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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并第十三天
13、合并第十三天
迟夜这次周边没有可供他“摧毁”的东西,只能靠多年培养出的自控力勉强克制一下。
但谢回还是被他身上陡然暴涨的魔气带的有点躁动不安,赶紧拿了两张上等清心符出来。
一张给自己,一张递给迟夜。
迟夜却道一张不够,随后几乎拿走了谢回手上七成的存货,可见是愤怒到了何种地步。
虽然不太合时宜,可谢回莫名觉得就迟夜现在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比他的假面具生动多了。
不怪迟夜控制不住。
就他所知道的,说迟夜跟慕宇王朝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绝对不为过。
这位一向眼高于顶的魔君陛下不仅给慕宇王朝一个人类朝代当起了国师,还一当就是整整四代半。
甚至可以说慕宇国从开国到发展再到中间摇摇欲坠时被拉回来,都离不开迟夜在其中推波助澜。
也正因此,之前谢回还在疑惑面对慕宇国即将灭国的事,迟夜不说亲自护短出手,至少也不应该完全无动于衷。
现在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打着迟夜名头给自己谋利却败坏他名声的自作聪明的蠢货……
这已经不是踩在迟夜的雷区上了,根本就是在他的雷区里疯狂打滚了。
还什么迟夜的指引?
迟夜他缺架打吗?作为一群随时想释放天性的魔修里最保守的一个,他要想打,修真界的战火早就烧起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慕宇皇帝这种关键时刻临阵脱逃,只会躲在背地里放阴招的行为是真的点燃了迟夜的怒火。
凡界其他人怎么人渣怎么不干人事儿,迟夜管不着,也不想管。
可谁让他们姓谢。
“真是放只谢回在那皇位上头,都比他们强几万倍。”
被用来当对比参照物的谢回对此表示,他应该谢谢迟夜陛下对他能力的肯定吗?
他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清理出去后,坐在了迟夜对面那张椅子上。
“木已成舟,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毕竟是你花了那么多心血扶持起来的帝国,准备给个教训还是?”
迟夜冷笑:“一群自作孽不可活的败家子,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
他说的冷血,谢回却从迟夜非同一般的表现里窥见几分他对慕宇国的感情。
这份感情可能没深刻到足以和魔域那边相抗衡,可它已经足够特殊的了。
要知道假若这次做出此等糟心事儿的换成青珏门,迟夜根本不会为之动容,恐怕那时他连个眼神都欠奉,更别说被气到如此口不择言的程度。
谢回的嘴唇被扇面温凉的触感覆盖,眼看迟夜起身,顿时忍不住问道:
“你这是要去?”
他没回头,一向温柔的声音里渗着浓浓的寒意:“去给宗朝皇帝治病。”
慕宇国皇帝不是想舍不得他的皇位他的帝国吗,现在好了,等着做亡国之君吧。
……
和华丽贵气的慕宇皇宫不同,宗皇宫的建筑以大气肃然为主体风格,站在其中很容易就能把人衬得渺小无比。
但其中却不包括现在的迟夜。
他掐了个隐身决大摇大摆地进入皇帝寝宫时,宗元帝正披着件单衣批阅底下人送上来的奏折。
而他身旁的青年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放在了皇帝手边:“陛下,该喝药了。”
凡界皇室天子多以龙做自身的象征,唯有慕宇王朝因为国师的缘故崇尚凤鸟,无论是衣服上的刺绣还是各类饰品都随处可见凤凰纹饰。
此时宗元帝身侧的青年穿的就是这样一件凤纹长袍,昭示着他慕宇七殿下的身份。
更关键的是,在宗元帝捏着鼻子将苦涩药汁一饮而尽后,青年居然非常自然地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让迟夜都露出微微愕然的表情,显然没料想到两个出自大相径庭世界的人居然能擦出这样的火花。
谢如微看向宗元帝的眼神里带着满腔愧疚:“抱歉,我并不知道治疗栖血疫的完整药方,最多也只能帮你到这里。”
他的好父皇,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在他们每一个质子身上都下了栖血毒,为的就是借由他们的躯壳为引子将疫病传播到宗朝境内的土地上。
等谢如微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迟太多了。
他的手足都被害死,而他的心上人也不幸地没能逃脱的了这份噩运。
谢如微接着说道:“但我还是希望哪怕对方是上界青珏门,你也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不要轻易答应他们的要求。”
修者高高在上,有翻云覆雨之能,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完全超脱那些人类所拥有的劣根性。
他们的心里并不一定对凡界众人有多友好。
宗元帝不置可否,面上露出个疲惫的苦笑:“距离质子进入国境已经数月过去,如今都城内不知多少城民都被传染上了栖血病。”
“我当然知道青珏门也好,和他们勾结到一起的隐世玄门也罢,心中都未必有多接纳我们这些凡人。”
“但事已至此,如果我不答应他们,等栖血疫彻底蔓延开的那日,人间就会变成你我绝不希望见到的末日景象。”
“以图来日也总好过再无来日,阿微,我已无计可施了。”
谢如微跟他面对面,一起沉默下来。
宗元帝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甘心地握住了谢如微的手。
“只是阿微,依照你所说,慕宇国曾因栖血疫死伤百姓无数,可为什么你们的史书上对此事却没有分毫记载?”
