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青梅，但哭包竹马

　　林浔见她愁眉不展，不免担忧：“这场你打得颇久，那秦公子下手也是个没轻没重的，没弄伤你吧？”

　　“修罗”被她擦得极亮，倒映着两人的眼睛：“从我拿到这把剑起，就再没人伤到我了。”

　　林浔望着剑锋上她紧锁的眉：“你最后抢剑的时候我都吓呆了，习武之人的佩剑都是认过主的法器，一般来说剑主在场的话旁人想要抢走应该很难才对，你是怎么做到的？”

　　寒镜月覆手遮住剑上林浔的部分：“可能我太厉害了吧，良禽择木而栖，能理解。”

　　林浔：“你少诓我，照你这歪理全天下人都用不了剑了，良禽全择天下第一去了。”

　　寒镜月又移开手，林浔的脸再次出现在剑上：“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把剑不只有他一个主人。”

　　“得是多好的关系会借剑给旁人？”林浔靠向寒镜月，“如果我问你借‘修罗’，你会同意吗？”

　　寒镜月顿了顿：“借你你也用不了。”

　　林浔一惊：“那就是愿意借了？”

　　寒镜月看向他：“如果我向你借‘断雨’，你肯定会给我，既然如此，我当然也会同意借你。”

　　林浔一时错愕，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傅翊：“镜月待你最亲切，不必问也知答案。”

　　林浔连连摆手：“谁家好人待人亲切的表现是动不动就打人啊？我待她亲切还差不多。”

　　寒镜月白他：“真想打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林浔：“那你也不能随便打我，你第一次见我就打我，后来就没停过。哦让我算算，你这个月到现在打了我七次，最高纪录是十八次，你的罪行罄竹难书。”

　　寒镜月大手一挥：“要报仇？来啊？”

　　“早——晚的事。”林浔话一绕赶紧找个台阶下了，他悄悄瞥眼去看寒镜月，分明方才找她聊天时还摆了笑脸，话停后又蹙着眉，目中心事重重。

　　猜人心思的事儿实在很难，可哪怕知道一点点、一点点也好，那样或许可以帮上她的忙？林浔胡乱想着，冥冥中他总感到寒镜月和傅翊之间微妙的异常，如果自己再聪明一些是不是就可以猜透缘由？

　　等待的另一边，宋不摇临至，顾折刀忙上前迎他：“承蒙大人厚爱。”

　　宋不摇微微颔首：“你进了决试，没有不来的道理。若非阿璃闹脾气，今日我本当同你一起来。”

　　顾折刀站去宋不摇身后：“小小姐正是爱玩的年纪，再大些自然就懂大人的苦心了。”

　　“我看未必。”宋不摇一想到今早的事就头疼，“她同苏家那姑娘走得近也就罢了，如今还同傅翊家的野丫头厮混，她当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家中事。”

　　顾折刀面色不惊：“贪玩事小，怕就怕她同寒姑娘走太近，届时被大小姐抓了把柄，借她来算计大人您。”

　　宋不摇冷笑：“恐怕就是她的手笔呢？阿璃性子单纯，若是遭了那个不肖的算计，只怕要吃大苦头。”

　　“她若一世囚于秦家，兴许还能保住一命，可偏偏她出来了，救她的那个人又偏偏是傅翊。”顾折刀阴恻恻地望着傅家的方向，眼中尽是运筹帷幄，“傅翊有本事救她，未必有本事保得住她。”

　　宋不摇冷哼：“皇上借我和傅翊制衡文武两派，可从未说过要杀她，贸然动手只怕遭人把柄，她那一身病也撑不了几年，怕就怕她狗急跳墙，快死了也要拉我们下水。”

　　“今日秦辞带‘听雪’上场，无非是向陛下投诚。当年她一剑‘听雪’替尚为潜龙的陛下从他三皇兄那讨回公道，陛下上那锁香阁一纸《听雪赋》扬遍京城，连先帝都想指婚二人。”宋不摇又叹又恨，“可惜她聪明一世，偏偏对陛下动了情，陛下是何人？他狠下心来连从小长大的胞姐都不放过，怎会容许一个过分聪明的女子作自己的枕边人？她这一时糊涂便害得自己万劫不复，那也休怪老夫不念父女情谊弃她于不顾。”

　　顾折刀压低了嗓子：“大人莫恼，只怕如今局势，那秦辞投诚陛下，又和苏家女有结亲之意，中书令多年保持中立，并非我党官员，这意思很明显了，秦家不想再屈身我们一派。如今皇上重组监察司，他这是想踩着他父亲曾为御史中丞的板子向监察司跳，监察司游离百官之外，若是让他成了，我们岂不被动？”

　　宋不摇：“他若想报复他娘，就必须求我们，若想扳倒我们，就必须求他娘。但他与宋和见母子关系早已破裂，如今若想投诚陛下，更不可能再向宋和见求和，否则就是打陛下的脸。昨日那场他看似行事嚣张，实则是作给陛下看的，为的就是让陛下知道他这把刀砍人准、砍人狠，还没什么深谋远虑，好用。我这外孙，心思不比他娘少。”

　　顾折刀沉默片刻：“如此说来，这秦辞倒是友了。可惜当年秦家被大小姐肃清得只剩他一个直系，元气大伤又在官场无重要职位，若直接投身我们，定然为我们所拿捏。难怪反其道行之直接投诚陛下，反将自己立在同时掣肘文武二派的位置了。这秦公子本事当真不小，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宋不摇应：“说。”

　　“为何大人您就如此笃定，皇上会接受秦辞的投诚呢？”

