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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摸
“你还真给我打下手?”余水盖好陶瓷煲的盖子,转身对一旁洗菜的奚知说。
“你不当真了吗?”
奚知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正在认真地搓洗胡萝卜。她的指骨纤细,很匀称漂亮的一双手。
“你不当真不就完了。”
余水把蒸好的山药拿出来放在瓷碗里用木棒槌捣碎。
奚知看了一眼趴在客厅写作业的许放,扭头对余水说:“你不会真相信他会干活吧?”
“啊?洗个菜而已。”
“嗯…怎么说呢?”奚知抬头思考一瞬,“他进厨房自动感统失调,不捣乱就不错了。”
“你们不和家人住一起的时候怎么吃饭?天天点外卖?”
“在学校吃啊,反正一天三顿都有饭,晚上想吃夜宵的话附近有两条街的夜市,过星期我们回家就行。只是这两星期我俩爸妈都不在家,就懒得回去,才显得可怜巴巴的。”
余水幽幽地看着奚知一脸心疼地感慨自己的不易,这个人自爱成这样何尝不是一种天分和福气。在外面当小皇帝这种潇洒日子在她嘴里都能变成无家可归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怜虫。
客厅的那个许放更是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吃饱喝足,许放非常自觉地打扫卫生洗锅刷碗。
余水坐在客厅拿着一本书看,奚知坐在她对面低头看手机。
“我给你俩说个事儿。”
“什么事?”
许放看着望过来的两双眼睛,讪讪地说:“你俩的作业我忘记带回来了,明天老师会讲。”
“哦。”余水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低头看书。
“你们两个不慌?”
许放左看右看。
余水没抬头,翻了一页书,“有什么好慌的,明天上课前写也来得及。”
奚知说:“明天上课写得比老师讲得快一题就行,要什么面子工程,会了比写了强。 ”
许放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对,那我也不写了”
“喂,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让别人误会是我把你带坏的。”奚知刷手机的动作一顿,不悦地抬眼看着他。
“那有,你简直是我的动力源泉与…”
“滚。”
“我说真的…”
“你说得真的很恶心。”
“这不今天在作文里看的。”
“你有完没完?”
“不过我说真的,奚知你才是激励我考上这个高中的原因,我就要和你在一个学校,咱俩之间的比拼还没完呢。”
“嗯嗯。”奚知敷衍地点点头:“我忙着和余水比,随你。”
“那我和你俩比,接下我的战书吧!”
奚知不耐烦地抬眼:“你二不二?没事儿回家打游戏去。”
许放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凑到奚知旁边看了一眼,“你这是在干嘛?”
“读报刊。”
“纯英文啊?”
“嗯。”
许放自讨没趣,幽怨的看了一眼两个石头冷心冷血的人,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奚知将手机熄屏,抬眼对余水说。
对面的人很专注,奚知幻视她家中玻璃柜里的漂亮娃娃——精致安静。
“余水?”
还是没反应,奚知静静地端详起她来。须臾,她起身朝余水伸手想要看看她俩之间是不是隔了一层屏障,没有任何屏障,指尖是温热柔软的触感。奚知被电得三魂出窍,身体先一步下达命令,朝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沙发上,慢慢地陷进去,落入一片柔软中。
她这么就直接上手了?怎么就摸到余水脸上了?奚知呆愣愣地坐在余水面前,抬眼看着那个同样愣怔的人。
“我…我不是…”
奚知的大脑被危急的现况强制唤醒,试图用混乱的语言系统解释。
“怎么了?”余水一副没搞明白状况的样子,她听到动静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的奚知如同宕机的机器人一样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你…”
奚知觑着余水的反应,她的手存在感这么低的吗?
“你刚刚怎么了?”
