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回去
没走几步便一个踉跄,空酒瓶被连带着甩落在地。“啪”的一声刺耳动静,碎成一地玻璃渣。
鹿以柠低头看了半响,在满地破碎与急促的敲门声中选择了后者,光着脚踏过一地狼藉,疼痛无知无觉,继续朝门口走动。
房门从内向外拉开,苏禹洐入眼的是一地凌乱的空酒瓶,东倒西歪,掺杂着玻璃晶莹碎片,反光闪烁,如同点缀星光。窗帘都拉着,满室昏暗,空气中漂浮浓郁的酒气。
鹿以柠打开门后似是消耗光了力气,斜靠在一边墙壁上,微抬眼望着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透露的询问意味明显。
“两天联系不到你,担心来看看。”苏禹洐解释,空了两秒犹豫问出口,“姐姐,你怎么了。”
像是听到了,又像没听到。鹿以柠没有任何反应,眼睛像生了锈的齿轮迟缓转动,再次垂下眼睑,转身,扶着墙壁,向室内慢慢走去。
几乎是走两步就要晃一下,摇摇欲坠,几欲栽倒。苏禹洐跟在她后面,好几次伸出手想要搀扶,看她自己重新站稳又收回。
眼看着又要踩上那堆碎渣,苏禹洐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引着她从另一边绕开,等远离了危险,才慢慢松开手。
鹿以柠路过桌边,又拿起一瓶酒,随后歪倒在沙发上,侧靠着扶手,准备继续打开瓶盖。
手中的酒瓶被一把夺走,苏禹洐一脸担忧看着她:“姐姐,不能再喝了。”
像是才意识到房间里多出一个人,鹿以柠直直盯着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抬起手,掌心向上,停在半空,执着讨要。
苏禹洐没有顺着她的意,反而是转身将酒重新放回桌子上。
无悲无喜的麻木表情终是掺了些怒意,鹿以柠发出两天以来的第一个音节:“回去。”
声音嘶哑至极,像是年久失修的破损老旧风箱。
“你这样,我不回去。” 苏禹洐执拗回答。
鹿以柠没再开口,只抬手指着门口,驱赶的意思。
“哥也很担心,托我照顾好你。”苏禹洐迟疑两秒,又补了一句。
听到这句,鹿以柠终是没再坚持,屈着膝,双手环住膝盖,头深深埋下去,蜷缩在沙发角落,安静的悄无声息。
苏禹洐默默起身,去一旁拉开窗帘,窗户开出一条缝隙透气。随后将玻璃碎渣仔细收拾干净,没放过边边角角,甚至沙发底部,直到地上不再有一点碎光,他才细心包好,连同空酒瓶一起,放入垃圾桶。
循着上次的记忆,他从一旁的抽屉取出药箱,走到鹿以柠面前蹲下,拿起药棉轻轻触碰脚底被玻璃割出的伤口。
感受到刺激,鹿以柠的脚向后瑟缩一下。苏禹洐下意识将动作放得更轻,耐心地一点点涂抹。
室内的酒味散去不少,连带着颓靡气息消退。
苏禹洐在一旁坐下,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只盯着窗外远处的霓虹灯光,人间烟火,静静陪伴在她身侧。
身体逐渐倾斜,到最后彻底躺倒在沙发上,鹿以柠似乎是睡熟了。
犹疑片刻,苏禹洐还是起身走过去,双手揽过她的背部和腿弯处,动作及其小心地抱起。
很轻,像是浮在水面的羽毛,轻盈,却难以留存。
他将她抱回卧室,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轻轻放在床上平躺,拉过被子盖好。
鹿以柠双目紧闭,眉间笼着一抹愁云,眼角还残留一点未擦净的泪痕,唇齿紧咬着,唇瓣被压迫透了血色,殷红莹润。
无端让人心疼地发紧。苏禹洐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唇角贴上她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似是感觉到痒意,鹿以柠皱了皱眉,嘴里轻声嘟嘟囔囔几句,翻过身背对着他。
猛地回过神,苏禹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失控,脚下慌乱,急急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闭,隔绝一室黑暗。鹿以柠像是睡得极不安稳,眼睫剧烈颤动几下。
等到她再次睁眼,窗外已经日头大亮。光线顺着窗帘缝隙挤进室内,洒在被角,这是属于白日的耀眼光芒,让一切都无所遁形,空气中跳跃的粉尘颗粒,在那束光圈中清晰可见。
鹿以柠掀开被子下床。
脚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裹着几层轻薄的纱布。她定定看了几秒,穿上已在一旁摆放好的拖鞋,走出房间。
昨天的遍地杂乱已被收拾整齐,窗边花瓶甚至新换了一束小雏菊,滴着新鲜水露,朝气蓬勃,散发淡淡清香。
空酒瓶被清理干净,未拆封的酒也全都不见踪影,空空荡荡,连带前两日的颓靡不堪,通通化为梦幻泡影。
桌上放着吃食,沙发边坐着一个人,一如好几天前的场景。
鹿以柠动了动嘴唇:“怎么还没走。”
“不放心。”苏禹洐看着她说,“吃点东西吧,姐姐,喝那么多酒会难受。”
难受?胃里的翻涌,脚下的疼痛,都不及心口滞闷的万分之一。她想苦笑一声,脸上却僵硬至极,怎么也扯不开嘴角。
“没胃口,你回吧。”
“我不回。”苏禹洐还是固执地摇头,再次重复一遍,“你得吃点东西。”
过后又补了一句:“你不吃饭哥也会担心。”
只好在桌前坐下,鹿以柠拿起汤匙,舀起一点清粥,机械送入口中,不知其味,不知冷热,没有咀嚼,直直顺着喉咙吞下。
“姐姐。”苏禹洐忧虑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口,“我看到新闻了。孟昭姐她......”
