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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雨
诺敏接过万俟庭手中的火折子,往四周转了转,发现这里除了火铳还有许多军中规制的刀剑、长枪。
她眉眼间充满了幸灾乐祸,唇边勾起一抹坏笑:“万俟庭,你这轩辕皇帝当的也不容易啊。”
“既然自己的内患还没解决,手就别伸太长,小心哪天阴沟里翻船。”
忽而,低醇的嗓音出现在她耳侧,语调慵懒:“那敏敏记得救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万俟庭已经踱步至她身后,二人仅隔着一拳的距离。
诺敏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一步:“靠这么近做什么。”
万俟庭轻笑一声,他的目光随即扫过洞穴里,这足以供给上万人的军械,笑意微敛,将双指含在唇间,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从他口中溢出。
片刻后,一个玄色身影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洞穴内。
万俟庭眸色幽深,淡淡开口:“庆云,你留在此处暗中盯着,朕想看看还有多少鱼漏在网外。”
诺敏余光瞥见他满是算计的眉眼,看样子又有谁要倒霉了。
她走到摆放刀剑的黑木箱前,随手拿起一把,掂了掂:“这人造反都造不明白,这刀里多少人贪了油水,才这般轻。”
她将刀放下,又走到长枪架前,素手轻抬,手腕微旋,一柄长枪已经离架。
她足尖轻点,裙裾旋开,枪风激得洞穴内风声簌簌,腰身一折,长枪如电直刺虚空,收势时,枪尖犹自嗡鸣不止,而她气息未乱。
她指尖划过枪尖,枪头与木杆衔接处还有些微缝隙,这若是在战场上,得白送多少将士的性命。
“这做工实在潦草,若是那人就如此水平,你倒是可以安枕无忧了。”
话落,她将那长枪直接塞进万俟庭的手里,便转身向外走去。
万俟庭望着她那潇洒至极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又对庆云道:“恢复原样。”
“若查到幕后之人,不可打草惊蛇。这里的军械替换一遍,再运回皇城司,交给邵宗叙处理。”
北朔南山脚下,原野上浮起淡金色的尘霭。
布日固德勒马立在草原高坡,嘴角衔着一株干草,望着草原上缓缓移动的羊群,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舒爽。
忽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布日固德回头就望见了,从逆光中向他疾驰而来的暗一。
待暗一行至他眼前,布日固德才下马:“敏敏可是有什么打算?”
暗一躬身行礼:“公主让您去金雕部,看看额尔敦想干什么?”
他吐出嘴里叼住的草:“直接传信给我就行,何必让你跑一趟?”
暗一淡声答道:“公主让属下保护您的安全。”
风从远山吹来,布日固德眼眶有些发热,他垂眸望着底下,追逐着羊群的牧羊犬,嗓音沙哑:“等......等放完牧就去。”
宫阙九重,谢旬舟身着玄色大氅,踏过白玉阶,御龙卫执戟而立,见他行来均垂首屏息。
“摄政王觐见--!”内侍尖细的嗓音传入大殿内时,谢旬舟已经踱步至御案前。
紫宸殿内,十四岁的皇帝谢怀屿坐在御案后,手执一本兵法典籍,正看的入神。
听见脚步声,才将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向来人。
“皇叔来了......”
“臣谢旬舟参见陛下。”
谢怀屿瞥了一眼内侍,呵斥道:“还不快看座。”
又望向谢旬舟,语气关切:“皇叔快起来吧,身子可好些了?侄儿听闻皇叔从轩辕回来,又病了一场。”
谢旬舟顺势咳嗽了几声,才淡淡开口:“臣多谢陛下关心,已无大碍。”
他余光注意到谢怀屿眸中的锐利,十四岁的少年终究还是稚嫩了些,还没学会藏住眼中的情绪:“臣听闻陛下近日从新文馆选中了一个才子,封为了天子掌事。”
谢怀屿指尖紧紧捏住书缘,缓了一瞬才道:“皇叔倒是消息灵通。”
“朱严牧在斗文场上,连赢十场,给他天子掌事这个位置,朕觉得无可厚非。”
谢旬舟看着他笃定的面容,眸中晦暗不明:“陛下,可查过此人底细?”
谢怀屿却骤然抬眸,眼神掠过一丝不愤:“朕已经不是皇叔眼中那个稚子了,朕早就知晓什么事该做!”
“皇叔既然答应让朕开这个新文馆,那朕怎么选,皇叔还是不要过问了。”
还不待谢旬舟开口,他已经下了逐客令:“皇叔若无事,就回去吧,朕待会儿还要跟朱掌事学棋。”
谢旬舟只能起身告辞:“希望陛下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待谢旬舟走远,谢怀屿才拿起手边的茶盏,砸向青玉砖,眉眼间尽是阴郁:“不过是个辅政大臣,朕能唤你一声‘皇叔’,你都该感恩戴德!还敢教朕做事!”
