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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
“那座楼不仅有灵异故事,还是很好的观景台呢。”李行舟没打算给祝鸣拒绝的机会。
汽车直接驶进学校,停在综合楼下面广场上。
冬日里天亮得晚,这会儿还是一片雾蒙蒙的佛青色。
祝鸣迷迷糊糊地靠在椅背上又睡着了。
这一觉没有做梦,直到手臂被李行舟轻轻拍着,她才悠悠转醒。
挡风玻璃挂满水珠,外面的景色模糊一片。
这种密闭空间里黑带来的窒息感比在电梯的时候还严重。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开窗透气,却被滑落下去的外套惊醒。
衣服在这,李行舟呢?
她左顾右盼,甚至连后座都找了都没发现人影。
她急得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干哑着打开车门,一股凉气混着落叶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外面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偶尔有学生匆匆忙忙地走过。
她突然很想给吴思奇打电话,说她想他了,想念那个穿着雨衣同行的时光。
她想要找个理由让自己清醒冷静一下都不行。
鞋尖还没落地,车门处就被一只大黑伞挡住了细密的冬雨。
“外边冷,先穿上外套吧。”李行舟说。
他回来了,还领着两份早餐。
祝鸣将停留在通话记录页面的手机摁灭。
除了这雨,她和吴思奇没什么好说的,何况此刻眼前还站着李行舟。
她不想讲自己的需求或感情期待暴露给他人知晓。
祝鸣臂弯一勾,将李行舟之前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抱了出来。
“冷的话,衣服给你。”她说。
李行舟没有拒绝,可令人费解的是,转了个身又将外套裹在祝鸣身上,语气暧昧道:“昨天累了一夜,本来应该让你好好休息的,可我还有课……要不我背着你去教室?好歹不用自己动,省得胳膊腿啊酸痛难受。”
祝鸣正觉得稀奇反常呢,目光顺着他方才转身的方向望,几米远处,张宴清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都快忘了张宴清和李行舟是一个宿舍的,撞课也是寻常事。
只是真有这么巧的事?转头就能遇到。
“你跟他有仇吗?”祝鸣费解地低语,“就是想让他难受,也不应该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低劣?可是最有效啊,你没有看到他脸都黑得快和天上的乌云融合在一起了吗?”李行舟得意洋洋。
此刻,祝鸣打翻往日对他温润有礼的印象,认识到他身上携带的某种近乎疯狂的因素。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拉开她和李行舟之间的距离,可腰身被他牢牢地挟持,根本就跑不掉。
祝鸣拉着将她腰间箍得生疼的手,咬牙道:“可你这么做毫无意义。”
“有没有意义,我自己会评判。若你此刻心疼他,那你的病,估计再也没有希望了。”李行舟在她耳侧低语,像恶魔的诅咒,“优柔寡断的人是冲破不了枷锁的。”
祝鸣的手失去了力气,静等张宴清来到跟前。
“吴思奇让我别管你,怎么,你连他也推开了吗?”张宴清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就为了你旁边这个疯子?”
疯子?如果在张晏清眼里李行舟是疯子,那么作为李行舟患者的她,岂不是失去自我的癫狂者。
祝鸣的情绪受到了冲击,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迷。
她是疯了,癫了,想要借李行舟之口毁掉一切,包括她自己。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解脱。
“是,谁都不用管我,谁都管不了我。”祝鸣闭眼,手脚麻木,但她还能用耳朵听取周围的动静。
张晏清走了,李行舟也松开了她。
祝鸣听到自己压抑且缓慢的呼吸声,睫毛根被泪水浸湿,一颤一颤的,和她手上的动作相似。
“离上课时间不远了,走吧。”祝鸣在混乱中开口。
她不知道具体时间是多少,但希望有件事情能将她的注意力从自身引开。
“可这才不到九点,还有一节课的时间才到咱们呢,还是说你想蹭别的课?”
“都行。”她说。
人道是春困秋乏,那是气候适宜容易犯困打盹,现如今有雨为寒冬加势助力,偌大的教室空调的作用微乎其微,可竟然还有同学在呼呼大睡。
祝鸣和李行舟在铃声打响之前进了教室,蹭到了画作鉴赏课。
“所谓的新生,就是攫取历史的营养,努力生根发芽,这就是这幅画的含义。”
屏幕上出现了断壁残垣中长出一颗参天大树,树洞里生活中两只兔子,一只在唱歌,一只在画画。
祝鸣一直盯着那只唱歌的兔子看,灵魂出走一般回到张宴清带她去见李行舟的那一天。
她假扮李行舟寻找的会唱歌的兔子,跟张宴清前往医院探望。
可她和张宴清似乎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会唱歌的兔子是李行舟的私有物,而祝鸣不是。
祝鸣想起张宴清口中以为碰了水而死掉的兔子,心里忐忑不定。
她会不会也因为淋了一场雨就死掉了?自毕业后这个行尸走肉的人,不再是她,而是占据了她的身体,意识却羸弱不堪惨遭欺负的另外一个意识体?
