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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
车子驶向与市中心相反的方向，最终停在一家小院前。青砖灰瓦，木门虚掩，门口只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没有任何招牌。
“这里是？”苏启明有些好奇。
“一位朋友开的，味道不错，也安静。”钟不晚引着他走进去。院内别有洞天，竹影婆娑，流水潺潺，只有几个独立的包间，私密性极好。
老板是个气质温婉的中年女人，看到钟不晚，笑着迎上来：“钟先生来了？还是老位置？”
“嗯，麻烦梅姐了。”钟不晚微微颔首。
被称为梅姐的老板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包间，窗外是一小片竹林。
吃饭间隙，苏启明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刘流在群里@全体成员，问大家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去密室逃脱。
钟不晚的目光扫过他的手机屏幕，夹菜的动作慢了下来。
苏启明正想忽略，就听钟不晚开口：“开学前，学业上如果需要提前准备什么资料，博物馆的库藏或许能帮上忙。有些孤本……外人接触不到。”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有那个时间跟别人去玩，不如来博物馆，我这里有好东西。
苏启明放下手机，看向钟不晚，对方正低头认真剔着鱼刺，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他顺从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钟先生。”然后感叹再好的老板都还是资本家。
钟不晚“嗯”了一声，将剔好刺的鱼肉放进苏启明碗里。
这顿饭吃得很慢，两人偶尔交谈几句，大多是关于菜色，或者钟不晚随口提起的小故事，气氛融洽。
吃完饭，梅姐送来餐后水果和两杯茶。钟不晚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苏启明也乐得享受这片刻的闲适。
“开学后，”钟不晚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目光落在氤氲的热气上，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如果宿舍住不习惯，或者……通勤太累，可以告诉我。”
“我会认真考虑的，钟先生。”他没有给出明确的承诺，但语气很诚恳。
钟不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好。”
送苏启明回家的路上，夜色已深。车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却并不觉得尴尬。
九月，A大开学日，校园里人头攒动，充满了新生入学的喧闹与朝气。
苏启明拖着行李箱，按照指示牌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楼。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上床下桌。另外两位室友已经到了，正在整理床铺。
一个叫江宇，个子高高，皮肤黝黑，看起来很阳光健谈；另一个叫王聪，戴着眼镜，有些内向，只是腼腆地打了个招呼。互相简单认识后，苏启明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刚把被褥从学校统一购买的包装袋里拿出来，手机就响了。是钟不晚。
“到宿舍了吗？哪一栋，几零几？”
苏启明愣了一下，回复：“到了，在b楼，210。”
“嗯，我五分钟到。”
苏启明看着这条信息，有点懵。
没等他多想，门口就传来了礼貌的敲门声。苏启明过去开门，只见钟不晚站在门外。他今天依旧穿着熨帖的衬衫和休闲长裤，气质清隽，与周围略显凌乱的宿舍环境格格不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有分量的纸质手提袋。
“钟……你怎么来了？”苏启明侧身让他进来，差点习惯性叫出“钟先生”，临时改了口。
“顺路，看看你这边安顿得怎么样。”钟不晚语气自然，目光却迅速扫视了整个宿舍环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启明，这位是……？”王聪小声的问。
苏启明刚要开口介绍是朋友，钟不晚却已经上前一步，对江宇和王聪微微颔首，语气温和沉稳：“你们好，我是启明的哥哥，钟不晚。他年纪小，第一次住校，以后还请你们多关照。”
哥哥？
苏启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大了眼睛看着钟不晚。
钟不晚面不改色，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带着“长辈”关怀的微笑，然后非常自然地将手里的纸袋递给苏启明：“给你带了些水果和零食，和室友分着吃。”
江宇热情地笑道：“钟哥你好！你放心，我们肯定互相照顾！”
王聪也连忙点头附和。
钟不晚对江宇的称呼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苏启明那张还空着的床板和被褥，问道：“床铺还没整理？”
“正准备弄。”苏启明回答。
“我来吧。”钟不晚说着，便脱下了薄外套，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没给苏启明拒绝的机会，动作利落地拿起褥子，开始铺床。
