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早餐店二楼是八十平米左右的起居室。
　　家具陈旧富有年代感，但收拾得很干净，目光所及的玻璃制品都亮堂得反光。
　　坐在地板上姜嘉一对着风扇做无聊的变声游戏，吹够风的穆正熙挪到电视桌前，席地而坐的高度刚好可以平视上面摆放着几张照片，照片上写有拍摄的日期。
　　一周岁的姜嘉蔚，幼儿园毕业的姜嘉一，二十三岁的□□还有2002年冬至的全家福。一周岁的姜嘉蔚，咧着的嘴露出两颗白白的门牙，脸很肉，挺肥的，还蛮可爱。
　　“姜嘉一，□□是你妈妈吧？”
　　“对。”
　　现在看来姜嘉蔚好像是会更像妈妈一点，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姜嘉一则是父母双方优点的结合体。
　　“啊喂。”
　　从阳台回来的姜嘉蔚见坐在地板上的人手拿着照片，想制止的，一想，又觉得为时已晚。
　　穆正熙连忙道：“你弟弟说可以看的。”满脸都是自己绝不是擅自窥探隐私的老实。

　　对着风扇练声的人。
　　“啊啊啊啊……”

　　姜嘉蔚抿了下唇，歪头更像是自言自语说了句，“好吧，其实也没什么。”
　　穆正熙发现她好像是在不好意思，因为她的耳朵红了，然后他没忍住就笑了。
　　“笑什么？”
　　握拳挡在唇边的人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笑的。”
　　“不知道。”
　　穆正熙是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莫名就很想笑。

　　阳台摘的芦荟用小刀削掉边刺，再剥掉表皮，露出白白的芦荟肉，胶黏得拉丝。
　　“你自己涂吧。”
　　“你帮我涂。”
　　姜嘉一转过身挪动靠近姜嘉蔚，仰着头闭上眼睛。
　　“咦。”穆正熙嫌弃，“姜嘉一，这好像鼻涕啊。”
　　“喂你别说。”
　　姜嘉蔚扭头轻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明明也在笑。

　　给姜嘉一涂完后，还剩下大半，姜嘉蔚对半切，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哪里像鼻涕，凉凉的，明明就很舒服～”
　　“是吧，姜嘉一。”
　　“是啊。”
　　穆正熙切了一声。
　　又不满。
　　“……姜嘉蔚你怎么这样，你俩自己涂了，那我呢？我不也晒了。”
　　姜嘉一怼他，“你不是说像鼻涕吗？你也想擦鼻涕吗？”
　　姜嘉蔚：“哈哈哈哈。”
　　“姜嘉一你真的是。”穆正熙抬手拎着他的衣领，将人拽过来按倒在怀里，挠他痒痒，“错了没有错了没有？”
　　“咯咯错，了错了，我，错，了哈哈。”

　　制裁完姜嘉一，穆正熙握拳朝姜嘉蔚伸出手臂，“给我涂一下试试。”
　　姜嘉蔚把剩的最后一小截递给他。
　　“诺。”
　　“啧我自己怎么涂？”
　　从一楼上来的姜伟超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正熙，给你奶奶打个电话，你中午留在我们家吃饭吧。”
　　姜嘉一扭头看他，“我们中午卤猪蹄哦，我爸卤的猪蹄超好吃。”像幼儿园小孩邀约朋友到家里不断抛出筹码诱惑，满是期待。
　　穆正熙下意识看向姜嘉蔚。
　　沉浸在芦荟胶中的姜嘉蔚闭着眼睛没有看见。
　　“姐姐，是不是？”
　　姜嘉蔚：“嗯？”
　　姜嘉一说：“爸爸卤的猪蹄长青第一好吃吧！”
　　姜嘉蔚点头，“是的～”
　　穆正熙舔了舔嘴唇，装模作样地说一些乖小孩讲的话，“那我得给我外婆，哦不奶奶打个电话。”

　　拿出手机的穆正熙拨通了汉阳家里的座机。
　　“文卿，我下午不回去吃饭了。”
　　“在朋友家，不是很远。”
　　“好的。”

