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既澍

　　磅礴大雨一泻如注，山路崎岖陡峭，司机全神贯注行驶，轿车匍匐前进。

　　迟青厌百无聊赖玩着手机，“林叔您怎么一直压速？”

　　司机简略说着路况，轿车毫无提速的征兆。

　　喻语迟悄声喃喃：“笨蛋，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

　　一旁的穆屹宸支着手肘，手微握拳，抵在太阳穴，听到喻语迟的自说自语，不免扬眉。

　　高楼隐于山林，灯火酒绿未减半分，金碧辉煌的排灯晃得眼睛疲惫。喻语迟裹紧西服外套，跟着俩男生走进电梯。

　　迟青厌从西服暗扣取出卡，嘀的一声，顺手暗亮阿拉伯数字九。

　　穆屹宸双手往后撑着大理石扶手，朝迟青厌挑眉，“管家都把衣服送到了吗？”

　　“早到了。”迟青厌抱臂斜靠墙，见身边喻语迟略拘谨的模样，“稀奇。”

　　喻语迟侧目看他，“你是软体动物吗？”

　　“啧。”迟青厌刚想反驳，就被穆屹宸打断。

　　“不好奇我们带你干嘛了吗？”

　　喻语迟耸肩，“反正做什么都是打发时间。”

　　穆屹宸今天好似心情很好，嘴角的弧线更明显了些，“等会树和扬识会来。”

　　“你刚才不早说。”一听到程悠树也会来，喻语迟可就来劲了。

　　“不是，你怎么认识他们的？”迟青厌盯着喻语迟的眼神有考究。

　　喻语迟不想多说：“反正就认识呗。你都能认识我为什么不能？”

　　皮球被踢回来，迟青厌脸色不虞，“你和我能一样吗？我们哥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

　　“哦。”喻语迟面不改色。

　　电梯门打开，他们一行人正对着墙面，喻语迟一眼就提取字眼。

　　“这是攀岩馆？”

　　“还不算傻。”迟青厌快步走在前面，评价喻语迟。

　　穆屹宸和喻语迟就一步距离，喻语迟挺好奇的：“你为什么能受得了他？”

　　“习惯了。”

　　一进到场馆，管家就递给他们衣物。

　　迟青厌提着纸袋，头朝喻语迟一歪，“管家按你报在家里尺寸买的，可别挑剔太多。”

　　喻语迟懒得搭理他，直接跟着工作人员走到试衣间。

　　男生对着装都比女生随意点，喻语迟刚出来就看到穆屹宸坐在沙发。

　　她坐到旁边，问：“迟青厌呢？”

　　“去买水了。”穆屹波从手机屏幕抬头瞥她一眼，就又垂下。

　　喻语迟手撑在沙发，状似无意提起:“悠树什么时候来？”

　　“估计还得一会，她和扬识今天带flower去绝育。”

　　“哦哦，我还没见过flower呢。”

　　穆屹宸将手机搁在玻璃桌上，看向喻语迟的眼神带着些许玩味，“你连十三的毛都不敢碰，flower就敢？”

　　喻语迟咽着口水，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尖痣，坦诚回答：“不敢。”

　　喻语迟别开眼，“我是有准备要克服这一障碍的！”她挺直腰板，看起来就像大义凛然的勇士。

　　穆屹宸很平静开口:“怕猫猫狗狗很正常的。”
　　言外之意就是——跟喻语迟说不必逼自己做出改变。

　　-
　　喻语迟看着十几米的攀岩墙，花花绿绿的假岩石比楼下大堂的排灯更让她眼花缭乱。她指着自己，抿唇，“我也能爬上去吗？”

　　迟青厌正在检查安全绳和暗扣，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作回答。

　　喻语迟把目光转移到穆屹宸身上，后者察觉她的目光，果断松开绳索。

　　“你之前没爬过吧？”

　　“没呢，我第一次进攀岩馆。”

　　“了解。”穆屹宸朝她挑眉，“跟我来吧。”

　　穆屹宸领喻语迟到教学区，手抬起指着墙上的板，“这是指力板，你先练会手部力量。”

　　喻语迟觉得好新奇，又觉得这和引体向上没什么区别，她对自己很了解——手部力量根本不行。
　　她又担心今天没法体验攀岩，很想问有没有说什么其他捷径。

　　“这个看起来和引体向上的原理差不多。”喻语迟把脑袋的想法说出来，“可是我引体向上一个都没办法完成呢。”现在她的声音染上了无奈。

　　穆屹宸被她的模样逗乐，他咳了一声，“攀岩也是讲究循序渐进的。”

