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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本善
“我现在有点不想把蓝种给你了。”宁溯试探着玩笑道：“万一你用它干什么坏事呢？”
蓝种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物质能力不明，也超出了宁溯的认知范围，纵使知道它不平凡，但亲眼目睹的那一刻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这种神秘又危险的物资，只有留在身边才安心。
席焕没有理会这番试探，如果他能取走，那一定不惜一切代价。
在姚姓姐妹遭遇危机时，席焕没有出手相助的迹象，他的善意似乎只发散给给除人类以为的一切生物，刚刚甚至连那些柳树枝都未曾折断一根。
宁溯看向席焕的侧脸，五官宛如雕刻一般精致，却也正因如此，平地生出几分突兀来。
“你认为现在这个形势，我们该怎么相处呢？”
“前世还好，可现如今一切都变了，我们完全成了弱势的一方。”
前世遇到的最困难的情况，也不过是如狼人一般发狂的进化兽，他们不怕，也无需惧怕，可茉莉的出现敲响了宁溯心中的警钟。
他无法无视今天所见的一切，“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我的同胞们，让他们提防着点。”这是他目前能给出最两全的想法。
“你刚刚说，如何相处。”席焕不疾不徐地接着宁溯的话向下说：“你为什么认为，这就不能相处了？”
因为浅灰色的眼瞳，直视别人时很容易让人陷入整双眼睛里，此刻席焕看着宁溯，面色较为较真。
“茉莉这种概率，可以说全球也不过几十只。”
“这就怕了？”他轻笑一声，看着宁溯不解的眼神，“当它们未进化时，你们不也能相处吗？”
宁溯下意识想反驳：“这怎么能一样？它们可是有…”
“怎么不一样。”席焕一字一句，似乎在提醒：“你怎么不说，你们的手段呢？”
“电锯，枪支，麻醉针。”
“用这些武器驱逐，猎杀它们时，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席焕一直在看，人类进化后做的一切。
一开始拿着斧头，砍几棵树，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人类在森林中定居，到也和周边生物保持一个和谐共生的状态。
他自认为心怀大度，人类和兽类互有厮杀，他从不干涉，因为他明白这是自然文明的进程。
可逐渐的，他发现人类进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有准备，刺耳的电锯声与摄心的枪响就打破森林中的宁静，千年古树被他们踩在脚下，一山之王被他们穿到身上。
动物没了家，植株没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乌烟瘴气的高楼，竟也能与他平视。
说到底，这场末世，不过是人类咎由自取。
宁溯一时间哑口无言，现在他也算是体会到被高等生物入侵时那种无力感了。
“你不也是人类吗？”
“我讨厌人类。”
席焕面色起先带着不屑：“但你算是我看的最顺眼的人了。”他又带着些冷酷的开口，“毕竟，我相信蓝种的选择。”
往日种种，但只要做出改变，席焕便不会一直纠结，他能感受到宁溯身上散发的一丝纯善，也看见他愿意帮茉莉挡住那些枝丫，也渐渐对他改观。
他到底是一个心怀大度的神。
宁溯哑口无言，一边觉得席焕假清高，一边却又觉得他也没说错。
等他们回到车上，布果正蜷缩在车座下面瑟瑟发抖。很显然，刚刚湖岸边发生的事情甚至波及到了这边。
“没事了，快起来吧，我们该出发了。”
宁溯捏了捏布果的耳朵安慰道，布果看向他，一双眼睛亮如葡萄，眼中纯粹无比。
他突然想了很多，也逐渐发现，无论是兽类进不进化，从来都不该被讨厌。
宁溯被萌了一下，没忍住，又揉了揉布果的脸蛋，这才意犹未尽地坐上车。
驱车来到市中的一家大型购物商场，和席焕一起搬动水源。
他们之间向来保持诡异的和谐感，无论前脚发生什么，后脚都会恢复到相敬如宾的状态。
席焕对于这些事一向没感觉，只不过搬运途中，他注意到了些异样。
“一些货架上没有灰尘。”这是他观察到的。在搬水之前，席焕就已经注意到那些空缺的地方，不过因为没有感知到陌生气息，所以在全部搬完之后，他才将这件事告诉宁溯。
“这里有幸存者来过。”宁溯去商场里面转了一圈，果断下了定论。
看这些补给品消失的数量，大概不是一人所用，很有可能是一只小队，且距离不远，说不定再过不久，他们便会碰上。
“上车吧，继续出发。”
宁溯与席焕坐上车，还未发动，便明显感觉出车子下沉得厉害。
水太重了…宁溯无力吐槽。还好这辆车性能较高，开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就是速度要慢上一些。
跌跌撞撞走了些时日，期间下了一场小雪都没被发现，还是雪花带来的冷度提醒了他。
布果说话也渐渐利落起来，起码能够进行正常的对话了。
“有人！有人！”
行至半途，布果突然不安起来，宁溯见状警惕地看向四周，渐渐降低车速，与席焕对视一眼。
席焕向他点点头，“三个，人类。”
