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一只熊

　　胖男人终于不用在检查员面前表演不明所以了，因为他此刻的震惊和气愤完全发自内心。

　　看到程竹的一瞬间，他只想直接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扔出去。

　　本来可以妥妥当当地送走检查员了！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运货了！都怪这孩子！

　　等等，这孩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胖男人一边蹲下查看程竹的情况，一边在心里百转千回。

　　如果这只是个巧合，有检查员在场，他也无法自行处理程竹，只能交由巡检处决断。

　　如果这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今天这批货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送了。

　　原因可以之后详查。但不论是否巧合，当务之急都是先把程竹和检查员都赶快送走。

　　只有检查员离开了，他才能联系那边。

　　至于这个孩子......

　　胖男人伸出手，带着点“公报私仇”的意味，一面加力推搡程竹，一面不停地拍她脸蛋：“醒醒，孩子。”

　　这样大的力道，程竹忍不下去了。何况再不醒，就只能认“死”了。

　　于是，她装作猛地被吓醒的样子，惊恐地抱着书包，连连往后退，直至一个角落。

　　极端的状况仿佛激发了程竹的“动物性直觉”——在没有听到任何与中文类似的语言之前，她打算用哑巴英语来应付，当哑巴也行，她可不想在这被当成奇怪的人被送去研究之类的。

　　不过程竹也没打算说完整的句子，正好利用她小孩的形象，给自己打造一个科幻世界的狼少年人设好了。

　　常年不与人接触，所以语言不通。

　　缺乏社会化经历，所以有点怕人。

　　“小朋友，你是怎么到这来的？”胖男人有些摸不清程竹的路数，害怕归害怕，但也不至于把他当作洪水猛兽吧？他刚才虽然是带了一点个人情绪，但绝不至于下狠手。

　　可程竹被“吓”成这样，不管怎么问都不吭声，只知道哆嗦，看起来不像是会被专门安排来破坏他计划的人。

　　难道真是个傻子？

　　胖男人转头看看检查员，似乎对程竹的反应有些尴尬：“这......您看，这孩子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也不能让您一直在这儿等着不是。”

　　检查员顺着胖男人的话沉思了一瞬，认可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把她送到巡检处吧。”

　　胖男人欸欸了两声，只觉得这面生的检查员真上道。现在只要人送走了就好办了，人没在他这儿，事实如何还不是全凭他一张嘴。

　　他连忙答应：“你放心，我马上把带这孩子过来。”

　　全息影像关闭，胖男人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吩咐下属：“看住她。”接着走到角落，联系送货的人。

　　“你没看我今早给你的传讯吗？上头的人把时间搞错了，我就说之前都没这么紧急过，货还是跟之前一样正常时间送。”

　　“谁搞错了？”胖男人简直不敢相信，他今天忙活一大半天，各种应付，结果告诉他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上头的事儿我们哪管得着。不过我听说好像是谁喝大了说了句玩笑话，结果被人当了真。这种事你说是谁的错？”

　　“真没别的事儿？你可别瞒我？不然出了岔子咱俩得一起完蛋！”

　　“嘿！你这胖子！你不信别人你还不信我吗？要是真出事了，我还能接你电话？你忘了，这背后可是——”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瞬，“行了，再给你透个消息，千万别往外说。这次虽然没做成，但过两天上头还是给咱们照常结算，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挂断通讯，另一个调取监控的人立马把门口的视频拿给胖男人看。视频里的程竹应该是偶然发现底下的空隙，看起来的确与今天的事无关。

　　胖男人终于放下心来，今天算是有惊无险。至于程竹，虽然视频里只能看见侧脸，但胖男人在心里几乎已经确定程竹的身份了。

　　“看看她包里装的什么东西。”胖男人一边走过来，一边让人把程竹的书包拿过来。

　　程竹虽然没听懂他们说的话，但伸过来的手明显是要抢她的包。这可不行！其他东西都可以丢，但她的熊猫宝宝还在里面！

　　于是程竹死死拽着书包带子不松手。来人本觉得程竹只是个小孩，随便一使力就能把书包拿过来了，谁知扯了半天，把程竹都拖走了书包都没拿过来。

　　这人本想招呼另外的人一起动手，但胖男人不愿再耽搁时间，也怕程竹乱说话，反倒难办。就算程竹从这里拿了什么东西，也影响不到他。

　　想罢，胖男人呵退手下，给了程竹一个自认为温和的笑容，摆手示意程竹冷静。

　　程竹始终没发出声音，胖男人此刻也发现了异样。于是他指了指程竹的书包，对着程竹比了个OK。

　　又把刚才抢书包的人踢到了一边，朝着他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程竹看懂了，他是想说他是好人，这个胖男人真把她当傻子了？

