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黑暗再临,独非一人
初夏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甜香与阳光炙烤大地的暖意,慵懒地穿梭在城市的脉络里。学期结束的钟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对于洛雨和江游这些即将踏入大四、面临真正一线实战检验的警校学员来说,这个实习前的短暂假期,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珍贵得如同掌心捧着的清泉。
假期的首日,天空是那种洗过的湛蓝,几缕薄云如同画家随手抹上的白痕。洛雨仔细复核了家中门窗的牢固程度,检查了与手机联网的防盗报警器——这套系统,凝聚着江游的冷静判断与她自己的动手能力,是他们共同构筑的第一道防线。确认万无一失后,她心中稍安。午后,她陪着母亲贺兰夕去了稍远但物品种类更齐全的大型超市,打算好好采购一番,用美食与陪伴填补母亲这些年缺失的安稳。
贺兰夕的脸上,终于褪去了长久以来盘踞的惊惶,多了几分属于正常生活的红润与平和。她甚至在挑选水果时,会仔细地比较色泽,偶尔和摊主闲聊几句天气。看着母亲眉宇间渐渐舒展的纹路,洛雨觉得,那些来自“水蛭沟”的阴霾,似乎真的被这座城市的光影和人潮冲淡了。
“小雨,你看这鲈鱼,眼睛多清亮,晚上妈给你露一手,就做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豉汁蒸鱼。”贺兰夕站在水族箱前,指着里面游弋的鲜鱼,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好,妈做的肯定最好吃。”洛雨挽紧母亲的手臂,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平淡温馨,心底一片柔软。她偷偷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没有新消息。江游今天似乎也有自己的安排,没有像往常一样,发来简短的问候或分享什么有趣的见闻。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荡开一圈涟漪,随即消散。
然而,命运的恶意,总喜欢在人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刻,露出它狰狞的獠牙。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烧成一片瑰丽的橘红。母女俩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选择了穿过家附近一个绿树成荫、环境清幽的小公园作为近路。这个时间点,公园里游人稀少,只有几个遛狗的老人和奔跑的孩童,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与夏夜的宁静。
就在她们走到公园中心,一处由假山、凉亭和茂密竹林构成的相对僻静区域时,一种被窥视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上了洛雨的脊背。她敏锐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几乎是同时,几个身影从不同方向的树影和假山背后闪出,动作迅捷而老练,无声地切断了她们前后的通路,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
为首那人,正是洛雨此生最不愿见到的梦魇——洛老蔫。他比上次更加落魄,眼窝深陷,头发油腻杂乱,那身不合体的西装像块抹布般挂在身上。然而,与之前的畏缩不同,他此刻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狠厉。他身边跟着的三个男人,明显不是上次那种街头混混的层次。他们身形壮硕,步履沉稳,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且充满戾气,带着一种长期游走在法律边缘、甚至可能沾染过血色的危险气息。他们站位刁钻,隐隐封死了所有可能突围的角度。
“贺兰夕!洛雨!”洛老蔫的声音嘶哑难听,像砂纸摩擦着众人的耳膜,“躲?我看你们能躲到哪儿去!”
贺兰夕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手中的购物袋脱手坠落,果蔬滚了一地。她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到洛雨身后,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刚刚建立起来的安全感,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面前,不堪一击。
洛雨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常年的警校训练让她强迫自己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她将母亲牢牢护在身后,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假山石,减少背后受敌的可能。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逐一扫过围上来的四人,最后钉在洛老蔫脸上,声音沉稳得不像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孩:“洛老蔫,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带着你的人,立刻滚!”
“滚?”洛老蔫旁边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人嗤笑一声,露出满口黄牙,眼神如同毒蛇般在洛雨和贺兰夕身上逡巡,“小娘皮,嘴还挺硬。你爹欠的不是小数目,今天不把你们那窝端了,拿钱抵债,这事没完!”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贺兰夕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淫邪,“不然,就拿你妈抵债!”
