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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仇旧怨
林间空地,焦枝覆霜。
叶南鸢半跪在花婉身侧,触手一片冰凉湿黏,尽是血。
她想将人抱起,膝弯却骤然发软,险些栽倒。体内的内力在缓缓流逝,那熟悉的灼痛却愈发清晰,烧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虚浮起来。
“白千凝......”她无法,只得喘着粗气,抬头求助。
却见白千凝呆立着,目光钉在丢落在旁的燎原剑上。那赤红的剑身,此刻在月光与冰霜映衬下,分外刺眼。
“你一直在骗我!”白千凝猛地抬头,难以置信,“这把剑,还有这剑气,你就是她!落枫城的少城主!”
但此刻的叶南鸢,脑中早已乱成一团浆糊,根本无心回应她什么。
“别管那些了!先救人啊!”她厉声喊道,几乎破了音。
“为什么骗我?”白千凝依旧执拗地追问。
“以后再说!”叶南鸢又是一阵急火攻心,侧过头呕出一口血来。
稍缓几息,埋头又试了几次,发现自己竟连将花婉扶起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放弃,急促地对白千凝道:“你先带她去镇上找大夫!快去!”
白千凝见她一副火急火燎、魂不守舍的样子,终于选择暂时咽下那口气,上前一步,去扶花婉。
“那你呢?”
“我缓一缓就来。”
“不行!要走一起走!”白千凝斩钉截铁,说着就伸手来拽。
“先带她走啊!你这倔驴!!”
叶南鸢嘶吼着拒绝,奋力想要挣开,白千凝却不放手,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窸窣。
旁边灌木丛忽然一响。
两人俱是一惊,争执顿止。
白千凝反应迅速,霜寒剑瞬间横在身前,剑尖微颤,警惕地指向声响处。叶南鸢也强撑起精神,侧身挡在花婉身前。
枝叶拨开,一个挎着半旧药箱的老妇人钻了出来。
她面如枯槁,眉宇间却锁着股凶悍之气,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眼前戒备的两人,最后落在奄奄一息的花婉身上。
“让开!”老妇人嗓音沙哑粗粝,毫不客气地拨开挡路的霜寒剑,径直朝花婉走去,“再磨蹭,人就凉透了!”
叶南鸢见她跨着药箱,心头一动,燃起一丝微弱希望:“您是医者?”
“废话!”老妇人头也不回,挤开两人,蹲下身就要去解花婉染血的白衣。
“你做什么?!”叶南鸢心头一紧,急道。
“做什么?”老妇人动作一顿,凶巴巴地剜了她一眼,“两个小娃娃轻重不分,就知道在这闹!满地的血看不到吗?再流下去神仙也难救!”
“还有那个死老头,自己逍遥快活,净给老娘找事!”
她嘴上骂骂咧咧,手下动作却不停,利落地解开花婉的束腰,正待掀开,抬头凶悍地横了叶南鸢和白千凝一眼:“转过去!”
二人被她气势所慑,一时无言,面面相觑,背过身去。
身后隐约传来药瓶急促碰撞的声响,偶尔还夹杂几声老妇人的低骂......却听不到花婉一丝动静。
她静得如同死了。
叶南鸢心中不安,垂眼却见脚下漫来一摊鲜红——
花婉的血竟已淌至她脚边!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裹着花婉身上那股奇异的草木清香,猛地冲入鼻腔。
叶南鸢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景物开始剧烈摇晃,旋转起来。
怎会......流这么多......
但念头还未落,她眼前已彻底一黑,整个人猝然倒下,重重摔在花婉身侧——那摊冰冷的血泊之中。
耳边传来老妇人一声怒骂:“又来一个麻烦!”
等叶南鸢再醒来,只觉浑身剧痛,全身的骨头就像被重锤砸过一遍,而后被人草草拼接回去。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四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药味和尘土气。
又尝试着运起内力,果然,又是徒劳无功。
“你终于醒了!”