消灭过去,重获新生。
她要将毕业以来的这个意识体彻底毁灭!
她要获得新生!
祝鸣肩膀一颤一颤地,笑得合不拢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黑板上的PPT在不断翻页,祝鸣的心思却一直停留在那只画画的兔子身上。
她想给李行舟递纸条问清楚,奈何手中没有纸笔。
心中的疑惑憋到了下课时间,她才问:“你上过这节课吗?”
“嗯。”李行舟心不在焉地点头。
“那幅画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又问。
“……无可奉告。”
祝鸣冷笑,大胆猜测:“与你曾甜蜜携手后失去的恋人有关吧。”
收到李行舟冰冷的目光后,祝鸣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
但她不愿意接着猜下去了。
失去后方知道珍惜,一点用处都没有。
想到这,她身心一震。
吴思奇跟张宴清说不要管她了,她是否也失去了吴思奇呢?
可这段时间她明明没有对吴思奇发脾气啊,甚至连深夜电话都不接不敢给他拨去,怕打扰他……
她顾不上李行舟如何反应,转身就出了教室,找到教室门外与另一墙面之间的狭缝处。
她要给吴思奇打电话,告诉他外面雨景很美,她在努力配合治疗,不要抛弃她。
可眼前只有一堵白墙,根本看不到雨景。
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她扭头又往外跑。
跑到大楼门口,被冷风灌入整个身子,呼吸都含着冰渣似的。
”hello,第一次在白天收到你的电话。”吴思奇温柔的声线陡然一转,紧张问,“你那边怎么了?”
“我……”祝鸣舌头打结了似多钱,组织了许久的语言却难以说出口。
“你在家吗,还是在工作单位?我让张宴清去找你。”
“不!不用的,我没事。”祝鸣连连拒绝。
她抬头望天,将自己的勇气寄托在这片雨中”。
“我这里下雨了,又细又密,却一点都不柔和,打在脸上跟去扎针一样……”她话语跟思绪一样乱飞,“李行舟说可以帮我治病,我也想早点好起来。等我好了,我,我就不会像疯子一样没有感情地到处乱撞,所以,你先不要不管我,好不好?”
“祝鸣,你会好起来的,在这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吴思奇叹息,“如果你愿意,可以回北方,我来照顾你,给你照医生,陪你恢复……”
“不。”祝鸣打断他的话,呜呜摇头,“我不能欠你什么,那样的话,我才有可能……”
祝鸣的话没了声:李行舟追来了。
“可能什么?”电话中人和眼前的人同时问。
先前祝鸣以为自己枯瘦的身形和苍白的脸色像鬼,没想到李行舟这样面色红润眉眼含笑的人突然出现的眼前,杀伤力堪比恶鬼扑脸杀。
“我,我恢复的可能性会高一些。”她吞吞吐吐地说。
李行舟又进了教学楼。
吴思奇似乎也知道方才出声的人是谁,什么都没问题。
自此,祝鸣表达自己情感的勇气随着雨滴砸落在地,没再提起。
倒是吴思奇说给她寄来了冻梨和柿子后,她高兴坏了,各种话题扯开了聊,最后竟也承诺着找机会给吴思奇也寄点特产。
结束通话,她的笑稍微收敛,在进教学楼见到李行舟后彻底消失。
“怕什么?我又没说治疗过程不让你谈对象。”李行舟双手环抱胸前,靠在大厅中央的柱子上,周围几乎没什么人。
倒是教室里偶尔传来授课声。
祝鸣看了一眼时间,课程已经上到了一半。
他不是有课吗?就在刚刚坐着的那间教室。
竟然有空跑出来找她的茬?
“我没怕。”祝鸣惯性否认。
“呵……没怕那你刚刚为什么改口,还是学不会对医生诚实?”
祝鸣沉默。
他怎么知道她临时改口的?
她沉默的同时,李行舟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祝鸣猜李行舟在等她主动交代,可她不愿意。
她将对吴思奇混乱的情感划分到隐私空间,不愿对任何人吐露。
李行舟在心里按秒数数,到了两分钟的时候败下阵来:“没有亏欠,以后才能心安理得地喜欢他,才能坦然地喜欢他……按你这样的思想这样的活法,未免太累了。”
李行舟一通分析,最后给了个炸弹般的建议:“想要自己没有负担,光想着不亏欠别人太难,不如从思想上改变,把自己的爱进行量产……你的喜欢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并且按照爱的程度进行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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