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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的一天
青煞就躲藏在客栈内。
正午的阳光一寸寸铺满深色木桌的边角,店家肩上搭着毛巾,步履匆匆地在几桌吃饭的客人身边穿梭。客栈是分食住的,蜀中的江湖人士虽然将这客栈住了个七七八八,但来这儿吃饭的并不是只有两派的弟子。临近饭点,附近的住户也会有过来聚一次的时候。
萧诀进门时,正赶上有桌客人起身,小二一面擦拭着桌子,一面抬起头来笑吟吟地和她打招呼,在柜台后拨算盘的掌柜也笑,问说是否要吃些什么。
江南菜系与蜀地不同,萧诀从前便有认真品鉴一番的心思,何况此时屋内饭菜飘香,进来的人多多少少有几分馋意,她便也问了一些招牌菜,从中打包了三样荤素皆有的,又点了一些小菜,自己拎着食盒上楼了。
在楼下吃饭的人虽然多,但剑阁的弟子却很少,少年人心性活泼,许是练剑回来便相约出去游玩了,此时正在江都的街道上散落着呢。萧诀自己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何况楼上还有人等她。
荒木涯没有摘掉面具,那他就只是通缉令上的青煞,青煞是不能见人的,但对同伴要很有礼貌,所以他既没有站在窗边望一望周遭的天光,又没有去乱动萧诀屋内的一切陈设,他只是站着,对着屏风发漫无目的的呆。
萧诀推门时,荒木涯刚刚好转过头来,内力到一定地步是可以辨得清人的脚步的,所以他没有躲,只是略有些无措地攥了一下手。
做贼心虚。
萧诀没有多做什么,只是神色如常地放好食盒,一层层打开取出菜来,三道主食、两碟小菜、一盅甜汤,剑阁弟子的名册就放在桌边,她做好这一切,才淡淡地招呼那个站在屏风旁的人。
“吃饭吗?”
荒木涯迟疑着走过来,坐下但是没说话,一只手按在了弟子名册上。
“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
“唔,”萧诀不置可否地舀了一勺汤,轻轻地吹上面蒸腾的热气,“关于你成为剑阁弟子的事?”
“嗯,我……”面具下的声音闷闷的,荒木涯似乎在踌躇,萧诀并没有抬头去观察,但这声音转了几圈后最终还是没了后续。
荒木涯没有再说话了。
萧诀这时才终于看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算不得遥远,毕竟一张桌子只有那么大,餐盘碗筷在两个人当中划出一条界限来,瓷质的汤勺搁在茶盅边沿,磕出“铛”的一声脆响。
荒木涯的心似乎也跟着颤了一颤。
扬州是很繁华的地方,午间又是一个人来人往的时刻,其实外面的声音很吵闹,风也喧嚣、人也喧嚣,可身处屋内的人却感到静谧无比。
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在这间屋子里了。
萧诀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很平淡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找好理由了呢。”
荒木涯摇了摇头。
其实他本来是想说自己有必须要参加的武林大会的原因,所以不得已为之。可是在出口前,他忽然想到那天在射阳萧诀居高临下看他的目光。
夜色下的粼粼波光带给他一次次冷静的时机,她不喜欢撒谎,自己又何必增添这一桩没必要的谎言。
“所以,你在那册子上写自己的名字,是为了什么呢?”萧诀这样问他。
荒木涯也很茫然。
其实那天在射阳县令府杀够三十个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分道扬镳的街口。陶重辉当然要杀,而且该杀,可去之前他是没有想过那里会多出两个人影的。
按照计划,射阳应该是他们的第二十九颗玛瑙所在处,恶人谷的横插一脚让这数字急速地上升了。荒木涯本来准备把第三十颗玛瑙的计划拖延很久很久,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并不想要就这么结束。
如果习惯了做任何事情都有人陪伴的夜晚,那白天就显得枯燥、漫长,而且心事重重。可是现在,他连这样等待的白天也不会再有了。
没有人会知道身为一县之长的陶重辉会与江南最臭名昭著的恶人谷合作,而明如昼又带着他的大日刀和捉刀人出现在那里。
剑锋向前,前面当然不应该再出现敌人的踪迹。何况江湖之中狭路相逢,从来都只有你死我亡的抉择,荒木涯不后悔在那天杀掉了这几个人,他只是后知后觉地想到,如果自己在取证的时候没有那么傲慢,如果自己事先扼杀住这个拙劣的陷阱,是否那一天到达县令府时,青红双煞只需要面对一个陶重辉就可以了呢?