耳边炸开一声惊呼,叶南鸢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难以思考。
“你觉得怎么样?”白千凝探头来看。
叶南鸢闻言,混沌的脑子费力转动起来,目光在空荡的房间里急切搜寻了一阵,猛地抓住白千凝的衣袖:
“她怎么样?!”
“谁?”白千凝被她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花婉!”
“花姐姐啊......”
“她走了。”
“走了?!”叶南鸢只觉心骤然沉入冰窟,挣扎着要起身,浑身发颤。
却仍旧不死心:“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走了?说清楚!!”
“就......就是走了的意思啊!还要我怎么说清楚!”
再次得到肯定的回应,叶南鸢霎时沉默,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却被她强忍着咽了回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眸中一片死寂,声音低哑:“带我去看看她......”
白千凝被她这副大起大落的模样吓着了,心头一愣:这人莫不是伤糊涂了?一醒来就发疯,连话也听不懂!
她急得直跺脚,霜寒剑鞘“咔”地磕在床沿:“都说了,走了!人都不在这儿了,我怎么带你看?”
叶南鸢一愣,只觉满心混沌中被劈出一线清明——
哦,原来不是那个意思。
她面色讪讪,垂下头避开白千凝的视线,再开口,气势弱了不少:“可她伤的那样重......怎么走的?”
“不知道。”白千凝摇头,脸上也带着疲惫和困惑。
“那天你晕倒之后,那老婆婆忙不过来了,喊我找人去帮忙,我只好回客栈喊了师姐和阿苓。后来,我们合力将你们带回了客栈。回来路上还是我背的你,你太重了!差点......”
“说重点!”叶南鸢急急打断她。
“哦。后来回了客栈,老婆婆说你内伤古怪,给你塞了几粒药丸,随后就关上了门,独自给花姐姐疗伤,不许我们打扰。”
白千凝说到这,忽然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整整一天一夜......门都没开过!”
“我们原本守在外面,但后来都熬不住累倒了。等再醒来......”
白千凝两手一摊,眼神无奈:“房间空了。老婆婆和花姐姐,都不见了。而你,一直昏迷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
“两个大活人就在你们眼皮底下没了?!”叶南鸢听到这,几乎要气得炸开,只能捂着心口质问,“你们这么多人!干什么吃的!”
“我哪知道啊!”白千凝愤愤不平道,“况且,哪有你说的那么多人?不过就是我们师姐妹二人,一个要看着你,一个要去守着门,还要照顾阿苓妹妹,给我们都累得够呛!”
“而且出事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去问了店里伙计,他们也是毫无印象!”
叶南鸢自知理亏,沉默片刻,稍缓了语气:“那......她不见了,你们就没有再去寻?”
“我师姐这不是去找了吗!”
“......不过她出去一整天了,至今也没有回来。”
叶南鸢听闻卢灵萱寻人未归,心头焦躁再难按捺。她猛地掀开薄被,忍着痛翻身下床,踉跄几步抓起床头的燎原剑,却被白千凝一把按住。
“等等!”白千凝死死按住燎原剑。
叶南鸢看向她,眼中带着危险的警告。
白千凝顿觉后背一凉,怕她误会,赶忙解释:“不不,你要去寻她,我不拦你。且我也不会趁人之危,决斗的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但你要先告诉我,此前为什么要骗我?”
叶南鸢心中焦急,懒得与她多纠缠,脱口便道:“此前剑丢了!”
而后趁白千凝分神之际,从她手中抽出燎原剑,夺门而出。
白千凝在后面略微思索了一阵,突然边喊边追了出去。
“叶南鸢!”
“大乘期明明可以自行召回武器!你又骗我!”
眼看借口被识破,叶南鸢只得急中生智,补充道:“那也只能召回十丈之内的,我那剑......是掉下百丈悬崖了!”
这个理由似乎暂时堵住了白千凝的嘴,让她动作一顿。
但白千凝其人就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后面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让叶南鸢心头猛地一跳,仿佛被戳中了心里的某个隐秘,一时语塞,竟有片刻沉默。
“哈!被我问住了吧?”白千凝见状,又认定她在撒谎,“还在骗我!”
