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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犯
娄鸿禧是何时来的？
元青苏的神色渐冷，拾起玉剑，对准娄鸿禧。
娄鸿禧见状，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嗤笑道：“小友，我与你并无仇怨，如果你能主动失忆断舌，我可以考虑放过你。至于明无慈，他必须死。”
“他已经死了。”
“不，你不知道，棺材子连接阴阳，即便是死了，也可以借世上最纯净之物重塑身体。”娄鸿禧握住的木剑环绕光咒，直愣愣朝明无慈刺去，“斩草要除根呐。对不住了，大师兄！”
“砰——”
玉剑再碎。
元青苏匆匆挡在明无慈身前，四散的碎玉划过脸颊，仿佛落下点点梅花的痕迹。
碎玉再次合拢成剑，这次的剑青光大盛，比之前更加完满，而他看也不看，擦过嘴角的血：“娄道长，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你这是要和我作对到底了？”
“别把杀人灭口说的那么好听。”元青苏高抬下巴，“真是令人恶心。”
娄鸿禧还是在笑，拱手道：“赐教。”
玉剑与木剑相撞，即便元青苏有天赋，但他半路子出家，怎么可能比得过正统出师娄鸿禧？
玉剑碎了一次又一次，却是以消耗阳寿为代价，不消两刻钟，元青苏便有些支撑不住，娄鸿禧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天赋奇高。”
“哦，谢谢你的认可了。”
“我知道你想成仙。”娄鸿禧动作放缓，似乎在给元青苏思考的余地，“为什么天赋高又努力的人，就因为没有仙缘，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仙呢？”
“这就是你抢明无慈仙缘的理由吗？你自己明明也有仙缘！”
“仙缘也分等级啊小友。像明无慈这种历劫缘便是中等，而元新知就是天生的神仙，上上等。我们这等，只有下等仙缘，一生只为这一点可能性而付出所有。”娄鸿禧勾唇冷笑，“你这样的天赋，却没有一丝仙缘，我不信你会甘心。”
“我当然不甘心，我想成仙想疯了！是，我救还是虚影的明无慈，就是为了他身上的仙缘。”元青苏手腕一转，挑飞娄鸿禧的剑，“但我早说过，他是我的东西，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娄鸿禧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断剑，端手望向一旁发怔的明无慈：“真可悲啊，大师兄，他也是冲你仙缘来的。”
“可是我现在身上没有仙缘。”明无慈抬起脸，声音飘渺虚无，对着元青苏道，“你不必为我花心思。走吧，你打不过他。”
元青苏看他这样子就来气，上前对空气踢了两脚，刻意避开了明无慈的位置，发泄完了才道：“你傻啊，他抢了你的，你就抢回来啊！这种慷慨赴死的受气包作态给谁看呢？”
明无慈不懂，盯住元青苏微微泛红的上扬眼尾，明明在怒骂，却似要哭出来，偏偏这张脸的主人还深以为自己能吓到别人。
元青苏发现明无慈是在盯着他的脸看时，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他不欲和这不争气的东西说话，对看好戏的娄鸿禧喝道：“看什么看？”
“小友，你要哭出来了。”
“我泪失-禁不行啊。”元青苏擦过眼角，“出剑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娄鸿禧扫过他，像是在打量一个漂亮的残破娃娃，居高临下道：“为什么？你护他没半点好处。”
“我讨厌你，这个理由够不够？”元青苏咬牙道，“我不喜欢的东西，都该去死。”
“哈哈。最后一剑……”
“由我来接。”
明无慈出声，截断二人争执。
鬼魂飘荡的速度很快，一息剑便挡下娄鸿禧的木剑。
元青苏脸色“唰”一下白了，一边骂“你个傻子”一边去看，却见明无慈并非以身挡剑，而是用两根手指捻住剑尖。
木剑无法再进分毫，反而是明无慈指剑鬼风呼啸，缕缕黑气将木剑蚕食干净。
娄鸿禧嘴唇颤-抖，半天挤出一句话：“鬼君？”
有仙人，亦有鬼君，正所谓人往上飞，魂往下沉，魂魄不分男女，凡成鬼君掌一方鬼域者，皆可称为“君”。
明无慈乃棺材子，贯通阴阳，可成人修仙，也可成魂修鬼。
话音刚落，娄鸿禧被击飞昏倒在地。
元青苏上前探他鼻息，远远听到“大师兄”之类的呼唤，面色忽然一变，对明无慈道：“伸手，借我鬼气。”
