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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军营
这一声禀报瞬间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亲兵们立刻收敛了所有不合时宜的表情,迅速进入战斗状态,警惕地望向东南方向。
难道是请君入瓮,现在不能硬刚。
谢临渊眼神一凛,强压下心中的翻涌,迅速做出决断。他弯腰,动作略显粗鲁地将昏迷的慕容景打横抱起。
这个姿势引得亲兵们眼角又是一阵抽搐。
“石海!带路,找隐蔽处!”
石海,毫不迟疑,立刻指向山坳一侧更为隐蔽的裂缝:“将军,这边!”
就在队伍准备快速转移的刹那,谢临渊怀中的慕容景似乎被惊扰,又似乎是体内的幻毒与高热交织出更深的梦魇。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滚烫的脸颊贴着谢临渊冰凉的颈侧,用一种破碎不堪、带着泣音的语调,模糊地吐出几个字:
“别……走……”
慕容景,还是那个慕容景吗?
心中疑惑不解。
石海熟悉地形,引着众人迅速隐匿于山岩裂缝深处,成功避开了那队搜寻的匈奴散兵。待外面动静远去,谢临渊下令即刻返回大营。
回程路上,气氛压抑。谢临渊一路沉默,玄铁面具重新覆盖了他的面容,也隔绝了所有情绪。他亲自抱着,更准确地说是挟着依旧昏迷的慕容景,动作算不上温柔。
亲兵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更不敢多问,只是默默护卫在侧。
谢临渊没法置之不理,又再一次救了慕容景。
回到大营,谢临渊径直将慕容景送入医帐。
军医仔细检查后,对谢临渊禀报:“将军,此人主要是吸入瘴气,加之饥寒交迫导致邪热入体,引发了高热和暂时的神思昏聩。所幸吸入不多,且救治及时,性命无碍。”
慕容景时而昏睡,时而梦魇,呓语。在梦中,他遇到一个人,他与那人经历了很多,可怎么又看不清那人的外貌,可那种感觉熟悉与亲昵,又足以令他心悸。
可醒后又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感觉无限怅然。
那天,慕容景在山坳间发现一个很像他的背影,他追阿追,却不料中了瘴气。
慕容景苏醒后不久。
沈策拎着水囊踱进帐篷,将水囊扔给靠在榻上、面色苍白的慕容景。
沈策挑眉,语气玩味道:“命挺硬。那瘴气谷,野狼进去都得绕道。”
慕容景接过,低声道:“多谢将军……是谢将军救了小人。”
沈策俯身,压低声音“哦?你也知道呀,他可救了你两次呢,他这个人……算了……”
突然沈策直起身,哈哈一笑,眼神却锐利“谢将军可不喜欢被人碰他的面具,尤其……是被人亲手摘下来”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几日后,
谢临渊例行巡查至后营,谢临渊走过他身边时,脚步未停,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声音道: “安分待着。别再玩火。”
慕容景:“将军在说什么?小人听不懂。” 谢临渊停下脚步,侧头看他,目光如刀“那晚的事,你若敢泄露半句……”
慕容景:“那晚?小人中了瘴毒,神志不清,若有什么冒犯之处,将军海涵。至于其他……小人什么也不记得了。”
“最好如此。”
慕容景再次被谢临渊默许留在后营辎重队。
但当一个“来历不明”、“靠装可怜博取将军同情”的“小白脸”再一次来到军营,在崇尚武力和军功的北境大营里,无异于异类。
加之他容貌俊秀,即使穿着粗布衣衫也难掩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清贵气质,更是成了某些兵痞眼中钉。
这几日,慕容景的日子便愈发难过。
北征大军后营马厩里,太阳被乌云遮盖,寒风卷着沙尘。
马厩里臊气、恶臭,气味刺鼻。慕容景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号衣,正握着一把比他胳膊还粗的铁锹,费力地将黏湿的马粪铲到一旁的板车上。他额角渗出的细汗。
“喂!新来的!”一个粗嘎的声音炸响。
慕容景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头。
只见一个身材壮硕的,围着一件油腻皮围裙的伙头兵,叉着腰站在不远处,用下巴指了指马厩最里面、堆积得几乎要溢出来的角落,那里显然是刻意积攒了许久未清理的“重灾区”。
“耳朵聋了?叫你呢!”伙头兵见他不理,提高了嗓门,几步跨过来,几乎要贴到慕容景脸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怎么,被将军捡了两次,就以为自己是谁了。将军可是纯爷们,你用的那个技能根本入不了将军的眼,前几天他们说的风风火火,我可不信这些。去!把那旮旯给老子清理干净!动作麻利点!耽误了喂马的时辰,饿着了这些宝贝疙瘩,你担待得起吗?!”
慕容景缓缓直起腰,抬起眼,看不出喜怒,只是那过分平静的注视,让伙头兵没来由地心头一悸,随即涌上的是更大的恼怒——一个靠脸吃饭的小白脸,也敢这么看他?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伙头兵伸手用力推了慕容景一把。
慕容景被他推得踉跄一下,脚下踩进一滩污秽里,发出“噗嗤”一声。他稳住了身形,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铁锹和扫帚,走向那个污秽的角落。恶臭几乎令人窒息,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唇,开始一锹一锹地清理。
“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穿着旧军服,眼角带着疤,一看就是老兵油子的男人抱着胳膊靠在马槽边,斜眼看着慕容景费力劳作的样子,嗤笑道:“我说老王,你跟个娘们似的计较什么?你看他那细皮嫩肉、没二两力气的样子,怕是以前在床上伺候人伺候惯了,哪干得了这糙活?干点活就跟要了他半条命似的!别到时候将军真看上了他,你可有苦头吃了。”
这话引得附近几个正在忙碌或偷懒的兵卒发出一阵压低却充满恶意的哄笑。
老王也笑笑,把这话当成了个笑话。
慕容景握着铁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那老兵见他不回应,觉得失了面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向慕容景!
“砰!”慕容景正弯腰铲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整个人向前扑去,手中的铁锹脱手,刚清理到板车边缘的一小堆马粪被撞得四散飞溅,不少沾到了他的裤腿和鞋面上,更显狼狈。
“哎呀!对不住啊!”老兵夸张地叫了一声,脸上却全是幸灾乐祸的笑,“没站稳,没站稳!可不许向将军告状,我可不是故意的。你看你,好不容易干点活,这又白费了不是?”
最开始人们也并不敢轻易惹慕容景,可后来发现将军对他冷淡,也渐渐肆无忌惮了起来。
慕容景趴在地上,手撑在冰冷的、混合着污物的地面上。他低着头,散落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紧咬的下颌骨线条,和微微起伏的、压抑着剧烈情绪的胸膛。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些,夹杂着“废物”、“活该”之类的低语。
那老兵啐了一口唾沫,“将军岂是你能染指的?”悻悻地又骂了句“晦气”,转身走了。
伙头兵也觉得没趣,骂骂咧咧地催促了几句,也离开了。
只剩下慕容景一人,在恶臭与肮脏中,一遍遍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寒风卷着沙土吹过,吹动他破烂的衣角,却吹不散那凝聚在他周身、越来越浓重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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