“......是她为我寻回来的。”
“她?谁啊?”白千凝一愣,继续追问。
叶南鸢却再不愿多说,狠狠白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跟在身后烦人至极,急切地想要将她甩开。
白千凝却又跟了上来,在她身边喋喋不休:
“哦,我知道了!是花姐姐吧?花姐姐她人确实是很好的!”
“但我看你......之前对花姐姐态度很恶劣啊!”
“哦!定是因为花姐姐现在走了,你念起她的好,开始后悔了!”
“所以才这么急着想找花姐姐回来,是不是?”
“之前对人家态度那么差,现在知道着急啦?”
“白千凝。”
“嗯?”白千凝忽然听到叶南鸢叫她,一时嘴上一顿,朝她看去。
结果转头便见一柄剑鞘呼啸而至。她几乎是本能地缩起肩膀,后退半步,这才堪堪躲过。
白千凝惊魂未定地站稳,脸上写满了无辜和错愕:“你干嘛突然打人啊?”
转而看见叶南鸢那张阴沉沉的脸,以及眼底隐隐将要喷发的怒火,后背唰地冒了一身冷汗。
嘀咕道:“我......我不说就是了嘛......”
但见叶南鸢又一步逼近,修长的手指朝白千凝眼前一指,白千凝瞬间被吓得脖子一缩,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紧紧闭上了嘴,只敢拿眼睛怯怯地瞅着她。
“日后,”
“不许再叫‘花姐姐’!”
白千凝此刻大气也不敢出,只是飞快地点点头,乖巧得不像话,像只被猛兽按在爪下的小动物。
叶南鸢见她这么配合,冷哼一声,也不再计较,抬脚就继续往前。
白千凝在身后默默跟上。
“别跟着我!”叶南鸢怒道。
“不行!你又跑了怎么办?”
叶南鸢此刻着急,也懒得与她再争,扭头便走。
但还没走几步,便见卢灵萱迎面走来,面色疲惫。
“你们俩怎么在这?阿苓呢?”
“!”
白千凝面色一变,高喊一声“师姐我知道错了!”,拔腿就往客栈跑。
原是卢灵萱走前,将阿苓和叶南鸢都托付给了她,结果她一心盯着叶南鸢,竟将在自己房中睡觉的阿苓给忘了。
叶南鸢见这烦人精终于走了,大松一口气,正打算继续前进,却被卢灵萱拦了回来。
“叶姑娘,那日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南鸢正好也对花婉失踪的事满腹疑问,于是随她回了客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对了对各处细节。
卢灵萱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如此。我说那日晚上怎么沾床就睡,原是被那人下了迷烟!”
“可若是照叶姑娘所说,那黑衣人是化境武者的话,就算是我们几个加起来,也绝非她的对手,她为何一见千凝便跑?”
可这话却让叶南鸢更为疑惑:那日白千凝掷出的一剑,其威力更在黑衣女人之上,可她师姐却为什么说,她们几个加起来也打不过对方?
于是她打算从头问起:“卢师姐,白千凝究竟是何境界?”
“我是大乘中期!”房门被推开,白千凝颇有些骄傲地走了进来,“而且我今年才十七岁哦!十七岁的大乘中期,怎么样,厉害吧?”
叶南鸢鄙夷地轻哼一声。
白千凝瞬间急了:“你得意什么!”
“你十五岁入的大乘,我也是十五岁!但你十八岁才到大乘巅峰,而我!”
“我只要赶在明年四月的生辰之前到巅峰,就能打破你的记录,超过你!”
“待你伤好了,我再约你决斗,然后在众人面前将你打败!哼哼,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千凝!怎的又说这种胡话?你不是早说这位叶姑娘不是你要找的那位了吗?”卢灵萱急急提醒她。
白千凝咧嘴笑了笑:“嘿嘿,师姐,这事忘记和你说了,不过我现在和你说也不迟。”
“我那晚见过她的剑气了,还有这把红色的剑,”白千凝指了指叶南鸢手中的燎原,“就是她!之前那个故作神秘、目中无人、口无遮拦的落枫城少城主!”