“你们敢!”洛雨厉声呵斥,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局势:对方四人,都是亡命之徒,实战经验恐怕远超自己。硬拼胜算极低,必须智取,拖延时间,寻找报警或脱身的机会。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入口袋,摸索着手机,试图盲操作拨通紧急号码。
“妈的,跟她废什么话!”另一个矮壮敦实、脖子粗短的男人不耐烦地低吼一声,猛地踏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贺兰夕的肩膀,企图将她从洛雨身后拽出来。
“放开我妈!”洛雨眼神一凛,反应快如闪电。她不是格挡,而是顺势扣住对方伸来的手腕,身体侧转,腰腹核心瞬间发力,一个标准的警务擒拿中的侧摔技法! “砰!”那矮壮男人显然没料到洛雨身手如此利落,重心失衡,被她借力狠狠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激起一片尘土。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对方。
“操!弄死她!”刀疤脸和另一个一直沉默寡言、眼神阴鸷的高个子男人同时暴起,一左一右向洛雨扑来!刀疤脸拳风狠辣,直取面门,高个子则低扫腿攻向下盘,配合默契。
洛雨临危不乱,格斗训练的本能让她迅速做出反应。她矮身躲过高个子的扫腿,同时用手臂硬架住刀疤脸的重拳,手臂上传来的巨力让她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半步。力量的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
被摔倒在地的矮壮男人也咆哮着爬起,三人形成合围之势,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般向洛雨倾泻而去。洛雨凭借灵活的身法和扎实的格斗基础,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拳、掌、肘、膝并用,竭力周旋。她每一次精准的格挡,每一次迅猛的反击,都带着警校磨砺出的坚韧与果决。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她眼神依旧锐利,将母亲死死护在身后,不肯后退半步。
贺兰夕的惊叫声被恐惧扼在喉咙里,只能无助地看着女儿在几个凶徒的围攻下苦苦支撑。
就在洛雨一次闪避刀疤脸的直拳,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侧面空门大露,高个子的手刀即将劈中她颈侧的千钧一发之际——
“左侧,低头!”
一个冰冷、急促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带着电光,骤然划破混乱的空气!
洛雨对这把声音熟悉到刻入骨髓,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依言低头俯身!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竹林小径中电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是江游!
他没有丝毫停顿,在洛雨低头的瞬间,他的右腿如同一根钢鞭,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无比地踹在了那名高个子男人因出手而暴露的肋部!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令人牙酸。高个子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踹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假山上,瘫软下去,失去了战斗力。
江游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冷水,瞬间改变了战局。
他看也没看被踹飞的同伙,身形毫不停滞,如同猎豹般扑向因震惊而动作稍缓的刀疤脸。他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只有经过千锤百炼的、最简洁高效的杀人技(虽然刻意控制了致命部位)。一记手刀精准砍在刀疤脸持刀(对方刚刚掏出匕首)的手腕上,匕首应声而落,紧接着一记沉重的肘击狠狠撞在其胸口膻中穴! “呃!”刀疤脸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到,双眼暴凸,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
那个矮壮男人见状,怒吼着从背后扑向江游,企图将他拦腰抱住。江游仿佛背后长眼,在对方即将接触的瞬间,一个迅捷无比的转身,避开扑抱,同时右手成爪,如同铁钳般扣住了对方粗壮的脖子,拇指精准按压在颈动脉窦上! 矮壮男人瞬间感到大脑缺氧,眼前发黑,挣扎的力道迅速减弱。
“右臂,锁他!”江游低喝,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洛雨已经心领神会!她如同雌豹般窜上,利用江游创造出的绝佳时机,从侧面擒住矮壮男人试图反击的右臂,一个干净利落的关节技,将其手臂反拧到背后,死死锁住! “啊!”矮壮男人发出一声痛呼,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整个过程,从江游出现到三人失去战斗力,不过短短二三十秒。快、准、狠!两人之间甚至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完全是基于对彼此能力的绝对信任和长期训练形成的、近乎本能的战术默契。他如同最锋利的矛,瞬间撕裂敌人的防线;她则是最坚韧的盾与最灵巧的辅助,完美地配合着他的每一次进攻与防守。
只剩下洛老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看着自己重金请来的、在他看来凶神恶煞的打手,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如同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他脸上的疯狂被无边的恐惧取代,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处迅速洇开一片湿痕,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江游这才松开扣着矮壮男人脖子的手,任由他被洛雨牢牢锁住。他微微喘息着,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爆发也消耗了大量体力。他先是快速扫视了一圈,确认再无可威胁,然后目光立刻投向洛雨。
