两人合力抬起一个沉重的木箱。箱子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有液体在晃动。
“轻点。”
沉昼的肩膀被压得往下一沉,她立刻调整呼吸,用眼神示意陈默稳住重心。
“如果里面是杏仁水,我们就发了。如果是强酸,我们就化了。”
林默忍不住笑出声,他没想到沉昼也会说冷笑话。
她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鼻子微微抽动。
“不过这箱没强酸的味道。我们赌对了50%。”
“那另外50%呢?”陈默喘着粗气问。
“另外50%……”沉昼看了一眼箱子底部的缝隙,“就是这玩意儿是活的。“
陈默手一抖,差点把箱子扔了。
“别吓我啊姐……”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箱子堆在指定的角落。
就在箱子落地的瞬间,那哗啦声突然停了。
紧接着,箱子里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婴儿打嗝一样的声音。
嗝。
陈默僵住了,惊恐地看向沉昼。
沉昼面无表情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拉着他迅速后退。
滋——
头顶那盏本就接触不良的灯管,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电流声。
然后,熄灭了。
不仅仅是这一盏。
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整个仓库区域的灯光,开始一排接一排地熄灭。
黑暗像潮水一样,从仓库深处涌来,瞬间吞没了所有的劳工。
“啊!灯灭了!”
“别乱动!原地蹲下!”
“谁踩了我的脚?!”
人群开始骚动。
“闭嘴!”监工的怒吼声传来,“是例行停电!备用电源马上启动!谁敢乱跑我就毙了谁!”
沉昼拉着陈默,迅速缩到了那堆板条箱的夹缝里。
“别出声。”她在他耳边低语。
黑暗中,视觉失去了作用。听觉被无限放大。
滴答。滴答。
那是远处水管滴水的声音。
滋滋。
那是对讲机里的电流声。
沙……沙……
那是……某种东西在混凝土上拖行的声音。
声音很轻,很慢。不像是有脚的生物,倒像是一块湿抹布在地上被拖动。
那个声音离他们很近。
就在隔壁的那堆箱子后面。
陈默浑身僵硬,呼吸急促。沉昼用力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屏住呼吸。
“救……”
一个像是喉咙漏气的惊恐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咔嚓、咔嚓。
就像是有人在疯狂地折断一把干枯的树枝。
然后,是一声沉闷的噗。
那是□□被强行挤压进狭小空间的声音。
那个拖行的声音继续响起,伴随着一种黏腻的液体流动声,慢慢缩回了箱子里。
十秒钟后。
啪。
备用电源启动了。
昏黄的灯光重新亮起。
沉昼第一时间看向隔壁。
那里原本蹲着一个负责搬运的中年劳工。
现在,人不见了。
地上没有尸体,只有一只孤零零的鞋子。
而在那鞋子旁边的板条箱,盖子正虚掩着。
几根惨白的、扭曲的手指正从箱子缝隙里伸出来,死死扣着箱子的边缘,似乎想要把盖子合上。
那不是一只手。
那是七八只不同大小的手,像是一丛白色的肉虫,挤在那个缝隙里蠕动。
其中一只手上,还戴着刚才那个中年劳工的婚戒。
啪嗒。
那是无数只手同时发力的声音。
箱盖被猛地拉紧,合上了。
一切恢复如初。
仿佛那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或者说,他已经成为了那个箱子的一部分。
“……”
陈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瞳孔放大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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