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荼蘼花开时

　　“欸，今天就直播吗？”
　　主场离霸图基地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倒不至于让我晕得昏天暗地。一回宿舍我就扎进房间换上常服，准备去厨房觅食一番后休息一下就睡，路过训练室却发现我的好队友们正捣鼓着设备和网线——联想到赛后下班路上领队的恶魔低语，我恍然大悟：原来头部战队的补时长都是从月中开始的。
　　但是，要在训练室播吗？不应该有单独的直播间然后一群人跑来跑去到处串门吗？
　　哦，那是隔壁赛区。
　　打扰了。

　　我慢吞吞地挪至我的座位上，发现顶上的摄像头因调试发着诡异的红光。
　　沉默三秒后，我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拜向坐在训练室另一边、不怒自威的佛像韩文清：“能不能不开摄像头？”
　　我佛慈悲，小女子实在不想顶着两个熊猫眼面对粉丝，求成全。
　　“可以，”佛像发话了，顿了顿又补充，“如果你不想的话，麦克风也可以不开。”
　　我韩威武！
　　“不行！”巡逻的领队却斩钉截铁地反对，他的声音在触及韩队眼神时减弱，一弱就弱到底，“摄像头就算了，麦还是要开吧……被怀疑代打怎么办？”
　　“谁怀疑？”
　　“没关系的，麦而已我开就是了！”

　　话虽如此，等我自己弄清楚霸图签的直播平台该怎么开播时，坐我身边的两位已经优哉游哉地一边和弹幕聊天一边玩着各种网络小游戏，混够了半小时的时长。
　　“谢谢大家开通的舰长……怎么没看见你家小紫毛？小紫毛还没开智呢，还在折腾她那个平台。等等我叫她来打个招呼啊——桑荼，过来给你异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问好！”
　　电竞椅左侧突然传来一股拉力，我刚戴好耳机点下确认开播的按钮就被拽过去，偷懒没理的耳机线因打结本就要短上许多，被他一拉更是瞬间绷紧。
　　好痛。
　　“我——张佳乐你谋害亲队友！”我差点就要爆粗口，一想到在直播硬生生憋了回去，龇牙咧嘴地控诉着，注意到他还开着摄像头后又一秒萎掉，“别对着我呀，我卸妆了……”
　　张佳乐咦了一声，倒是很贴心地把摄像头视角拨向天花板。
　　“你还有偶像包袱呢？”他说，话语稍滞，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盯住我的脸，像AI扫描人脸那样不放过一处细节——但说出来的话全错，“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啊，就是黑眼圈重了点。跟你副队好好学学，少熬夜就行了。”
　　我该谢谢他夸我吗？不对，他是在夸吗？
　　另一个罪魁祸首——缠成一团的耳机线被他接过，张佳乐像我小时候看别人翻花绳那样轻巧地把它解开、捋顺，手势交叠重合，像翻飞的蝴蝶。最后递到我手上的耳机线已经和我刚拿到时的模样没什么差别了。
　　好奇怪，张佳乐手居然这么巧？扎头发是，解死结也是。
　　“乐乐，你好厉害。”我由衷地感叹，诚恳地点头，崇拜之心日月可鉴。
　　张佳乐无语，摁住电竞椅把手将我推回我本来应该呆着的位置：“是大小姐你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吧！行了行了，快回去播你的。”
　　我哦了一声，重新将耳机线插回主机。还好我在张佳乐扯椅子前就点了开播，也算小混了一下时长。
　　暂时还不太清楚这个平台有什么功能，我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就没管直播界面了。
　　左看张佳乐斗地主飞机带翅膀企图春天反被四连炸送走，右看秦牧云黄金矿工左摇右晃就是钩不住金块——我思索良久后决定点开最爱：英雄联盟。