听到这两个字,像是触发关键词,触及鹿以柠麻木躯壳的开关,一时间所有情绪上涌,再也忍不住,她冲向厕所,再次抱着马桶呕吐。
苏禹洐不敢再说下去,手里拿着纸巾,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等着。
所有难耐平缓过后,鹿以柠再次开口:“你走吧。”
“不走。”他仍然摇头。
说了几次无用,鹿以柠也不想再管他,就当做没这个人,转身回了卧室,继续蜷缩进被窝。
学校那边请了假,一连几天,鹿以柠浑浑噩噩躺在床上,时睡时醒。苏禹洐也没有常来扰她,只在饭点时过来执着地敲门,直到她开门出去,坐上饭桌,盯着她硬塞下去几口饭菜。
鹿以柠不想开口说话,他也不会主动交谈,只准备好一日三餐,看着她吃完,就像是在完成一条主线任务。
时间是消磨痛苦的唯一良药。
几天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鹿以柠从窒息苦痛中稍稍喘息,恢复常人的知觉。
打开许久未碰的手机。
各种消息扑面而来。
多是家里人和苏哲远的,还有阿浩发来的几条,事情的后续处理。鹿以柠一条一条点开,安静查看。
一通来电适时插进来。
苏哲远。
鹿以柠接起,没有先开口。
“柠柠?”苏哲远那边掺杂着不同人声,该是在宴会场上,他接着说,“最近学校在忙吗?见你一直没回消息。”
显然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错愣一会,鹿以柠不知从何说起,终究是回了一个音节:“嗯。”
电话那头不时有人上前问候,苏哲远一概温和有礼地回应着,等短暂聊天结束,他才有空继续说:“我这边也是,一连开了好几天的会,国外时差不敢轻易打扰你,这会儿趁着晚宴的功夫,才抽空打电话来问问。”
再多的话语在这段紧凑的时间里都显得徒劳,所以她只简短重复一句:“嗯,在忙。”
多年的熟悉,苏哲远到底还是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不确定地问出口:“柠柠,发生什么事了吗?”
鹿以柠沉默几秒,还是回他:“你忙吧,回来再说。”
“好,那等我回来。”
隔天,鹿以柠没有在床上继续腐烂,天刚蒙蒙亮便起身,洗漱,仔细化了淡妆,换上一身正式的黑色衬衣。面上也不再是前些天的麻木空洞表情,温软柔和,与往常无异。
等一切收拾稳妥,外面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阳光正好。
她推门走去客厅,苏禹洐已经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动静掀起薄薄的眼皮,似是惊讶她今天起得早,愣愣看着她。
鹿以柠这时才恍惚发觉,这些天也不知苏禹洐每天是何时来的,何时走的,只在饭点时出现叫她吃饭,其余时间是一丝动静也无。
“我今天要出门,你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了。”鹿以柠平静开口。
像是通过穿着猜到她要去哪里,苏禹洐急急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跟我一起?”鹿以柠蹙了眉,“你去做什么。”
“不太放心你一个人。” 他张口解释,还想再说点什么。
鹿以柠微车漆嘴角,轻笑了一下:“又想说是你哥拜托你的?”
“嗯。”苏禹洐的视线不自然地移到脚下地板,含糊应一声。
鹿以柠没打算去揭穿他,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从衣帽架上拿起包,披了外套,出门。
“咔嗒”的关门声,身后脚步声响起,苏禹洐紧随其后。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