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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之外的世界
过了江,风里便褪尽了皇城的铁锈味,漫进青草与泥土的腥甜。
楚昭华第一次甩开繁复裙摆,坐在马背上放声大笑,笑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连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声响,都染上几分雀跃。
“你看!”她指着远处田埂上奔跑的孩童,红裙在风里轻舞,“他们不用学规矩,不用背女德,多好。”
从前在宫里,她连走路都要轻抬步、慢落足,如今却能赤着脚踩在田埂上,裙摆沾了泥也毫不在意。
鹿黎望着她舒展的眉眼,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了松。她也终于有空查看一下任务面板:
【任务一:改变原书鹿黎结局,让原主获得自由】
【状态:进行中】
【进度:80%(摆脱青鸾皇室束缚)】
【提示:剩余威胁因素:楼兰国潜在敌意
【任务二:完成女主心愿】
【状态:进行中】
【进度:50%(助楚昭华脱离皇城禁锢,已达阶段目标,暂时自由)】
真不错,应该不久就可以走到这本书的结局,完成副本任务了。
回神时正撞见楚昭华一直盯着她,眼里带着疑惑:“看什么看得入迷了?”
“没什么,”鹿黎收起思绪,“在想,过了这片田野,该找个地方歇脚了。”
楚昭华笑着点头,转身时红裙扫过马腹,带起一阵风:“听你的!反正现在天大地大,去哪都好。”
几日后,行至江南镇口石桥时,楚昭华下马,撩起红衣下摆,蹲在桥边看水里的鱼。
她束了高马尾,鬓边别着朵刚摘的白茉莉,褪去宫装的模样,活像只挣脱笼子的野雀。
“鹿黎你看!这鱼比宫里的灵动多了!”她回头朝鹿黎笑,她眼里盛满了阳光。
鹿黎勒住马,看着她指尖点过水面,惊得鱼群四散:“小心些,裙摆弄脏了,晚上又得抱怨。”
她哼了声,却乖乖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点:“才不。从前在宫里,掉根针都有人记着,现在就算滚进泥里,也没人管我。”
她说着,忽然翻身上马,红衣在风里一展,像团燃烧的火,“走!我早听宫里老人说,江南春朝节时,整条街都挂满灯笼,还有糖画、皮影戏,比御花园的灯会热闹十倍——咱们去瞧瞧!”
春朝节的市集挤得水泄不通。她攥着鹿黎的衣袖,像个孩子般东张西望,手里很快多了糖画、风车,还有个捏得歪歪扭扭的泥人。
“你看这泥人,像不像你?”她举到鹿黎面前,笑得狡黠。
鹿黎捏住泥人的脑袋:“明明更像你,小笨鸟,呆呆笨笨,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旁边卖艺的摊子传来喝彩,她拉着鹿黎挤进去看。耍剑的少年身姿利落,她忽然凑近我耳边:“比你如何?”
“差远了。”鹿黎挑眉,抽出腰间的碎影剑,手腕一转,剑花在灯笼光里划出银弧,引得一片叫好。
她看得眼睛发亮,等鹿黎收剑时,忽然踮脚在鹿黎脸颊印了个糖渍的印子:“果然还是我的鹿黎最厉害!”
人群里有人喊:“好一对红衣侠女!”她愣了愣,随即笑得更欢,拽着鹿黎往巷子里跑,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路过江南的重元寺时,楚昭华忽然勒住马,望着那座青瓦白墙的寺庙出神。
“怎么了?”鹿黎问。
她指尖轻轻绞着缰绳,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绳结,声音轻下来:“七年前,我偷偷溜出宫想为皇兄祈福,刚到这重元寺山门外,就撞上了刺客。逃亡中,我被剑划伤,危及生命……”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寺庙朱红的大门,眼里漾着细碎的光:“就在那时,有个穿红衣的剑客冲出来,手里的剑‘噌’地出鞘,一套绝伦的剑法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剑法叫幻月剑法。她一边跟刺客打得有来有回,逗他们玩似的,一边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把手里的糖葫芦塞给我,说‘别怕,吃完就不疼了’。”
我挠了挠头,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笑:“我斗胆猜一句,那个红衣剑客,该不会就是我吧?”