　　荣耀是工作，101是生活。

　　周六晚上的艾欧尼亚不说人满为患也不至于像平时那样一排就要排十几分钟。
　　我决定先来把紧张刺激的大乱斗。
　　刚进游戏加载界面却发现有条诡异的黄色留言框在屏幕右下角——
　　「DeLillo：开麦。」
　　？
　　这是什么东西，SC？
　　开麦？我不是开了吗？耳机都插上了呀。
　　我喂喂了两声，正疑惑着准备切屏去看直播界面，又一条醒目留言飘过，这次是棕色的：
　　「DeLillo：你麦克风没开，回直播界面点那个话筒。」
　　我又发现每条留言后面都跟着倒计时……果然，最阴商人心。
　　多亏这位热心水友的帮忙，我终于发现自己播了十几分钟都没开麦——代表着麦克风的话筒图标是个叉。
　　一旁的弹幕区滚动着问号和看上去哭得很伤心的黄豆，我默默滑跪：“不好意思呀大家，主播第一次在这个平台播，实在是不熟练……嗯，可以当做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咳，晚上好，感谢大家点进主播的直播间。”
　　弹幕的哭泣终于停下，我又想起那个好心人，置顶的SC还挂在那里。
　　“DeLillo……”我试着念这个ID，de-li-lo，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德里罗？”
　　耳机里的游戏声和一连串的信号让我意识到自己再不回去就要被判挂机了——我只好放弃深究这个ID的想法，切回游戏界面。
　　德里罗……那不是唐昊之前的账号卡ID吗？这么巧？

　　来不及思考，我回到嚎哭深渊战场时开局已有两分钟。虽然两分钟对于一把正常的大乱斗来说不算什么，但显然，我的队友们不这么认为。
　　我打英雄联盟一般不开局内聊天，但是信号这类是屏蔽不了的，于是0-2-0的队友和我一起走出泉水时——
　　黑暗之女：虚空之女-存活
　　黑暗之女：发出信号，请小心行事
　　黑暗之女：示意敌人已不见踪影
　　“奇怪，开局送两个头的是他又不是我，为什么他要一直PIN我呢？”
　　“哎呀，怎么会有人玩安妮被动都没叠满就闪上去送呀……看上去好悲壮。”
　　我拿着出门装备在一通乱战中砍下三杀，礼尚往来地PIN了一下这位队友再次躺下的尸体，打开聊天界面：
　　虚空之女：R.I.P.
　　然后再：/mute all，回车。

　　右下角又飘过一条棕色的SC，还是那串英文，内容只有一个字：怂。
　　现在我可以确认了，这人绝对是唐昊。
　　我装作不认字：“打错字了吗，是在说‘送’吧？嗯嗯，这个安妮和对面的人确实都在送，安妮要不是会发信号我还以为是人机呢。不过还好主播技高一筹～”

　　一局很快结束，好友列表里代表唐昊的形似一串乱码的ID弹来消息：1
　　我：2
　　唐昊：？
　　唐昊：小牌大耍
　　我：怎样^^
　　知道他在看，我直接说：“唐昊你在听吧？想给我打钱直接微信转账就行，还没有平台抽成。”
　　一旁的张佳乐在感谢礼物的间隙还不忘接话：“唐昊在你直播间？怎么不来给我发SC，我豆子都要输光了。”
　　我向左望去，张佳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灰掉的、显示欢乐豆不足的屏幕。他不笑的时候确实有一种忧郁的气质，但一想到此时的忧郁是因为斗地主输了精光我就忍不住笑。
　　张佳乐握着鼠标随意扒拉了两下，手撑着下巴叹气，似乎是在发愁自己该换个什么游戏来混剩下的时长。
　　他像是察觉到我刻意收敛的嘲笑般突然偏头，撑下巴的手转而托腮，一副“鬼点子生成中”的模样望着我。
　　我不是第一次发觉他虹膜偏浅，但是每一次都会像现在这样被直勾勾看着就会感叹：这人的眼睛怎么这么好看？
　　温润的琥珀懒散轻语：“欸，桑小茶，你想不想带我打英雄联盟？”