　　宋不摇冷笑：“就凭他是宋和见的儿子，而陛下又缺这么一个身份足以牵动文武两派的饵。当年她算计老夫的时候，可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自己的儿子算计？和见啊和见，你素来精通棋艺，可如今这盘棋，你从第一步开始，就已经是死棋了。”

　　校场上上一轮的残局收拾完毕，决试将至。

　　寒镜月临走前回头望了眼傅翊，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向她微微颔首，风过拂发，她几乎有些悲戚地又望向林浔，林浔冲她大笑：“打死他！打死他！”

　　寒镜月不知该作何表情，旋身向场上去。

　　顾折刀迎面而上，盈盈一笑：“是不是想死我了？”

　　寒镜月接上他的笑脸：“是想你死了。”

　　“那让你失望了，算命的说我能活八十岁。”顾折刀甩袖，刹那间“落弋”从中飞出，径自向寒镜月眉心去。

　　寒镜月向下一窜，“修罗”大刃向顾折刀头颅砍去：“歪门邪道，我们是一路的。”

　　顾折刀从容闪开，“落弋”行踪诡谲，空中迅旋一周向寒镜月劈去，躲闪间再回手中，他背手一负，似大厨切菜般轻松斩断“修罗”挥来的剑气，胸有成竹地立之不动，任由“落弋”如影斩风，莫幻如花。

　　寒镜月停下攻击，向后撤去，二人僵持片刻，顾折刀：“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赢？”

　　寒镜月抖出一声冷笑： “就凭这把剑选了我，而不是你。”

　　顾折刀一顿，攥紧了“落弋”：“你死了，它不选我，也得选我。”

　　“那就看你有没有杀我的本事了。”寒镜月敛回剑气，“修罗”散去以往的一团黑气，若常人之剑般宽宏大气，转瞬间顾折刀提剑刺来，迅如疾影，“修罗”哐地一正两剑相撞，弹指间巨大的反作用力将两人撞开，“修罗”几度落地欲立又不得不被寒镜月拔起，生生在地上破开几个裂坑，顾折刀底功极稳，也险些没站稳摔了过去。

　　寒镜月扶着剑，后知后觉地抚向耳后，几缕碎发簌地飘落，连着口中咳出的血一起溅落在地。

　　顾折刀甩正“落弋”，向她走来的步子略显趔趄，那双极淡极冷的眸子此刻恍若咬死猎物后的鬣狗，疲惫，却兴奋。

　　“落弋”停在寒镜月颈侧，轻轻碰了碰，沉默良久，顾折刀：“我在想，凭什么拔出‘修罗’的人是你。”

　　寒镜月抬眼望向他：“而我在想，为何我总是晚你一步。”

　　顾折刀挥剑斩断寒镜月的玉牌，寒镜月起身拔起“修罗”，踉跄着脚步，决然地向场下而去。

　　掌事太监高声宣读：“决试，顾折刀，胜——”

　　霎时众人沸腾，或叹或笑，往来交错或向宋不摇道喜，或去同傅翊说些体面话，为时三天的武斗会就此结束。

　　元清饮尽杯茶，命人端上今日比试的几人的牌子，似笑非笑：“这些人，令儿以为如何？”

　　元令对着摆好的牌子，认真问方涉兰一个个认清：“穆渐平庸，苏承信急躁，夏虞宣有侠气但实力不足，秦辞太偏执，寒镜月太自满，顾折刀进退有度但看着不像好人。”

　　方涉兰上前将她抱回怀里：“那令儿最喜欢谁呢？”

　　元令冲她眨眨眼睛：“儿臣最喜欢那个忘带剑的，他说话最有意思！”

　　方涉兰笑嗔着揉她脑袋：“你呀，再闹父皇要生气了。”

　　“令儿聪慧，比她弟弟成器。”元清看向方涉兰，“不早了，你同令儿一同来金銮殿用膳吧，近来夜凉，今晚也不必走了。”

　　元令一下蔫儿了：“不嘛不嘛，父皇宫里的厨子没有母妃宫里的好吃！”

　　方涉兰笑她：“父皇身体不好，御厨们才做得清淡，瞧这大馋丫头。”

　　“那以后只要令儿来父皇宫里，父皇就让他们只做令儿喜欢的。”元清起身扶起方涉兰，元令闻言立马雀跃起来，嚷嚷着以后都要去父皇宫里住，三人说笑着一道离开高台，乘辇回宫。

　　宋不摇远远目送轿辇离去，不禁长叹：“行澜若是还活着，也有宸妃这般年纪了。”

　　顾折刀：“三小姐泉下若知道大人如此惦念，定要忧心了。”

　　“宸妃生下大公主后元气大伤，后来再有身孕也无不小产，太医已确定她无法再有子嗣，那个楚婕妤亦不成气候。”宋不摇褶皱的脸越陷越深，“如今皇上只有煜儿一个儿子，可他宁可培养大公主，都不愿在煜儿身上花心思！”

　　顾折刀咳了几声，忙接他的话：“量是皇上再喜欢宸妃，这公主毕竟只是公主，那龙椅上轮到谁坐也轮不到她们母女。”

　　宋不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可煜儿在宫中毕竟无依无靠，总不能真让他就这么认了宸妃作母。迎雪胆小愚钝，难成大事，你以为，应璃如何？”

　　顾折刀一怵，心口积压的血猛地咳出，宋不摇挑眉：“傅翊家的那位本事了得啊？老夫还从没见过有谁能伤你如此。”

　　顾折刀忙擦干嘴边的血，赔笑道：“小伤尔尔，不打紧。方才大人所言之事，属下以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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