余水问她。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要走了。”
奚知躲开她探究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
“我看书的时候比较专注,我刚刚要是没理你是我没听到,不是故意的。”
余水越解释她越心虚,奚知慌乱地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不是…没关系…那…我先走了。”
“嗯,我就不送你了。 ”
余水语气依旧平淡,倒是显得奚知六神无主。
“就住对面,有什么好送的。”
她嗫喏着说了一句话后落荒而逃。
奚知轻轻阖上余水家的门,背过身去。耳边充斥着自己凌乱的心跳声,她攥紧手心,缓缓闭上眼睛。
山风吹过,带来一场又急又暴烈的大雨。
楼道里很静,黑漆漆一片。奚知却觉得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清晰,黑得发亮,原来没有光的夜晚也做不到遮蔽一切。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她自嘲地轻笑。
余水抬手,缓缓地摸上奚知刚刚碰过的地方。
有点痒,像是羽毛扫过,很轻盈短暂的触碰,激起她心中一阵涟漪。
她比奚知要沉稳得多,仅愣了一瞬便迅速地反应过来给她台阶下,处理得不留痕迹。
她看不出来的吧,应该看不出来的。毕竟她和自己不一样,不会多想。
余水内心一团乱麻,一场毫无预兆的急雨砸破平静的湖面。
往常她看书时像是被书页黏住了一般,每次合上书的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在呼吸。这次不一样,合上书的她依旧不能呼吸,她被拽进了另一种她控制不了自己思想的局面里。
余水懊恼地抬手扶额,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潮水般汹涌的羞赧一浪一浪地把她拍死在沙滩上。
奚知坐在床上,没有开灯,她烦躁地把垂下的头发撩到后面,海藻般的头发堆叠着一层一层地再次垂落,遮住她秾丽的眉眼。
余水站在花洒下面看着水流蜿蜒在洁白的瓷砖上,在上面不规则地游走。没人要求它们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瓷砖上,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打开水龙头,它们落在地上,重新挑选伙伴,结伴同行到下水道里去,那不是一个好地方,是一个被人嫌弃的地方。
奚知扯下床单被罩,抱着它们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浅香——一股不属于她的味道。
她的房间里有余水的气息,香味这种东西是要好久才能消掉的,但总归是可以消掉的。
“余水啊余水。”
奚知埋头在怀里一团柔软的布料里,缓缓地俯身,颓废地半蹲在床边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腿都麻了。她站起来,慢吞吞地把这些换下来的东西扔到脏衣篓里。
余水洗完澡躺在床上毫无困意——她今天睡得太久了。
英语老师从她身边走过,停下来盯着余水桌子上摊开的卷子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余水能感觉到,她在奚知那里同样站了一会儿。
何园园下去转悠一圈,对学生们的作业完成情况了解得大差不差——英语课代表没收作业还是有理由的。
“怎么?你们觉得英语不重要?”
“不是不是。”
一群学生唯唯诺诺地摇头,有的还在疯狂地补作业。
“有些同学,不写就算了,还光明正大地摊桌子上,这样显得自己诚实?”
“数学物理写累了,不能写几篇英语阅读换换脑子?交叉学习可以让脑子更灵活知道吗?”
何圆圆拿着卷子敲敲讲台桌,朝下面的人发话:“行了,没写的站外面,没写完的站后面,都自觉点。”
班级里的凳子呼呼啦啦乱动一通,三分之一的人刷新在教室后面,遮住了老廖贴了满后黑板的校规班规。
关益直接站在许放后面,光明正大地抄许放卷子上的答案。刘玉溪不仗义,连这点东西都不给他看。
奚知拎着卷子出去了,站在最后一扇窗户那里,离余水很近。
许放侧目看了她好几眼,不是说上课前写几道比汤圆讲得快就行吗?还没开始打仗怎么就被爆头了?外面还挺热的。
“哎哎,哥们,把这个递给奚知。”
许放从桌兜里摸出一瓶降温喷雾传给靠在后门那哥们,不料半路被一只手截胡了。
许放抬眼,是余水。
他就说何园园不能闪现。
“你出去干嘛?”
“没写作业。”
余水给许放撂下一句话,出去和奚知站在一起。
许放默默地看着窗外的两人,你俩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何园园站在讲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站在教室外的俩小朋友,她知道余水是故意出去陪着奚知的。她教过的学生们总是会有一些对朋友“两肋插刀”“不离不弃”的——还挺可爱。
不过没写作业也实在是可恶。
“这是许放给你的 。”
“你出来干吗?”奚知瞥她一眼,“你昨天生病了,汤圆不会罚生病的学生,她第一节课说过了。”
“是吗?我没听。”
余水说得不咸不淡,又写了一个答案在试卷上面。整张卷子都是选择题,写起来不是一般的快。她瞟一眼奚知的卷子,和自己差不多的速度,还可以嘛。
班里后排站着的都是懒蛋加老实人——懒得蒙和不屑蒙。
奚知侧目瞥一眼余水,笑意更浓。这人故意出来陪她,还挺傲娇。
“哎!哥你去哪儿?”
关益正抄得不亦乐乎,许放蹭地站起来,差点没撞到他挺拔的鼻梁。
“出去站着。”
“外头热热的很舒服?你当晒日光浴啊?”
关益表示不理解,你出去了我抄谁的?
“她们两个没写完作业我也有责任,我忘了给她们带作业了。”
许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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