他的动作有点生疏，但很认真，每一个被角都抻得平平整整。
苏启明站在下面，心里五味杂陈。
他拿起抹布，开始擦拭书桌和柜子。
江宇在旁边看着，啧啧两声，凑到苏启明身边小声说：“启明，钟哥对你可真好啊，还亲自来给你铺床。我爸妈送我到了楼下就让我自生自灭了。”
苏启明干笑两声，没法接话。
这时，宿舍最后一位室友推门进来了。叫李彦，穿着时尚，头发精心打理过，看起来家境不错。
他看到钟不晚，愣了一下。
江宇又热情地充当了解说员：“同学你好，我是江宇，这是启明和王聪，这个是启明的哥哥，钟哥！”
李彦看了一眼钟不晚，笑着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李彦。”
钟不晚刚好铺完床，从梯子上下来，对着李彦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苏启明身上，走过去，很自然地拿过苏启明手里的抹布：“我来擦，你去把衣服挂进柜子，按季节和种类分好，不容易乱。”
钟不晚很快擦完。洗好手后，他走到苏启明身边，看着他整理衣柜，偶尔会出声提醒一句“衬衫挂这边”或者“毛衣叠好放下面”，俨然一副监护人的姿态。
李彦靠在书桌边，看着钟不晚对苏启明事无巨细的照顾，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忽然笑着对苏启明说：“苏启明，你哥这么帅，有女朋友没啊？”
苏启明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
钟不晚没有看李彦，目光依旧落在苏启明身上，语气疏离而客气：“没有女朋友。”
李彦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切收拾妥当，钟不晚看了看时间，对苏启明说：“都整理好了。学校食堂吃得惯吗？要不要出去吃？”
“不用了，中午我跟室友一起去食堂尝尝。”苏启明连忙说。
钟不晚点了点头，也没强求。
他拿起苏启明桌上那个空着的水杯，看了看：“宿舍有热水吗？”
“楼道尽头有开水间。”苏启明回答。
“嗯，记得多喝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保温杯，放在苏启明桌上：“早上记得喝热水。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苏启明感觉脸上有点发热。
钟不晚扫视了一圈宿舍，“那我先走了。”他对苏启明说。
“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你休息吧。”钟不晚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自然亲昵，然后对另外三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宿舍。
钟不晚一走，宿舍里安静了几秒。
江宇第一个蹦过来，搂住苏启明的肩膀：“哇塞，启明，你哥也太帅了吧！气质真好！是做什么的啊？”
王聪也好奇地看过来。
苏启明含糊道：“他……做文化研究相关工作的，在博物馆上班。”
李彦则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点玩味：“你哥对你可真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你上幼儿园呢。”
苏启明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有些尴尬，没接话。
江宇却没心没肺地附和：“是啊是啊，不过有这么个哥哥真幸福！哎，启明，你哥真没对象？我有个表姐……”
“他不近女色的。”苏启明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愣了一下，回想起钟不晚的表现，又觉得自己也没说错。
江宇“啊”了一声，遗憾地耸耸肩：“那可惜了。”
李彦看了苏启明一眼，没再说什么。
苏启明走到阳台，看着楼下。钟不晚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穿过林荫道，挺拔清瘦，在熙攘的人群中依然醒目。
他想起钟不晚刚才那句“没有女朋友”，还有李彦那句“以为是送你上幼儿园”，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他清楚地知道，钟不晚今天的举动，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老板的范畴。那种细致入微的照顾，他并非毫无所觉。
只是，这到底是因为钟不晚身上的责任心，还是因为……别的？
他摸了摸钟不晚留下的那个保温杯，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
他的父母长期在国外工作，对他的生活向来是经济支持多于日常关怀。
往年还能偶尔得到隔壁林薇一家的照应，但今年年初，林薇家也因为工作方便搬去了另一个城区。
在陌生的校园里，看着周围被父母嘘寒问暖、悉心打点的同学，他心里难免有一丝微妙的孤寂感。
所以他并不排斥钟不晚的这种“越界”，甚至有点开心。
大学生活开始了，前方是崭新的、充满未知的旅程。
苏启明深吸一口校园里新鲜的空气，转身回到宿舍，开始整理书桌。嘴角在不经意间，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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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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