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糖蜜渍

　　没有去人群聚集的地方。
　　她们窝在客厅的地毯上，盖着同一条厚厚的绒毯，面前摆着跨年晚会背景音轻声播放。
　　临近零点，祝允安忽然起身，拿来了两个精致的杯子和一小瓶清酒。
　　“听说是习俗。”她斟了两杯，递一杯给池卿允，眼里有细碎温柔的光，“除夕夜喝一杯，能洗去旧年的尘垢，干干净净地迎接新年。”
　　池卿允接过温热的酒杯，指尖相触。
　　电视里开始倒数：“十、九、八……”
　　她们看着彼此，没有看屏幕。
　　“三、二、一！新年快乐！”
　　窗外隐约传来遥远的欢呼和零星的鞭炮声。
　　祝允安举起杯，与池卿允的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微响。
　　“祝我的女朋友，新岁安康，万事顺遂。”
　　她轻声说，然后仰头饮尽。
　　池卿允也跟着喝下，清酒微辣，暖意却一路从喉咙烧到心口。
　　她放下杯子，忽然格外认真地说：“我也祝你……祝安姐，新的一年，少为池卿允操心一点，多为自己开心很多点。”
　　祝允安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伸手将她连人带毯子拥入怀中。
　　“傻瓜，” 她的叹息满足而悠长，“为你操心，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之一啊。”
　　旧年尘垢未必真能洗去，但只要有你在身边，每一个崭新的日子，都值得干干净净地期待。
　　“其实我害怕。”
　　她蜷缩在祝允安怀里，刚才那点清酒带来的暖意，似乎被这句坦白冷却了些许。
　　祝允安抚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放得更轻，更柔。
　　“怕什么？”她问，声音平稳。
　　“我要签公司了。”池卿允闭上眼，把脸埋得更深。
　　“不是小工作室，是星耀传媒……他们给的条件很好，资源、团队、规划，都无可挑剔。”
　　“我怕我会离你越来越远，怕我们的关系会被放在显微镜下，贴上各种标签，怕我……会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
　　祝允安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说话。
　　她只是收紧了怀抱，让池卿允能更清晰地听到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
　　良久，祝允安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沉稳力量。
　　“卿允，看着我。”
　　池卿允依言抬起头，眼眶有些红。
　　祝允安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目光深邃而平静。
　　“能定义池卿允这三个字的，只有你的心，你的选择，以及……”
　　她停顿，望进池卿允的眼睛。
　　“以及，我眼里看到的那个，独一无二、闪闪发光的小孩。”
　　“关于离我越来越远，这是个伪命题。我祝允安想站在谁身边，从来不是由一份合同或一段距离决定的。你可以飞到地球的另一端去拍戏，但只要你回头，我永远在你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关于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傻瓜，你会害怕，就证明你不会。真正会迷失的人，根本不会为此恐惧。”
　　“所以，”祝允安最后总结，语气轻松下来，带着鼓励，“如果那份合同能帮你看到更高的风景，实现更大的梦想，那就去签。不要怕。”
　　“你只管往前飞，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样子。”
　　“而我会一直在，做你的风，你的伞，你的降落场，和你永远的……头号粉丝。”
　　池卿允再也忍不住，用力抱紧祝允安，眼泪洇湿了她的衣襟。
　　这一次，是释然，是感动，是有了铠甲和后盾的勇气的眼泪。
　　旧年的尘垢，或许需要酒来象征性洗涤。
　　但新年的勇气，是由爱人笃定的目光和坚实的臂弯赋予的。
　　“我也要签公司了。”
　　祝允安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池卿允猛地从她怀里挣出来，眼睛还红着，却已盛满了惊讶：“你？签公司？为什么？！你不是……”
　　她不是祝家的大小姐吗？她不是一直随心所欲，只凭兴趣拍戏吗？她签什么公司？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炸开。
　　祝允安看着她瞪圆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池大演员能签公司追求梦想，我就不能找个地方好好上班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池卿允急了，“我是说……你明明不需要……”
　　“不需要被约束？不需要资源？”祝允安接过她的话，眼神温柔而清醒，“卿允，我选择签公司，和你一样，不是为了需要，而是为了想要。”
　　她坐直身体，目光投向窗外沉静的夜色，语气里多了一份池卿允未曾听过的、属于“祝允安”的审慎与规划。