其余的人头,其余的生生死死,当然只算在荒木涯的身上。
那样他们的玛瑙串就会拥有更从容的时间,碰撞、明晰或者更加完美。可他总是搞不懂这些,而时间又不会倒流回去,给一个迷茫的人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所以那天夜晚,红煞放下了她的面具和珠串,轻衣快马回到了江都。
而青煞无所适从。
荒木涯从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微微亮着了。他也有一匹马,枣红色的,载着他在郊野踢踢踏踏地走。一人一马漫无目的地晃荡了好久,某个瞬间,荒木涯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回到了江都。
因为他曾经在这条路上往返了无数次,昼夜兼程,在城楼上等一个人。所以在他最茫然的时候,马儿又将他带到了这里,带到这座巍峨、浩瀚、拥有无数人潮的城市。
他要在里面找一个人。
青煞的面具太招摇了,他只好把立了功的马儿留在城外,反正它会自己回来,荒木涯自己则躲躲藏藏地溜进了城内。
其实江都对他来说并不算一个新奇的地方,人走在哪里,都无非是横平竖直的街道和四四方方的建筑,可是越往里走,他的心却越紧张。
稀里糊涂做了一个决定,稀里糊涂来到了水云宗,东道主刚刚摆好登记的长桌,他有一个瞬间犹豫是否要摘下面具,可后来还是决定再偷摸一点,直接溜去摆卷宗的库房。
这里当然没有剑阁的名录,他只是想翻看一下报名会需要些什么。一时兴起要伪造身份,称得上困难重重,诸如信物、师承都尤为难办。可是随便以江湖散人的身份露了头,又与萧诀没什么牵扯,武道大会成千上万参赛者,她那样忙的人,未必会注意到除了师弟师妹之外的其他人。
所以他别无选择。
荒木涯皱了眉,暗自思索着。
他倒是知道剑阁弟子的信物样式,普通弟子以竹牌为令,依照剑痕多少作为区分,其中无痕最低,三痕最高。长老们的令牌也与之类似,只是材质偏玉,阖宗上下只有掌教真人和首席弟子的信物是完整的小剑款式。
门外唱名的声音越来越近,做完登记的水云宗弟子会用清亮的嗓音叫每个人的号码,以防有不大识字的人耽搁了自己的场次。
“昆仑宗第二十一代弟子华颂,领二百三十二号,明日辰时登天字乙擂台。”……“游侠闻先,领二百三十三号,明日巳时登玄字甲擂台。”……
两个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传来,还有些轻微的交谈声。一本册子的厚度是有限的,游侠又那样多,每几百人就要换一本新册子,抱了卷宗来收录的弟子步履匆匆,荒木涯在房中也不好多待,便翻了窗先行离去了。
竹牌是好搜寻的,可是无痕弟子多是刚入门的小弟子,十几岁打熬筋骨的时候,哪里会放出来参加武道大会。可是日光又渐渐地挪,青煞不好见人,他自己心急了一会儿,没办法只能拿这草率的信物去试上一试。
江南道的通缉令悬挂了六七十天,他行事的名声和这标志性的面具又实在是太显眼,现在恐怕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都认得出来,荒木涯没办法,只好又溜出去找了个卖别的装饰面具的摊子。
幸好近来将要有庙会举办,小贩早早来兜售一些可爱灵动的动物面具,到时月下波光,少年慕艾,隔着朦朦胧胧的外观,正是情投意合的好时候。这摊子恰好开在巷角,一半笼在墙壁下凉爽的阴影里,荒木涯轻轻一跃,一手捞了个摊子上挂得最高的面具,一手丢下一小块儿银子,借着这暗沉沉的光慌忙逃了。
小贩正往巷外招呼着呢,被风一吹,恍惚时回头,只见到桌上多了一小锭银两。他拿牙咬了咬,虽不知是哪路财神,却忽然开始盼望起下一阵风了。
扬州的微风是很多的,只可惜下一阵风起的时候,荒木涯已经离开了这里,不会再有新的银子出现了。
小贩只好收起这银两,重又开始了新的叫卖。
而荒木涯也溜回到了水云宗附近的巷口,迟疑着戴上了新的面具。
一只做得格外狡黠的、毛茸茸的狐狸。
“剑阁第十九代弟子荒木涯,这是我的信物。”站在水云宗的长桌前,荒木涯顶着面具和众人的视线,感觉脸上火烧似的疼,为什么侠客要戴这样幼稚的东西,他咬着牙,强装镇定地收起登记纸条,感到无比的尴尬和后悔。
当然不是后悔来报名,只是有些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筹备几份不同的面具。
水云宗的弟子倒是很有涵养,礼貌地登记了他报出来的信息,并没有多说什么,可周围别的侠士早就开始了窃窃私语,荒木涯耳力很好,能听到两个人讨论了半天,认为他可能是年纪小喜欢这样儿的。
可是不是的!
他僵着脸,抿着嘴,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了。面具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心,这只是当下无奈的选择,可是人们只见到他戴狐狸面具的这一面,当然只能从中判断他的过往,于是荒木涯又忽然想到,萧诀长久相处的人是青煞,在她眼中,他是否是一个如面具般青面獠牙的、不值当同行的恶徒。
他有些惴惴不安,并且很为这慌乱潦草的早上感到无比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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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本来昨天就写完发了!但是笨蛋主播忘记写作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碎碎念啦。我昨天连夜写了一版新的文案,后来又觉得还是原来的好,所以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添加了一点内容。然后纠正了一些前几章的错误,还试图把前面的铺垫写得更明白一些,虽然我自己至今也觉得第一章有点云里雾里。我写后半部分的时候其实改过三次,都不太满意,越写越深奥,越写越糊涂,这个是最简略的版本,难道说我不太适合写一个高深莫测的人吗?
好忧郁,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还有还有!我还认真看了新晋作者榜,到一百二十多万积分才有可能被大家看到呢,我一直在想需要加更多少。其实也不算加更,因为前面其实有几天小红花是断的,好可惜,如果每天都有小红花的话,现在的我应该已经被看到了吧。
正在加油中,我计划至少新晋结束前上去一次吧,今天或者明天有可能吗?畅想中……还有一点别的事就是,我还在新晋上面发现一个写得很好的老师,虽然没有点进去看,但是她的文案张力很好,很吸引我,我感觉她将来会是一个很好的作者,我也忽然意识到相对来说我的内容是否太过平淡?
把作话当聊天了,最后最后,以上就是本人过去几天的工作报告和心路历程!请各位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