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

　　新年的钟声余韵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与两人交融的心跳共振。那句在极致亲密后自然流露的“我爱你”，像一道温暖的光，彻底照进了彼此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驱散了最后一丝因身份转变而可能存在的微妙不确定。他们相拥而眠，睡得格外深沉安稳，连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都未能打扰这份历经确认后的圆满。

　　春节假期剩余的日子里，他们享受着难得的闲适。一起在公寓里看书、看电影，偶尔在天气晴好的午后出门散步，沿着江边慢慢走，看融化的冰水裹挟着碎冰流向远方，仿佛也带走了冬日的最后一丝凛冽。他们聊艺术，聊未来的计划，甚至聊到是否可以考虑领养一只猫，让这个家更添生气。这些日常的、琐碎的对话，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他们的生活更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然而，平静的海面下总有暗流。随着春节假期结束，工作全面恢复，顾晨之前以强硬态度推动的展览项目，终于引发了预料之中的反弹。

　　一天下午，顾晨工作室的助理小张打来电话，语气有些焦急：“顾老师，您最好看看今天艺术论坛上的几个热门帖子……是关于您和晨先生的，还有……对您即将举办的‘界限’主题展览的一些……不太好的议论。”

　　顾晨挂了电话，脸色沉静地打开了电脑。晨知许正在书房画稿，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顾晨紧绷的侧脸，心中微微一沉。

　　“怎么了？”

　　顾晨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内容。晨知许走到他身后，目光落在那些加粗的标题上——

　　【知名艺术家顾晨私生活曝光，同性伴侣疑为其长期‘缪斯’？”】

　　【艺术还是噱头？论顾晨新展‘界限’对传统价值观的挑战与冒犯】

　　【深度起底：顾晨与其‘伴侣’晨知许，从柏林到S市的形影不离】

　　帖子内容充满了捕风捉影的猜测和隐含偏见的评论。有些将他们的关系描绘成一种艺术圈的“时尚”，有些则直接攻击顾晨的新展览是“利用私人关系进行炒作”，甚至隐晦地指责其作品“导向不良”。更有些不堪入目的评论，直接针对晨知许，揣测他借助顾晨的名气上位，言语间充满轻蔑。

　　晨知许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如此直白、充满恶意的公开议论时，那种被放在放大镜下的审视和被无端攻击的屈辱感，还是像冰水一样浇透了他的全身。

　　顾晨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转过身，看到晨知许毫无血色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站起身，将晨知许紧紧搂进怀里。

　　“别怕。”顾晨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但更多的是对怀中人的心疼，“都是一些无聊的蜚短流长，不必理会。”

　　晨知许把脸埋在他胸口，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我……我知道不该在意……但是……”那些关于他依靠顾晨的指责，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自尊心上。

　　“没有但是。”顾晨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知许，你是我爱的人，是你的才华和本身吸引了我，与我的职业、名声毫无关系。这些攻击，冲着我来，我无所谓，但牵扯到你，我绝不容忍。”他捧起晨知许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看着我，你相信我吗？”

　　晨知许望着顾晨深邃眼眸中的坚定和毫不掩饰的爱意，心中的慌乱和委屈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他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好。”顾晨吻了吻他的额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外面风雨多大，我们的关系，我们的家，是我们自己的堡垒。没有人能撼动。”

　　顾晨的行动迅速而果决。他没有选择在网络上与人对骂，那样只会让事情发酵得更厉害。他首先联系了合作的律师事务所，针对几个散布恶意谣言、涉及人身攻击最严重的账号发出了律师函。接着，他亲自给自己重要的合作方、收藏家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艺术评论家打了电话，坦诚地说明情况，表明自己的艺术立场和私人生活不容混淆，更不容恶意诋毁。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既维护了自己的原则，也展现了对伴侣的维护。大多数明事理的合作方都表示理解和支持，甚至有位资深评论家公开在社交媒体上发声，谴责这种将艺术讨论庸俗化、并涉入艺术家隐私的不良风气。

　　同时，顾晨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简短而有力的声明，重申了“界限”展览的艺术理念，强调艺术探讨应回归作品本身，并对近期针对顾晨先生及其家人（声明中首次使用了“家人”一词指晨知许）的不实言论和网络暴力表示强烈谴责，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网络上的喧嚣虽然未能立刻完全平息，但明显风向开始转变，理性的声音逐渐占据上风。顾晨用他的强势和手腕，为他和晨知许构筑了一道坚实的防线。

　　在这个过程中，晨知许也没有只是被动地等待保护。最初的震惊和难过过去后，他骨子里的坚韧开始显现。他拒绝了顾晨让他暂时关闭社交账号的建议，而是选择如常更新自己的工作动态，分享一些新的插画草图和灵感来源，内容平和而专注，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他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态度——他的世界，由他的画笔和爱构建，不因流言而动摇。

　　他甚至主动联系了那位为他提供童书插画项目的编辑，坦诚地询问是否因为近期的舆论给项目带来了困扰。编辑反而安慰他，表示非常欣赏他的专业和才华，让他安心创作，不必理会无聊的传闻。这份来自工作伙伴的肯定，给了晨知许莫大的鼓舞。

　　晚上，两人窝在沙发里，晨知许看着顾晨眼下淡淡的阴影，知道他这几天为了处理这件事耗费了多少心神。他伸出手，轻轻抚平顾晨微蹙的眉头。

　　“辛苦了。”晨知许轻声说。

　　顾晨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为你，值得。”他顿了顿，看着晨知许，“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

　　晨知许微微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你在前面挡着，也因为你让我觉得，我值得被这样保护和支持。”他靠进顾晨怀里，“而且，我也想变得更强，能和你一起面对这些，而不是永远躲在你身后。”