“受伤没?”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战斗后的紧绷,但那份不容错辨的关切,却像暖流般涌向洛雨。
洛雨摇摇头,胸口因激烈的运动和肾上腺素的作用而剧烈起伏。她看着江游,看着他为了及时赶到而略显凌乱的发丝,看着他眼底那抹尚未散去的冰冷杀意(那是对敌人)以及深切的担忧(那是对她),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与巨大的安心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我没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微颤,“你怎么……”
“感觉不对劲,跟过来的。”江游言简意赅地解释,目光在她身上仔细逡巡,确认她除了体力消耗过大,确实没有明显外伤。他看到了她格挡时手臂上可能出现的青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再多说,而是走到瘫软的洛老蔫面前,蹲下身,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恐吓都令人胆寒。
“这是最后一次。”江游的声音低沉,如同结了冰,“再出现在她们面前,后果自负。”
洛老蔫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往后缩,语无伦次地保证:“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洛雨在战斗间隙,已经用快捷拨号通知了警方。
江游站起身,不再看烂泥般的洛老蔫,走回洛雨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地上失去战斗力的三个打手。他伸出手,不是对她,而是示意她将锁住的矮壮男人交给他。
洛雨松开手,将那个还在呻吟的男人推向江游。江游随手扯下旁边装饰用的藤蔓(足够坚韧),动作熟练地将三个失去反抗能力的打手手脚捆住,如同捆扎货物。
做完这一切,警察也恰好赶到现场。看着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哀嚎不止的三个凶徒,以及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洛老蔫,赶来的民警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在了解了事情经过(洛雨清晰陈述)并调取了公园部分角度的监控后,警方将洛老蔫等人带走依法处理,并再次叮嘱洛雨母女注意安全。
回家的路上,夜色已然浓重。贺兰夕紧紧握着洛雨和江游的手,仿佛他们是她唯一的浮木。她看着江游,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孩子,今天……今天多亏了你……谢谢,真的谢谢……”
江游有些不自在地微微颔首:“应该的。”
将惊魂未定的贺兰夕送回家,细致安抚,确认她服下安神药物睡下后,洛雨和江游默契地来到了公寓楼下的空中花园。夏夜的微风带着都市的喧嚣与远处霓虹的光影,轻轻拂过。
并肩作战的激情与危险过去后,一种微妙而深沉的寂静弥漫在两人之间。
“谢谢你,江游。”洛雨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面地看着他,语气无比郑重,“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和我妈……”她无法再说下去,那种后果她不敢想象。
“你做得很好。”江游打断了她,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上,“反应,判断,配合,都很好。”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毫不吝啬地肯定她的能力。
洛雨的心因为他这句肯定而微微发烫。她看着他,看着他战斗后依旧锐利却为她柔和了几分的眉眼,看着他额角未干的汗迹,一种混合着战友情、依赖感以及某种更加汹涌澎湃的情感,在她胸中激荡。
“我们……”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声音清晰而坚定,在夜风中回荡,“我们以后,一直这样并肩作战,好吗?”
她没有直接说出“喜欢”或“爱”那样的字眼,但这句“并肩作战”,却包含了比那更沉重、更深刻的承诺与信赖。它意味着危险时的彼此守护,困境中的相互扶持,意味着将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
江游凝视着她,月光和路灯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眼底交织。他那张惯常冷峻的脸上,线条一点点变得柔和。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向她伸出了右手。
那不是牵手,而是一个标准的、属于战友之间的、邀请与承诺的姿势。
洛雨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带着力量与薄茧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右手稳稳地放了上去。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紧紧包裹住她的。一股强大而安稳的力量,顺着相握的手,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瞬间抚平了她所有残余的惊悸与不安。
“好。”他沉声应道,只有一个字,却如同磐石般坚定,掷地有声。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见证着这对年轻人在历经危险与考验后,以鲜血与汗水为盟,许下的关于未来、关于信任、关于彼此守护的无声誓言。实习前的假期,以一场猝不及防的生死考验开始,却在这一刻,淬炼出了最坚固的情感纽带与最默契的战斗情谊。前路或许依旧遍布荆棘与黑暗,但已不再是孤独一人来面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