谢如微用自己的体温试图熨热宗元帝那只过于冰凉的手,
“幸得有人力挽狂澜,才没有酿成那般惨剧……那时候,是国师和天衡君不顾阴阳法则,到鬼域强行把数以万计的枉死灵魂又抢回了人间。”
“而后为了不让栖血疫被有心人利用,当时的祖先们一致决定将这一段记载在史书上抹去,最好连只言片语都不要留下。”
直到他的父皇鬼迷心窍,以他人亲者性命相要挟,强行命令太医署令栖血疫重现人间。
“祖先们的良苦用心,终究是被我等不肖子孙给辜负了。”
他这句话刚落地,附近一道不知来处的男音蓦然响起,音色悦耳却十足疏离。
“既然这背后的一切道理你都明白,那早在事情还没有铸成大错之前,为什么不试着去改变它?”
“谁?!”
谢如微的神情一下子凌厉起来:“无诏擅闯陛下寝宫者,可是死罪。”
眼看屋内房梁上俨然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青年身影,宗元帝第一时间将谢如微护到身后,警惕地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迟夜其人。
不曾想当谢如微看清他同祠堂里供奉的叶迟国师画像那一模一样的外表时,轻轻挣脱了宗元帝的手,对迟夜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慕宇皇室第一十四代子孙谢如微,见过国师,百年未见,国师风华依旧。”
反倒是谢家每况愈下,不仅把国家一半土地丢了出去,皇帝还干出这种十恶不赦的事儿来,这哪里是天潢贵胄,这分明是天字第一号的恶霸。
迟夜安安稳稳地受了这一礼,语调上却颇有些直来直去的态度,说不满就是不满:
“你们谢家皇室,尤其是你的父亲,还真是令本座大开眼界。”
“父皇非明主之相,向来亲近奉承他的小人不说,还惹得朝堂风气每况日下。”
谢如微一点替慕宇皇帝描补的意思都没有,恨不得直接说慕宇落到现在快要亡国灭种的田地,他就是头一份儿的始作俑者。
说完这些,他又暗戳戳地给父皇在国师面前又上了好一番眼药。
“不仅如此,父皇以护国为名牺牲了他数位后代,在宗朝境内大肆传播栖血疫病,更说国师当年您自己也说过,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而且以您……的身份,说不准还会为他雷厉风行的行事而感到欣慰的。”
他发誓他复述慕宇皇帝的做法时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意味,只是将后者素日的一些言行表现非常平静地说出来罢了。
谢如微没有料错,迟夜确实看不上慕宇皇帝的种种行为:“照他这么说,他那些惨无人道的手段全是照着本座学的,那本座身上其他的东西,他又学去了多少?”
他迟夜就算再穷途末路,也不可能干出那等临阵脱逃的事儿来,心性差成这样也敢说自己是和迟夜学的。
简直笑话。
他俩你来我往交锋之时,宗元帝突然一阵头晕目眩,随即昏倒在了两人面前。
他本就到了强弩之末,迟夜周遭包裹着凌厉魔气的威压又惊人,一下子抵抗不住直接彻底引发了栖血病。
殿内此时已经屏退了所有侍从与内侍,如今只有他、宗元帝以及不请自来的迟夜三人。
谢如微将宗元帝扶上床榻,随即对着迟夜的方向双膝一弯,腰板挺直地跪在他面前:
“还请国师能救救他!”