　　顾晨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他收紧了手臂。他的知许，看似柔软，内里却有着惊人的韧性和力量。这场风波，非但没有削弱他们的感情，反而让他们在共同抵御外力的过程中，更加确认了彼此是不可或缺的战友和爱人。

　　“界限”展览最终如期举行。开幕式那天，顾晨和晨知许一同出席。顾晨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气质沉稳冷峻，面对媒体和来宾的提问，应对得体，目光锐利，毫不回避地阐述自己的艺术理念。而晨知许则选择了一身简约的米白色休闲西装，站在顾晨身侧，安静却并不隐形。他偶尔与相熟的朋友低声交谈，眼神清澈，姿态从容。

　　当有记者试图将话题引向他们的私人关系时，顾晨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对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是关于艺术的对话，请尊重展览的主题。”那股强大的气场，瞬间让不怀好意的提问者噤声。

　　而晨知许，在一位朋友问及他是否也是创作者时，他坦然拿出手机，展示了几张自己为童书绘制的、充满温暖和想象力的插画草图，用作品无声地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和才华所在。那一刻，他周身散发出的专注和自信的光芒，吸引了不少赞赏的目光。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一个如沉稳的山岳，一个如静深的流水，气质迥异却又无比和谐。无需过多亲密的动作，那种经由风雨洗礼后的默契与相互支撑，已然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力场，让旁观者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结。

　　展览获得了业内的高度评价，那些之前的负面舆论，在扎实的作品和艺术家坚定的态度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最终渐渐消散。

　　经过这次事件，晨知许仿佛完成了一次重要的蜕变。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与顾晨在一起，意味着要承担伴随而来的关注甚至非议，但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在这个身份中自处的方式——不依附，不怯懦，坚守自己的事业和内心，与爱人并肩而立。

　　春天真正来临的时候，S市被烂漫的樱花和嫩绿的新芽装点得生机勃勃。他们的生活也进入了新的阶段。晨知许的童书插画系列广受好评，接到了更多合作邀请，甚至开始有出版社询问他是否有意愿创作属于自己的绘本。顾晨的工作室则计划在夏季举办一次国际交流展，需要他频繁地与海外机构沟通，工作更加繁忙，但他总是尽可能地将周末时间空出来，留给晨知许。

　　他们最终没有立刻换房子，而是决定将现在的公寓重新规划布置，打造了一个更舒适的工作角落给晨知许，也腾出了一间房作为未来的画室或者……婴儿房？这个念头偶尔会闪过他们的脑海，但都心照不宣地觉得，时机尚未成熟，享受当下的二人世界也很好。

　　一个温暖的春日周末，他们终于将书房里那台从柏林带回来的禄来相机里，剩余的半卷胶卷拍完了。冲洗出来的照片，有他们在德累斯顿茨温格宫花园里，晨知许伸手接雪片的瞬间；有回到S市后，在超市里一起挑选食材的日常；有春节时，晨知许鼻尖沾着面粉包饺子的憨态；还有这次，在樱花树下，顾晨低头凝视晨知许的侧影，目光温柔得能溺毙人。

　　晨知许细心地将所有照片整理成册，在扉页上写下：“Our Journey, From Dresden to Home.” （我们的旅程，从德累斯顿到家）。

　　翻阅着相册，从德国雪夜的浪漫旖旎，到归国后现实生活的温馨点滴，再到面对风波时的相互扶持，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他们共同走过的足迹，记录着爱情如何在现实的土壤中扎根、生长，变得枝繁叶茂。

　　晚上，他们坐在阳台上，享受着春夜微凉而清新的空气。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近处小区里栽种的花树散发着幽幽暗香。

　　“下个月，我可能要出差一周，去纽约谈那个交流展的事情。”顾晨握着晨知许的手，摩挲着他的指节。

　　“嗯，去吧。工作重要。”晨知许靠在他肩上，“我一个人在家没事的，正好可以赶一下绘本的进度。”

　　“我会尽快回来。”顾晨顿了顿，声音低沉，“就是……会想你。”

　　晨知许心里一甜，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也会想你。”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顾晨，有时候我觉得很奇妙。以前的我，可能会很害怕分离，哪怕只是短短几天。但现在，我知道你会回来，也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这种确定的感觉，很好。”

　　顾晨心中一动，低头吻住他的唇。这是一个缠绵而温柔的吻，带着春日夜晚的芬芳和彼此间深厚的信赖。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微乱。顾晨看着晨知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对自己的依赖和爱恋，还有一种独立生长的坚韧。他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个在画廊角落里有些腼腆却眼神执着的年轻插画师；想起在德累斯顿，那个在雪中向他完全敞开心扉的爱人；想起面对风波时，那个努力挺直脊梁、与他共同面对的伴侣。

　　他的知许，一直在成长，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份爱，他学会了更温柔的守护，也因为想要守护这份爱，他变得更加坚韧和强大。

　　顾晨笑了，那笑容如同拨开云雾的月光，温暖而明亮。他再次将晨知许拥入怀中，感受着怀中人同样激动的心跳。

　　阳台外，春夜深广，星河低垂。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此刻的静谧只属于他们。他们依偎在一起，计划着未来，讨论着领证后要不要小小地庆祝一下，也许就去那家他们都很喜欢的、可以看到江景的餐厅。

　　生活依旧会继续，会有忙碌，有分离，也可能会有新的挑战。但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们拥有了彼此，拥有了共同构筑的家，拥有了从德累斯顿到S市、并将继续延伸下去的、属于他们的旅程。这份爱，已然深入骨髓，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给予他们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力量。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书写，而接下来的每一章，都必将因为这份历经沉淀而愈发深厚的爱意，变得更加动人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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