听到是人类，宁溯反而松了口气。比起那些进化兽，人类的存在相对安全许多。
果不其然，他们谨慎又小心地行驶了一段路程，就看见一辆改装后的面包车停在路边，依稀可见车内人影。
要打个照面吗？
宁溯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就一条路，无论如何肯定要经过这几人。
席焕就扫了一眼，便看出些异样来：“车坏掉了。”
宁溯没有席焕那样的神通。不过等他们离近了些后，车内下来一个人，站在路边冲他们挥手，很显然是要拦车。
宁溯降下车速，在远处停下。男人走过来，车窗打开一条缝，端详起眼前的人来。
男人满脸络腮胡，皮肤黝黑粗糙，身形壮硕，但面色和善，看见宁溯时竟有种要哭出来的感觉。
“幸会，幸会。”那个男人说。
“有事吗？”宁溯客气地问。
“是这样的，俺们车不知怎么滴了，怎么都使不动，这荒郊野外的不知怎么办好，想问问您们车上有没有工具啥滴俺修一修。”
男人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脸上陪着笑。车上另外下来两个人，和眼前男人装扮相同。
宁溯见他们没有恶意，便找出手锤、钳子、扳手之类的从车窗递给他。
“哎哎哎好嘞，您等俺们一会，应该用不着多久的。”
男人把工具分给身后两个人，又站在车边跟宁溯搭话。
“俺叫冯游，两个小兄弟看着年纪轻轻，要去哪撒啊？”
“走到哪算哪。”宁溯答道。
冯游掏出烟，给宁溯递了一根。宁溯没接，他便自己抽上了。
“后生可畏啊，哎，都是为了活命不是，出来走走也能找些生路，就这一路出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啧啧啧…”
“游！来看看这怎么弄！”
另外两个人冲这边喊道，冯游还没感叹完，便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帮忙，盯着他的背影，宁溯一时失了神。
这几个人他都没有见过，看起来也并无恶意，不过他也不敢太早下结论。
“嗝——”
正在他凝神思考时，布果在后座打了个嗝，打断他的思路，还将脑袋凑到前面，有些脸红，试图挡住些什么。宁溯向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可乐瓶子空空如也，孤独地躺在那里。
自从布果迷上这些碳酸饮料后便经常偷喝，连坚果都少吃了许多。
“少喝点，对牙不好。”宁溯没好气地训斥，又看了看布果圆滚滚的肚皮，矛头转向席焕，“你也不管？”
“嘻嘻。”布果胆子愈发地大，竟冲宁溯做了个鬼脸。
“嘿——”
眼见拳头就要不痛不痒地落到布果头上，余光却瞥见冯游向这边走来。宁溯咳嗽示意，布果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进化兽，现如今还是要保护好布果。
“来，给你，谢谢了哈。”冯游将工具又递还给宁溯，热情地招呼，“小兄弟，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谢谢。”宁溯回到，略带客气的冲他一笑。
“也行，谨慎点是好，路上小心啊。”冯游也没勉强，“你们两个小年轻倒也能互相照应。”
他看着宁溯与席焕二人，眨巴两下眼睛，突然感觉到干涩：“要是我儿子还在，也定跟你们一样是条汉子。”
冯游嘴里止不住地叹息，对他而言，末世降临的那一刻他就家破人亡了。农民出身的他被迫放下田地与老宅，整顿好心情背井离乡的出来寻找生机，家里的牲畜一夜之间全死光，地里的庄稼枯萎凋零。他从家中开着面包车出来，一直在寻找其他幸存者，直至听到广播，才觉得又有了生活下去的动力。
“你说，怎么幸运的偏偏是我。”
他别过脸去，不愿再触情伤情：“所以啊小兄弟，不要对生活放弃希望，家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才是什么都没了，带着家人的那条命好好走下去昂。”
意识到自己说的多了，冯游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又冲他们咧嘴一笑：“不说了昂，你们先走吧，俺们一会再出发，有缘分的话以后再见！”
“嗯，再见。”
冯游笑容纯粹朴实，得到宁溯回应就赶回同伴身边。宁溯看着他的背影便知道，他们以后还会再遇到。
也不知是不是人口剧减得厉害，就连上一世末世，宁溯也很少遇到纯恶之人，大家出奇地对于建设基地一致积极，也个个为人友善，就好像来到一个性本善的世界。
从前在基地时，仅有的几个偷抢异类，也会遭到大家的一致排斥。在宁溯生活的那个阶层是如此，不过再向上，或再向下，他就不得而知了。
冯游淳朴憨厚，在社会中容易上当受骗，但在末世，这种关键时刻，这种人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伸以援手。
人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刻，回到了那个靠着一双手建设家园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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