她“噗嗤”笑出声,嗔怪地瞪我一眼,“你说你五年前摔得失忆了,怎么不把你摔成傻子?”
她指尖点了点我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又藏着笑意,“两年的事说忘就忘,你还真是绝情。
“你看这个。”她抬手晃了晃手腕的红绳银铃,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当年临走前塞给我的,还板着脸说‘戴着它,能护你平安,千万不许摘’。结果呢?你自己倒把这些全忘了。”
我望着那串银铃,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下,模糊的片段在脑子里闪了闪——好像确实有个扎着总角的小姑娘,红着眼圈拉着我的衣袖,而我把刚买的糖葫芦塞给她,又解下腕间的银铃系在她手上……
但去细想,这些记忆又随风而去,捉不住了,记忆进度随任务进度增长而增长,从60%涨到90%,却始终卡在90%,无关紧要的记忆都想起来了,只差和昭华相遇后那关键的两年无法记起。
“记起来些了?”她歪着头看我,打趣道。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串银铃,装傻充愣很有一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忽然踮脚,在我肩上捶了一下,嘴角却扬得老高:“算你还有点良心。”
“哎,不是,你可是我最爱的温柔公主,怎么能打我呢?”
公主的耳根可疑的泛红:“哼,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公主了,是仗剑走江湖的女侠!随心所欲,想打便打。”
她自顾自嘟囔道,“替你敲打敲打记性,免得下次又把什么都忘光了。”
我挑眉看着楚昭华:“那行侠仗义的女侠可得护着我。”
她立刻挺了挺胸,伸手拍了拍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剑),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本女侠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说着又忍不住笑,“再说了,你可是我带出来的人,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她翻身下马,往寺里走去,“本女侠带你进去拜拜佛。”
佛堂里香烟缭绕,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睫毛在烛光里投下浅影。鹿黎站在她身后,听她低声许愿:“愿国泰民安,愿……护我的人平安顺遂。”
但这样美好的日子终究镜花水月,半月便被战乱搅得粉碎。
见过江南三月的桃花后,她们向西,准备看看塞外的大漠风光。
一路往西走,风光渐变,从江南的烟雨朦胧,到大漠的尘土飞扬。越靠近边境,越能见到流离的百姓,他们面黄肌瘦,背着破行囊,眼神空洞地往前走。
“怎么回事?”楚昭华勒住马,看着路边啃树皮的孩子,声音发颤。
有老者叹着气说,楼兰虽没再打过来,可连年的赋税徭役压得人喘不过气,加上去年的旱灾,地里颗粒无收,只能逃荒。“听说……朝廷也难,太子殿下在北边打仗,粮草都凑不齐呢。”
楚昭华的脸色一点点白了。她翻身下马,“我这里还有一些干粮,分给孩子们吧。”
晚上这里没有可住的客栈,鹿黎与公主宿在破庙里。昭华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裹着鹿黎的披风,望着跳动的火苗发呆,再没了往日的鲜活。
“鹿黎,”她忽然开口,“我从前以为,只要逃出那座宫城,就算真的自由了。可看到他们……就算不在宫里,他们还是活在苦里不得自由,被现实束缚,被战争威胁。我才明白,宫墙外的世界似乎也没我想的那么美好。”
“那你后悔吗?”我问。
“不后悔逃出来。但这江山,是我父皇的,是我哥在守的,也是……我的。”
鹿黎递给她水囊,她却忽然抬头,眼里有了从未有过的清明:“鹿黎,我不止想让我自己自由,我想让更多人自由。”
火堆噼啪作响,映着她的侧脸,眉宇间多了些锋芒,多了些温度。
“我们往回走一段吧,”她忽然说,“去看看能做些什么。”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红衣猎猎,马蹄声远。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止有风花水月,还有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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