　　姜伟超：“可以吗？”
　　穆正熙：“我外，哦不，我奶奶说太麻烦你了，叔叔。”
　　姜伟超笑笑，“哪里的话，那我晚一点炒菜，你们再玩一会啊。”他转身又下了楼。

　　姜嘉一靠近他，“熙哥你也有手机啊。”
　　穆正熙大方地把手机给他玩，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就问道：“姜嘉一，你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啊？”
　　“我帮你存一个。”
　　“把你爸爸的手机号也存一个。”
　　“你要我爸爸的手机号干什么？”
　　“那万一你家的电话打不通呢。”
　　姜嘉一一边念着数字一边按着手机键盘。

　　穆正熙没忘，“给我涂一下。”
　　“不是给你了吗？”
　　“……喂姜嘉蔚你很小气啊，怎么那么自私，只管你自己，哦还有你弟弟。”
　　穆正熙拉下脸，表情十分幽怨，很像二胎家庭被忽略的老大。
　　在姜嘉蔚看来觉得很搞笑，然后顺从地说：“好嘛好嘛，涂哪里？”
　　“这里。”
　　穆正熙指了指自己的左手小臂。
　　“好了。”
　　“你好随意啊。”
　　“没有了啊。”姜嘉蔚站起身，把芦荟皮收拾扔进垃圾桶，“我们来玩玻璃跳棋吧。”
　　“好啊！”姜嘉一把手机还给穆正熙，非常快地响应，“我去拿。”
　　“输的人怎么说？”
　　“中午洗碗！”
　　“那你洗定了姜嘉一。”
　　“切，我姐姐每次都输，她洗才对。”
　　穆正熙表情难言地看向姜嘉蔚，对她的菜鸟程度流露出难以置信。
　　“姜嘉蔚你这么笨？”
　　姜嘉蔚从冰箱里拿出一盒优酸乳，插上吸管，从容地笑着说了句，“那我也有赢的时候啊。”
　　“那是一两次而已，我也要喝。”
　　姜嘉蔚转身又拿了两盒，“我要绿色的跳珠。”
　　“熙哥你呢？”
　　“蓝色。”
　　草莓味的优酸乳，冰镇后好像还不赖。
　　“那我选这个。”

　　厨房高压锅飘出香气，青菜下锅爆油，电饭煲滴滴响。
　　“吃饭咯。”
　　姜嘉蔚迅速起身反应。
　　“来啦，我来啦～”
　　“还没下完呢！”
　　“我饿了我要先吃饭。”
　　姜嘉一两个鼻孔出气，不敢当着姜嘉蔚说什么，扭头就对穆正熙低声吐槽，“你看我姐每次都这样！一点游戏精神都没有！”
　　真是难得见他对姜嘉蔚不满，穆正熙乐，也跟着站起身，“我也要先吃饭。”
　　“喂！熙哥！你怎么也没有游戏精神！！！”

　　炖得软烂的黄豆猪蹄让下到一半的跳棋胜负先被搁置了。

　　颇有游戏精神的姜嘉一被姜嘉蔚夹给他的一块瘦肉给哄好了，他将碗递过去，姜嘉蔚给他舀几勺汤汁浇在饭上，搅拌均匀，每颗米粒都裹上咸香的卤汁，自然而然地不需要言语做了几百次般的默契动作。
　　“正熙，还符合你的口味吗？”
　　“啊？”
　　姜伟超拿起公筷给他夹了块猪蹄，“多吃点，在我们家不要客气。”
　　“谢谢叔叔，很好吃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会不会太咸？”
　　“不会不会，刚刚好～”
　　姜伟超问：“正熙，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埋头挖饭的人吞咽完后回答道：“有一个…哥哥。”
　　姜嘉一：“你还有个哥哥呀？”
　　“嗯呐。”
　　“你哥哥几岁呀？”
　　几岁，大了几岁了吧，穆正熙说：“他上大学了，在外地。”
　　“上什么大学？”
　　“就一普通大学。”说完这话的人舔了下嘴唇，穆正熙抬头，和姜嘉蔚看过来的视线对视上，莫名的就突然有点心虚，但没改口。
　　“那你们不是很久才见一次？”
　　“是啊。”
　　姜嘉一自我代入了一下姜嘉蔚上大学后的情境，伤感道：“那你肯定会很想他吧，要是我姐上大学了，我肯定会舍不得的。”
　　见面，他都巴不得不见。
　　穆正熙挂上冷嘲的表情，“我俩不怎么熟的，一起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阿超啊，在店里吗？”
　　“诶，在楼上。”姜伟超听见楼下的声音站起身，走到楼梯口。
　　“你在吃饭吗？”
　　“对刚开始吃，阿姨你吃了没，要不要上来一起吃点？”
　　“不用不用我煮了，就是刚才要炒菜发现我那个煤气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开不了火。”
　　“行，我去帮你看一下。”
　　“那耽误你吃饭了。”
　　“没事。”姜伟超回头，“我去趟阿姨店里，正熙，不要客气，多吃点啊。”
　　“好的，叔叔。”