迟夜没动,视线在谢如微和宗元帝之间游移:
“你身为谢家人应该知道,以本座和你们慕宇国的渊源,这次既然来了,就大概率不会冷眼旁观。”
“本座也可以像百年前帮助你的祖先一样,帮你夺取皇位,继续延续你们慕宇王朝的荣光。”
“到了那时,他就是你头一个要除掉的心腹大患。”
“哪怕这样,你还要我救他吗?”
谢如微顿了顿,却是极为坚定地回答迟夜:“慕宇王朝,已经没有值得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了。”
它早烂透了。
“不瞒国师,如果有的选,我绝不想姓谢。”
谢如微压下心头难以抹除的恨意,平复了一下心绪,紧接着抬头直视迟夜决绝道:“国师,不管未来如何,但至少现在我不后悔。”
“他是个好人,我愿意救他。”
迟夜不知是嘲讽还是带着些别样的意思对他说了句:“好人最不长命。”
“行了起来吧,人类膝下有黄金,这不是你们人族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吗?”
这一趟原本就是来捞宗元帝性命的,逮到谢如微这么个还算有意思的家伙反倒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被慕宇皇帝复原的栖血病出现了不小的异变,百年前的药方用在如今已经不怎么对症了。
不过好在迟夜这几天对它进行了更进一步地改良,正好合宗元帝的体质。
宗元帝的病情,其实比费燕罗更严重许多,如若不是有谢如微一直精心护着,早活不到今天等迟夜来救命。
迟夜给塌上的病人施针,谢如微心里却始终沉沉压着另一件事。
在迟夜出现之前,天钰世界的隐世玄门已经通过别的渠道找上了他和宗元帝,说他们已经和上界第一宗门青珏门达成联盟。
栖血疫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讲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但对上界的仙君大能来说,或许尽是挥一挥衣袖便能解决的小毛病。
玄门自称可以替宗朝境内的所有百姓向青珏门请愿,但前提是宗元帝要付出足够的筹码来和他们进行交换。
他们提出的要求是凡界自此要彻底纳入青珏门麾下,为其提供资源,以及他们力所能及的一切。
玄门的要求则是去掉名号前的隐世二字。
没错,他们不想再隐世而居,而是要决意重现五百年前的修行盛世。
凡界所有人以修仙为最上等的荣耀,举一城乃至一国之力供养玄门修真者助其飞升上界以求得那所谓修真大道。
玄门门内弟子地位也要有所升高,至少要能够比肩当年在慕宇国国内万人之上的国师叶迟。
这些要求说白了是在趁火打劫,之前他和宗元帝苦于栖血疫的威胁不得不将其纳入考虑的范围,可如今迟夜的到来却让他忍不住开始动摇。
唯一的顾忌就是叶迟国师的身份并非正统修者,他走的是那样一种不被世上大多数人所接纳的邪魔歪道。
在他们慕宇国还好说,他们只认迟夜是他们的叶国师,别的什么身份都要往后退,但宗国境内却远没有那么好说话。
宗元帝身份特殊,迟夜也没让他像费燕罗那样一昏好几天,约摸半个时辰后就把人从昏迷中扎醒。
迟夜给谢如微略微说了一点今后宗元帝治病的疗程后便推门出去,给他俩留出一定的独处空间。
谢如微便趁这个时机将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同宗元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后者闻言首先提出的就是迟夜是否会愿意帮忙的疑问。
谢如微十分肯定:“他会的。”
“青珏门我不清楚,但国师和隐世玄门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绝不可能看着他们再度崛起的。”
宗元帝难得升起几分好奇心地问:“何出此言?”
解答他疑惑的并不是谢如微,而是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迟夜。
他来时的怒气似乎已经消失殆尽,又变回了那温润雅致的模样,一举一动宛若庙里的神像。
可这个悲天悯人的神祗的下一句话却是:“因为我修魔。”
魔修和正道修者哪来交情可言,只有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深切仇怨。
毫无破绽的一个理由。
谢如微闭嘴不言,宗元帝也接受了这个理由,眼眸微眯:
“这么说,叶国师的诉求和上界的青珏门是一样的,您也想要宗国为您的魔域势力所服务吗?”
“不。”
他取出一张银质面具戴在脸上,遮住那张过于有辨识度的精致脸庞。
“我首先要慕宇亡国。”
“做到了,其他一切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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