　　见胖男人招招手，示意她跟上。程竹思忖，待在这里与这些外国大汉对峙毫无益处，还不如跟着胖男人走，说不定还有转机。

　　这胖男人的态度已与最初时的大相径庭。只要不抢她的书包......思及此，程竹站起来，把书包抱在胸前，又打了个结，然后跟了上去。

　　胖男人脸上笑容不变，甚至耐心地等待程竹跟上来。

　　程竹一直埋着脑袋，头发挡住五官，衣服松松垮垮。胖男人有心打量，但想到程竹刚才的反应，就歇了心思。

　　送过去之后，自然有办法搞清楚。

　　不知道胖男人用的什么方法，程竹一晃神，周围就变成了隔绝外界的光幕。

　　胖男人也不见了，程竹想挪动，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了。这是用高科技把她捉起来了？

　　不是，大哥，我不是乖乖跟着走了吗？果然，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论到哪里，都是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一想到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很陌生，说的话都听不懂，一个两个壮硕如牛，而她却手无缚鸡之力，连唯一的，唯一和她一起的小熊都随时可能被别人夺走，程竹的心在这片禁锢的空间也逐渐变得窒息。

　　也不知道熊宝宝怎么样了，她甚至现在都没法看看它。

　　这些人还不如直接给她个痛快呢，这样拘着她，又不把她打晕，让她在这里惶恐过去，又惊惧未来。

　　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真想回家，可她能回到哪里去呢？她唯一的，地球母亲，已经永远，失去了它。

　　或恐慌，或绝望，就在程竹死寂的瞬间，光幕消失。她骤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用装货的箱子把她装起来了，过来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此时，检查员的办公室，胖男人一边解释，一边按下了开关。

　　即便程竹跟别的事没关系，但她出现在十一号仓库，越多的人知道，就会越麻烦。

　　更何况，只有这样他才方便与这名检查员做交易。

　　这名检查员此刻还不清楚胖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绕，看见程竹的当下，他直接给机器人下达了指令——确认程竹的身份。

　　谁知机器人得出的结果却令两人大吃一惊。

　　机械声一直重复“无法确定人物身份。”检查员反应过来，又重新下达指令，还是同样的答案。

　　这可让他犯了难，本以为帮人找到遗失的孩子，还能记功一件，毕竟程竹看起来脏兮兮，家人一定很担心，只要弄清程竹的身份，再将她送回就妥了。

　　可眼看身份无法识别，事情的性质已经完全发生改变。在他巡检的日子，传送站里出现了不明身份的人员，即便是个小孩。如果此事处理不好，不仅无功，更是大过。

　　而且，检查员目光不善地看着胖男人，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悄悄把程竹送来！

　　胖男人听到机器人的话，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本以为只要掩人耳目将人从仓库转移出来，事情就能顺利翻篇了，即便日后有什么事找上他，也有矢口否认的余地。

　　可如今这孩子身份不明，此刻他不可能顺理成章地离开了。必须马上把她送走，否则这烫手山芋铁定脱不了手了。

　　凭借这么多年做“中间人”的经验，胖男人脑子一转，很快想出了对策，只要这检查员应下。

　　他放低了姿态，稍微靠近了一点：“检查员大人，我确实不知这孩子的底细。您第一次来检查我们仓库，我只怕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妥没有配合好您，怎还敢自作主张给您添堵呢。”

　　检查员没吭声，胖男人的确没有横生事端的动机，而且要针对他，没有必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胖男人见对方目光开始缓和，低声继续道：“刚才在仓库我已经试过了，这孩子可能有点问题。何况，她一个小孩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刚才过来时，其他人只看见了货箱。”他声音又降低了一点：“只要，咱们把她送得远远的。时过境迁，谁还会管这小事。”

　　检查员几乎已经被胖男人说服了，他抬眼看向程竹，问：“你叫什么名字？”

　　程竹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她现在还有些晕，没法凝神分辨。

　　“能听懂我说话吗？”

　　程竹：......（听不懂）

　　胖男人见状赶紧接话：“仓库的货都是我亲自清点，后续也不会再有检查，装在箱子里的话，谁也不知道。”

　　五点就要开始装货，他必须马上把程竹送过去。检查员巴不得快点把这个烫手山芋送走，听罢朝胖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迅速按下按钮，还在恍惚中的程竹又被光幕包裹。

　　偌大的空间站，人群熙往，灯明如昼。

　　隐蔽的装货区，少女混沌，弃去何方。

　　远看飞船消失不见，胖男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麻烦，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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