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 骨生花

作者:语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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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索偿


      莽山深处的村落藏在云雾褶皱里,青瓦屋顶被岁月浸得发灰,村口歪脖子老槐树的枝桠歪扭如鬼爪,常年罩着层化不开的阴翳。村里人都记不清村子本名,只代代恪守着铁律——日头落坡就封门,孩童入夜必须藏进内屋,连哭都要捂住嘴。老村长豁着牙床,总坐在槐树下给外来人敲警钟:“月出别露头,飞头蛮叼娃娃哩。”
      我揣着测绘仪器进村时,正是暮秋。作为县里派来的山地考察技术员,村东头李老四家的空屋成了临时住处——这户人家三年前搬走,听说最小的娃在满月夜没了踪影,自此再没踏回村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墙角蛛网蒙着灰尘,窗台上还留着半截孩童玩具,蒙尘的漆面隐约能看出当年的鲜亮。
      山村的夜来得又早又沉,落日刚擦过山脊,黑暗就像潮水般漫过村落。没有路灯,只有零星几户窗棂透出煤油灯的昏黄,在墨色山影里晃悠,像随时会熄灭的萤火。山风穿过峡谷时带着呜咽,混着不知名野物的啼叫,听得人后颈发紧。
      第一夜相安无事,只有风声在屋檐下打转。第二夜整理测绘数据到深夜,正准备熄灯时,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快得像流星划过,带起的阴风卷着股腥气,吹得烛火猛地摇晃。我心头一凛,凑到窗缝张望,只看见满月挂在墨蓝天幕上,山林黑黢黢的轮廓如蛰伏的巨兽,连虫鸣都没了声响。
      第三夜的异声来得猝不及防。子夜刚过,“咻——”的锐响划破寂静,像是铁器划破空气,紧接着是“啪嗒、啪嗒”的轻响,像湿漉漉的水草拍打树叶。声音从村西头飘来,贴着屋顶低空盘旋,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撩起窗帘一角,月光下,一个圆滚滚的黑影正飘忽掠过——那分明是颗头颅,面色青白如死灰,双眼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猩红嘴唇咧到耳根,脖颈断口处血肉模糊,垂着几缕暗红肉丝,正滴着粘稠液体。
      它在村南一户人家屋顶停驻,屋里立刻传来孩童被捂住嘴的闷哭,夹杂着大人压抑的抽气声。那头颅在屋顶盘旋两圈,似乎在嗅探气息,片刻后又“咻”地飞起,消失在山林深处。我后背冷汗浸透衣衫,手里的铅笔“啪嗒”掉在地上——飞头蛮不是志怪传说,是真真切切藏在山里的索命鬼。
      次日清晨打听昨夜异状,村民们要么眼神躲闪,要么摆手说“山神巡山”。直到给村边独居的王婆婆塞了包白糖,她才搂着孙子,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恐惧,压低声音说:“是债主讨血债……几十年前饥荒,村里人吃了不该吃的,从那以后它就来叼娃报复。”她攥着孙子的手青筋暴起,“一辈辈还不完,它就一辈辈抢。”
      翻遍带来的县志残卷,终于在泛黄纸页里找到记载:民国三十一年大饥,莽山村上报孩童夭折数较往年激增三倍,备注栏只写着“染疫亡”。墨迹晕染处,像藏着未干的血迹。
      满月夜来得格外快,月光亮得刺眼,把村落照得惨白如坟场。我揣着打火机躲在王婆婆家柴垛后,决心弄清真相。子夜时分,“咻——啪嗒”的声响准时出现,飞头蛮直扑王婆婆卧室窗口,青白面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空洞眼窝对着屋内,发出“咯咯”的怪笑。屋里,五岁的孩童吓得放声大哭。
      王婆婆猛地推开窗户,手里端着一碗浑浊液体,腥气直冲鼻腔——竟是血水!她将血水泼向飞头蛮,哭喊着:“当年是饿疯了没办法!这些年献的娃还不够抵债吗?”飞头蛮被血水泼中,发出尖锐嘶鸣,猛地撞向窗棂,木头碎裂声刺耳。
      危急关头,村头突然响起急促锣声。老村长敲着锣,带着几个村民举着火把赶来,火光映红半边天。飞头蛮似乎怕火,怨毒地“瞪”了眼王婆婆,发出一串诅咒般的音节,“咻”地遁入山林。
      王婆婆瘫坐在地,老村长望着山林方向叹气,声音满是绝望:“债没清,它还会来,直到村里再没娃娃。”火把光影里,村民们的脸忽明忽暗,有人抹泪,有人低头沉默,像是默认了这场用孩童性命抵债的残酷轮回。
      月光依旧冰冷地洒在村落上,槐树枝桠投下斑驳黑影,像张巨大的网。我攥紧拳头,掌心全是冷汗——这村落藏的不仅是飞头蛮的恐怖,更是一段被饥荒扭曲的血腥往事,和一代代无法挣脱的诅咒枷锁。下一个满月夜,那索命的“咻——啪嗒”声,定会再次在山村上空响起,而这黑暗的秘密,还藏着更沉的罪孽没被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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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月下索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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