　　“随心所欲很好，但我想更专业、更系统地去做好演员这件事。星耀能给你的，是顶级的流量和商业化路径。而我选的安灵影业，他们更擅长打磨演员，连接顶尖的导演和冲奖项目。我们俩……”她转过头，对池卿允狡黠地眨眨眼，“一个走国民度，一个冲专业奖，路线不一样，但顶峰相见的时候，是不是更带感？”
　　池卿允被她的形容弄得一愣，心里那点震惊慢慢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原来，姐姐不是玩票，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如此清晰的谋划。
　　“那……你签多久？”池卿允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毯子上的绒毛。
　　“五年，你呢。”
　　“长一点，八年。”
　　这次，轮到祝允安微微怔住了。
　　她预想过池卿允的许多反应，或许是不安的“五年”，或许是试探的“三年”，甚至可能是犹豫的“先看看”。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比她更长的“八年”。
　　“八年？”祝允安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卿允，八年不短。这意味着你要把演员生涯最黄金、最可能变化的阶段，和一家公司深度绑定。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池卿允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
　　她甚至往前挪了挪，离祝允安更近，抓住她的手，掌心微微出汗，却握得很紧。
　　“姐姐，你刚才说，你的五年，是为了站稳脚跟，为了未来能给我更多选择。”池卿允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有两簇小小的火焰在燃烧，“那我的八年，我告诉你。”
　　“我不需要你把所有路都铺好，把所有选择都留给我。”
　　“我想要和你一起铺路。”
　　她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像是怕勇气溜走：“五年，是我给自己的安全区。但八年……是我给我的决心上的一道锁。我要用这八年，在星耀扎下根，真正变成一个有分量的池卿允”
　　“我要走到足够高的地方，高到……”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点羞赧，却无比认真，“高到有一天，别人介绍你的时候，不会只说那是祝家大小姐，还会说——那是演员池卿允的爱人。”
　　祝允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涨满了无法言喻的情绪。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这个曾经怯生生叫她“姐姐”，连一碗蛋炒饭都小心翼翼的小孩，此刻正用她尚显单薄却无比倔强的肩膀，试图为她扛起一份关于“未来”和“平等”的承诺。
　　她不是要逃离自己的庇护，而是想成长到足以与自己并肩，甚至反过来为自己遮风挡雨。
　　“而且，”池卿允的声音更小了，脸也红了起来，却坚持说完，“你说顶峰相见很带感……那你的五年，我的八年，我们差不多时间解绑。到时候……”
　　她抬起眼，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湿意，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浪漫和期待。
　　“我们一起走。”
　　祝允安静静地听着，眼眶竟也有些发热。
　　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规划者、守护者，却没想到，她的小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绘制了一幅如此清晰、如此勇敢、将两人命运紧紧缠绕的未来蓝图。
　　不是依附，是同盟。
　　不是被给予选择，是共同创造选择。
　　她反手握住池卿允的手，十指紧扣，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发白。
　　“好。”祝允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明亮笑意。
　　池卿允终于笑了出来，眼泪却又一次滑落。
　　这次，是憧憬的、甜蜜的、充满力量的眼泪。
　　新年的意义，在这一刻被重新定义。
　　它不仅是时间的更迭，更是两颗心为共同未来，郑重落下的第一个锚点。
　　一个用五年积累力量。
　　一个用八年证明决心。
　　数字不同，但终点一致——那个只属于她们的、自由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拉钩。”
　　池卿允伸出小指，孩子气地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八年后，顶峰相见。”
　　“祝你也祝我。”
　　“当然啦～我都叫祝允了～祝福我们卿允。”
　　“我也是。我叫卿允，亲允，亲祝允安。”
　　未来很长，但她们已经握紧了彼此手中的地图和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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