“现在也有了名字——叶、南、鸢!”
叶南鸢本来一面听着,一面在心下为自己顺着气,心道不与小屁孩计较什么,还是先找到花婉要紧。
直到听见那句“口无遮拦”,当下忍无可忍,直接暴起:
“你也配说别人口无遮拦!”
“怎么了!”白千凝这边也是不甘示弱,开始说道起当年的事,“我当年不过是听闻,有人也同我一样十五岁便入了大乘,一时好奇,诚心诚意去找你切磋,还想着有机会与你结交成好友。”
“最后差之毫厘,惜败于你。但败便败了,我白千凝认!技不如人,回去苦练便是!可你呢?”
“你犯得着当着满场看客的面,将我师门三代都羞辱一遍吗?!”
“我师门三代的心血,在你口中竟变得一文不值,成了供你肆意嘲弄的笑柄!”
“白千凝,你别在这里颠倒是非!”叶南鸢也是毫不退让。
“当年难道全是我的错吗?那满场看客是谁找来的?那些话又是谁呛着我说的?世间哪有如你这般结交朋友的?!”
“还说惜败,你那是惜败吗?连我一剑都没接下,还好意思在这说惜败!”
白千凝依旧拒不认输:“你那一剑分明是耍赖!那是你的主场,如何做得了数!”
......
二人一时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到了要拔剑的地步。
卢灵萱面色一沉,厉声打断:“你们俩都够了!!”
“吵来吵去有何用?当务之急是寻花婉的下落,查清黑衣人以及那老妇的身份!”
她声音疲惫,此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俩那点事,等以后自己去解决!”
争吵声戛然而止。
叶南鸢强压怒火,咽下喉间翻涌的腥甜。白千凝悻悻收声,霜寒剑骤然归鞘。
二人彼此嫌恶地别开脸,依旧谁也不服谁。
卢灵萱见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只得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但她也被两人吵昏了头,一时记不起方才与叶南鸢说到了何处,只得重新发问:
“叶姑娘,你方才想问什么?”
叶南鸢这边也是思索了好一阵,才想起些眉目,但这话问不了卢灵萱,只能问白千凝。
可她此时如何开得了口?
只得找人传话。
“卢师姐,烦请问一句白千凝,她当晚的那一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还未等卢灵萱转达,白千凝接道:“师姐,告诉她,那是被她所不齿的,我的师父赠予我的!”
“卢师姐,烦请转告白千凝,让她把话说完,别只说一半!”
“师姐,你告诉叶南鸢,那剑被我师父温养了几十年,其中内力不说与她本人亲临一样厉害,挡下个化境初期又或是中期的一击也是顺手的事!”
“卢师姐,烦请转告白千凝,我知道了。如果可以,再捎问一句,她师父是谁,又是何境界。”
白千凝听闻最后一句,没再故意要找卢灵萱传话,而是一手拍桌,骄傲道:
“我师父,那可是当今凌霄榜的榜首!如今江湖中唯一的化境巅峰武者!寒川剑仙——凌清绝!”
然后等着看叶南鸢目瞪口呆的反应。
谁料叶南鸢只淡淡应了声“哦”,并无其它反应。
“你——!”白千凝刚要爆发,遭了卢灵萱冷冷一瞪,只得忍气吞声坐下。
结果想了半天还是气不过,朝叶南鸢喊道:“救你那一剑是我师父给我的保命绝招,用了就没了!你得赔我!”
叶南鸢认真思索了半晌,才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有本事让你师父亲自来讨。”
“用不着我师父,我现在就找你讨回来!!”
白千凝气得当场便要拔剑,卢灵萱赶紧拦下,好说歹说才将她推出门外,转头对着叶南鸢无奈道:
“叶姑娘,我知你是想激她找来寒川剑仙,但师尊已经闭关,任是谁也无法打扰。”
“此处的事,只能我们自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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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了吧

(我嘞个豆 吵架写爽了,居然不知不觉写了五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