　　“姐，我吃这个。”姜嘉一舔着嘴唇。
　　“这块？”
　　“嗯。”
　　姜嘉蔚把姜嘉一严选的那块猪蹄夹起来，放到自己碗里，帮他剔除干净了上面的肥肉，顺带附赠他一筷子的豆芽。
　　“再帮你浇点汁？”
　　“好。”姜嘉一扭头看向穆正熙，“怎么样，我爸的煮的饭很好吃吧。”
　　穆正熙不可置否地点头认同，然后把自己的碗也推给了姜嘉蔚。
　　抬起头的人问号看他。
　　“给我也浇点汁。”
　　“噢好。”
　　“诺给你。”
　　“为什么不给我拌？？”
　　姜嘉一：“你是小孩子吗？”
　　“那你是小孩子吗？？！”
　　刚和谐几分钟的两人开始吵嘴起来。
　　“好啦，拌好了。”
　　心满意足地得到拌饭的人朝他做了个挑衅的鬼脸。
　　姜嘉一突然发现一件更危险的事情，那就是穆正熙可能不是喜欢他姐，他是要跟他抢弟弟位置！！
　　“你是几点出生的啊？”
　　穆正熙听着这个没头没尾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了一下，“啊，不知道，问这个干嘛？”
　　“好奇你和我姐谁更大。”
　　穆正熙不假思索，万分肯定，“那还用说，肯定是我比你姐大啊，你姐什么时候出生的？”
　　“她是中午。”
　　“哦那我是早上。”
　　“你刚刚不是说不记得了？”
　　“又突然想起来了呗。”
　　姜嘉一很是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不过鉴于这是他想要的答案，质疑作罢。
　　“那你当不了弟弟了，只能当哥哥了。”
　　“什么意思？”姜嘉蔚对弟弟的发言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姜嘉一非常认真地开始解释，“正熙哥是当不了你弟弟了，虽然你们同一天出生，但他是早上生的，妈妈说你是中午，所以他比你大，所以他是哥哥。”
　　姜嘉蔚对弟弟这番发言觉得好笑，“干嘛？我们要桃园三结义？”
　　刚塞了口饭进去的穆正熙立马转过身捂着嘴，“咳咳咳！！！”
　　姜嘉一摇晃了一下脑袋，“也不是不行。”
　　红了脸的人飞快用呛到的嘶哑嗓音为自己发声，“不行！我不行！咳咳咳嗯。”
　　姜嘉蔚关心道：“你还好吗？要不要给你打点汤？”
　　说不出话来的人只能点头。
　　姜嘉一：“我也要！”
　　“哦好。”
　　穆正熙：“咳咳姜，嘉一，你，咳好，幼稚！”
　　“你更幼稚！你还比我大呢，反正你别想当我姐的弟弟！”姜嘉一越讲越委屈，然后嘟嚷说：“都已经好多弟弟了。”
　　“……”
　　谁想当弟弟啊，小鬼，我是要当你姐夫的人，姐夫懂吗？
　　穆正熙在心里疯狂腹诽，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对这个身份也代入的也非常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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