　　“不想，”我开始庆幸自己不开摄像头的决定是多么正确，我错开张佳乐的视线，在唐昊加入队伍后火速点下开始进入匹配行列，“再加上你就不是休闲娱乐，是负重训练了。”
　　张佳乐沉默，张佳乐小发雷霆地“呀”了一声又憋住了后面的话语——大概是对他刚刚的不义之举感到愧疚吧！
　　我瞟了眼不时滚动着的弹幕区，那里因为暂时没有房管所以还有广告和片哥飘过，我选择自动过滤，挑着能回复的发言念：
　　“今天团体赛打得很好哦小茶妈妈爱你……谢谢妈妈~果然还是妈妈最会溺爱。
　　“怎么不播荣耀……嗯，公会要抢BOSS的话开直播不太好吧？下次打副本的时候可以直播。
　　“是双排吗另一个人是谁……不算双排吧，这是大乱斗，热心水友是唐昊～
　　“宝宝来到霸图有什么感想？嗯……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队友们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主播会加油的，请多多关心吧！
　　“有没有尝试青岛特产……‘青岛’的特产，啤酒吗？领队不让喝，会影响操作。不过淄博烧烤和东阿阿胶糕都吃过了，好吃！”

　　猝不及防的，耳机里传来除了攻击特效音和击杀播报音之外的、进了语音后反而不怎么说话的唐昊的声音，冷冷的，好像不怎么高兴：“怎么没给我寄？”
　　“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一跳，闪现到对面脸上差点送了。还好唐昊反应得快，闪现W到我身上给了个护盾并一脚把对面踹飞，我这才得以丝血逃生。
　　“特产，”唐昊说，在我脚下PIN了个问号，“群里的人你都送了，我怎么没收到？你寄到百花了？”
　　“啊哈哈你说这个啊，嗯，这个呢……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们来分析一下……”
　　死脑快想啊！
　　我寻思着该如何搪塞过去，总不能说是因为准备往南京寄的时候嘴馋了决定把那一箱自留吧？
　　我瞥到桌面上的赛程表立牌，眼睛一亮，就决定是你了！
　　“下下下轮不就是我们打了嘛，你先别急，我当面，双手捧着送你够不够？”
　　“行，”无线电处理过的声音总感觉有些失真，像rapper挂电一样，自动给他掺着笑的声线赋魅，“我等着。”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竞男好难懂。
　　唐昊和我打了两把大乱斗后觉得无聊，又催我进行每日例行的竞技场PK，我心想我还是要吃荣耀这碗饭的，打一下也行。于是我转身向神之领域走去。
　　登的当然不会是比赛的账号卡，马甲这种东西就算公会不主动提供，大多数职业选手也都有几个的，我自然也是。
　　与春归上线的瞬间便收到了一条组队邀请，我以为是唐昊发来的，没怎么细看就点了接受，进加载界面才发现不对：这不是骨龙深渊的副本吗？
　　片刻后，重现天日的聊天界面终于显示过时的消息：
　　「君莫笑：小桑，副本来不来？」
　　几乎同时，那道令刚降下来的耳垂温度再次飙升的声音飘来：
　　“好久不见啊小桑，今天发挥得很好——哦，我说团体赛。有没有兴趣再来发挥一下？”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发挥不发挥的事，而是——
　　「与春归：前辈，我在直播……」
　　“嗯？”荣耀的语音要比联盟来得更真实，君莫笑的模型又跟与春归没隔多远，因此我能清清楚楚听到叶秋那像带了钩子一样的尾音，懒洋洋、漫不经心，“直播啊，正好。”
　　我已经无暇顾及弹幕区飞驰而过的、和百花缭乱光污染手雷特效不相上下的“？？？”和“卧槽卧槽”了，自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让我切出直播界面闭麦的动作都要迟上不少——今天的黄历上真的没有写忌直播吗？
　　我的手速还是没叶秋的语速快，话筒图标灰掉前，他的声音响彻直播间，或者说整个训练室——因为我手忙脚乱间把耳机线拔了，现在正是音量拉到最满的外放：
　　“叫上你队友一起来打工呗，刚好还剩三个位置。
　　“对了，不要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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