明无慈不明所以，将手递给他，黑气攀上元青苏的指尖，元青苏也不客气，直直往娄鸿禧胸口拍去。
彻底绝了气息。
曾经的师弟就这样死在面前，明无慈睁大眼，正要说什么，元青苏忙将他搂入怀里：“快，变成魂儿，我为你遮掩鬼气。”
若有若无的冷香钻入鼻尖，魂主是鬼魂唯一能触碰的人，明无慈耳根泛红，化作黑雾钻到元青苏怀里。
待陶仁携众弟子赶来时，元青苏已然无力撑剑跪倒，双眼泛红，语气哽咽，好像面前躺的是他的生身父母。
“娄师兄！”元青苏哭天抢地，“我对不起你啊，共同抗敌，却让你被恶鬼取了性命。今生没做成师兄弟，来生便做亲兄弟！”
“说什么呢？我师兄怎么可能死……”陶仁惊疑不定，怀疑这厮是不是疯了，上前去看那具尸体，也跪倒下来，“娄师兄啊！”
元青苏递去一块帕子，陶仁没接，号哭一会儿便拿剑对准元青苏：“说！是不是你害死我师兄？”
“哪有的事？我又打不过娄师兄。”元青苏摆摆手，“娄师兄心善，过来再劝我入风徐山，正谈话间，一只恶鬼就冲出来了，我们合力迎战，却还是不敌。娄师兄以命相护，好在恶鬼重伤，我已将它送入轮回。”
“只是……”元青苏紧皱眉头，重重叹了口气，“娄师兄，怕是无力回天了。”
“我信你个……”
陶仁还没骂完，便听到一个弟子检查完尸身道：“好重的鬼气，怕是鬼君级别的了。”
陶仁当即反驳：“不可能，众鬼君早在五百年前的仙鬼一战中，被收编到地府去了，谁会突然出来害人？”
元青苏面色悲痛：“唉！这我也不清楚了，你说，青苏玉山前不久才经过一次鬼门大开，指不定哪位鬼君杀性大发……”
陶仁拧眉道：“不可能，鬼君与殿神尊上的约定不可破呢，怎么可能来为祸人间？莫非是新鬼君？”
那弟子俯身道：“会不会是那位……”
“有禁魂……”陶仁忽而反应过来旁边有个元青苏，匆忙闭嘴，提起木剑，“此事稍后再议。”
陶仁站起身，指着元青苏道：“把他给我带回去！”
“怎的又赶我走又带我回去呐？我也是受害者……唔唔。”
不由分说，两个弟子将其捆绑，堵住嘴，抬上飞剑。
娄鸿禧的尸身亦如此处理，最后就是元青苏与娄鸿禧的尸体各躺一剑，行路半日，总算到了风徐山。
元青苏的弟子房还未收拾干净，如今恰好能作他的囚笼。
关上门锁好后，元青苏有了个人空间，确认四周无人，将明无慈叫出来，识海传音道：“出来，帮我解开。”
明无慈恋恋不舍从他怀里出来，化作人形，抽出帕子，解开绳索。
元青苏泪眼朦胧，微微喘气，恰看到明无慈泛红的耳朵：“你怎么了？”
“热。”
“哦。”元青苏没再计较，翻身坐起，“我分析了陶仁的话，他，或者说他们都是知情者，也可以说是‘帮凶’，你有没有印象？”
“有。”明无慈眸光黯淡，回忆道，“娄鸿禧带头，加上陶仁等共四十九人，指认我勾结鬼族，杀害师傅。”
元青苏问：“哪四十九人？”
明无慈一一道出，不乏元青苏耳熟之人，亦是明无慈平时颇为照顾的师弟师妹们。
记下后，元青苏问：“你想杀了他们吗？”
“没必要。”明无慈摇头，停顿一下，又问，“你为何要杀娄鸿禧？”
“不杀他，你的鬼君之体岂不是要暴露了？我可不愿意陪你一起亡命天涯。”元青苏对他那无用的悲悯之心又爱又恨，“娄鸿禧陷害你，杀害你，是我救了你。如今，你要质问我？”
无视元青苏的愤怒，明无慈缓缓抬头，正视他的目光：“不，这是我的仇，没必要脏了你的，应由我一人承担。”
“啪——”
元青苏一巴掌下去，因是魂体，明无慈只是闪了一瞬，但疼痛是真真切切的，明无慈蒙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愣愣注视元青苏。
“你以为你很伟大？人是我杀的，轮不到你来承担。”元青苏甩了甩手，“我们如今是共犯，收起你无用的善心，别拖我后腿。”
说罢，他折了只纸鹤，附灵于其上。
此法极险，附灵物与施术者共感，也共命。而元青苏的表情毫无波澜，对他来说，富贵险中求。
明无慈在一旁无措看了许久，月上中天，元青苏动了，他拿起玉剑：“你如今实力几许？”
“不弱。”
“可否杀够四十八人？”
“可以。”
“起来。”元青苏破开阵法，迎着惨淡月光走出去，“和我一起去杀人。”
元青苏越走越远，明无慈犹豫半晌，终于跟了上去：“等等我！”
他停住脚步，回望，月光随风而落，竟化作纸灰，落在头顶上，像极了雪。
“你……”瑶光的声音从天边传来，“想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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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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