“小明子!”
一青衣内侍赶忙上前,谄媚道:“陛下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毕竟他总是活不长的。”
“蛊毒还在?”
“陛下放心,奴才刚刚观摄政王面色,蛊毒并没解。”
谢怀屿摸了摸那原本摆放玉玺的檀木盒,现在里面空无一物,他眸色渐渐幽深:“那就好,摄政王的位置也该空出来了。”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
三辆凤凰图腾的马车在山谷深处停下,苏日娜掀开车帘。
乌云娜上前搀扶她下车:“殿下,无尘谷到了。”
苏日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薄雾自苍翠的谷底升起,如烟似纱包裹着面前的一片苍天古树。
乌云娜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间吹奏,霎时间,古树仿佛活过来般,分开两侧,让出一条道路,而那道路的尽头,伫立着一座又一座的房屋。
还未待她们走进去,就有一深蓝色的身影驾着马,从道路尽头奔来。
人未到声先至:“姐姐!姐姐!你终于舍得来看......”
话还没说完,就变了脸色:“乌云娜,你家主子呢?!”
来人约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深蓝色的衣衫,额上一抹细带与衣衫同色,眉眼间桀骜不驯。
乌云娜恭敬的向江致行礼:“江少主,我家殿下出了些意外,吩咐我等先将四公主和这位青衫先生,送到您这儿来。”
她伸手指向眼覆黑丝带,站在最后面那辆马车旁的青衫。
早时,诺敏便吩咐了她,此人来路不明,进入山谷时,需小心谨慎。
乌云娜余光瞥见江致眼底的不满,又轻声开口:“殿下到时会来找您。”
江致闻言,这才收起不悦的嘴角,打量起来人:“你就是姐姐的妹妹?”
苏日娜一脸不愉,语气强硬:“那是本宫的阿姐!”
江致口气轻蔑:“你阿姐不还是我姐姐。”
“你--!”
乌云娜听着两人的斗嘴,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温声相劝:“江少主,要不......先让我们进去?”
江致上下扫了一眼苏日娜后,打马转身,嗓音带着嫌弃:“进来吧。”
苏日娜被他这一眼盯着心火直冒,追在他身后:“本宫要打死你!”
待他们的身影跑远,乌云娜才来到青衫身边:“青衫先生,你可以摘下眼上的丝带了。”
青衫闭眼缓了缓,才睁开:“这是?”
“西蛮的无尘谷,这一路上委屈先生了。”
青衫微勾唇角:“是某叨扰了许久才是。”
“我们进去吧。”
密林中,古树参天,繁茂枝叶如巨伞般撑开,将渐密的雨帘隔绝在外。
诺敏和万俟庭两人背靠着树干,她望着越下越大的雨:“你的暗卫呢?”
“就带了一个。”
诺敏竟一时无言以对,垂眸瞥见自己的衣角已经渐渐淋湿,她微微侧过身,抬手拽住万俟庭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前挡雨。
在触到他胸膛的那一霎那,她不由得抬眸,恰撞进他深邃的眉眼,忽而想起他的伤口在背后,遂又将他转了个圈。
她安心的躲在他的背后,想着苏日娜是不是快到江致那儿了,又思忖着布日固德那里怎么说了,倏而听见一声闷笑声从身前人的胸膛发出。
她抬眸就对上了万俟庭侧首而来的视线,又瞥见他唇角的戏谑,随即开口询问:“怎么了?”
万俟庭望着她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竟觉得很是畅快:“公主对朕,真是不客气。”
诺敏睨了他一眼,一滴雨水顺着万俟庭轮廓分明的下颌,滑落至衣领,她伸手拉住他的臂膀,往里带了带:“陛下对本宫客气了吗?”
被直接拉下水,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万俟庭打趣道:“我不过是想多些时间与敏敏相处。”
诺敏不客气:“我们很熟吗?”
一句“你还欠我一支舞”梗在万俟庭的喉咙,发不出。
诺敏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忽而起了几分询问的兴致:“你来西蛮干嘛?”
万俟庭没想到她的话题转的如此之快,半晌后才道:“找人。”
诺敏侧首伸到他臂膀旁,抬眸望着他:“找谁?”
万俟庭望着她那双清澈的双眸,眼底的怅然一闪而过:“......我阿娘的贴身嬷嬷。”
诺敏又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为何不杀了太后?”
“你是想看看她能对你狠心到何种地步?还是想让她后悔当初?”
“若是我,对我不好的,我早就弃了,何必留着折磨自己。”
诺敏滔滔不绝,万俟庭怔在原地,眸底轻颤:“......你怎么知道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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