　　“那我今天主动攀不了了是吗？”喻语迟不死心。

　　“也不一定，我第一次就试攀了。”

　　“你一看手部力量就好，我怎么可能和你比得了。”喻语迟嘟着嘴，抬手戳着自己的丸子头。

　　“攀岩也是讲究技巧的，你可以去教学墙攀。”穆屹宸有些无奈，他指向前边两三米的墙面。

　　喻语迟两眼瞬间放光，“好主意，我练会指力板就去！”
　　她兴致冲冲，踮脚就要去够指力板。

　　“平板可以给你制定训练计划。”穆屹宸叫住莽撞的她，拍了拍旁边的智能机器人，“小石，我要平板。”

　　名为“小石”的机器人弹出一个柜子，穆屹宸拿上平板，示意它完事。

　　穆屹宸手指划动着屏幕，“方便告诉我身高体重吗？”

　　“啊。”喻语迟楞楞的，随后说，“没什么不方便的。身高169.7，体重47公斤。”

　　穆屹宸将身体数据输入，然后把平板递给喻语迟，“你设置一串密码，以后这些数据只有你自己能看。”

　　喻语迟拿过平板，“好的。”

　　穆屹宸看着她的手腕，骨骼明显，跟皮包骨大同小异。

　　他好心提醒:"其实就你的身高，体重在三位数以上，才是最健康的。"

　　女孩追求瘦身而不注重健康，这是穆屹宸没法理解的。

　　喻语迟两手拿着平板，等加载时候，才说：“我之前是舞蹈生，就得保持体重。”

　　“现在呢？”穆屹宸敏锐抓住字眼。

　　“我现在学理了。”喻语迟说话的平仄基本无变化，“并没有刻意保持体重。”可能是之前对身体太苛刻，导致现在想增肥都很难。

　　穆屹宸瞥见页面已加载好，便说：“那你跟着计划练，我去前边攀会。”

　　“注意点，累了就休息，有事就到前面找我们。”穆屹宸嘱托喻语迟，“要不我找个工作人员来陪你？”

　　喻语迟不想麻烦别人，没加思考就拒绝。

　　等穆屹宸走后，她跟着训练计划练了将近二十分钟，手指就有点受不住，一直发-抖，索性坐到旁边的布艺矮凳休息。

　　“喻喻！我来投喂你了！”程悠树风风火火跑来。

　　喻语迟赶忙站起，双手张开接住程悠树。

　　“我给你带了果茶。”程悠树眉眼弯弯。

　　喻语迟确实口渴，她插了吸管，喝了几口。

　　“你在这练指力板呢。”程悠树背着手环顾几下，像个来视察的领导。

　　“是呢。”喻语迟没看到小猫，询问，“flower呢？”

　　程悠树蓦地皱眉，可怜巴巴的：“花她绝育完就不粘我了，她现在肯定很讨厌我呜。”

　　“哎呀怎么会。”喻语迟拍拍程悠树，用手心传递安慰。

　　程悠树是真的伤心，虽然小猫只养了不到一年，却是她花好多心思呵护备至。

　　出宠物医院的时候，她不想小猫闷在猫包，便伸手要抱，结果小猫宁愿缩在猫包，也不让她靠近。

　　程悠树坏情绪憋一路的，这会儿吐-出来，眼眶也湿润了。

　　喻语迟看她的脸色不对劲，赶忙拉她到矮凳坐着，自己则蹲在程悠树面前。

　　“你先缓一会。”喻语迟有点手足无措。

　　程悠树虽然情绪低落，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你别蹲着，等会低血糖怎么办。”

　　喻语迟刹那间定住，她着实没想到程悠树还记得，毕竟都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程悠树见她不起身，拍了怕喻语迟的手背，焦急说:“快起身呀。”

　　喻语迟后知后觉，慢慢起身。

　　“其实一小会没多大事的。”

　　“那也不行。”程悠树态度坚决。

　　程悠树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工作人员说前面要比赛攀岩，便拉着喻语迟去凑热闹。

　　她两一走近，迟青厌提溜着flower，吹了个口哨。
　　一副混-蛋模样。

　　喻语迟假装没看到，程悠树打算把小猫抱回来，却被flower小爪打掉。
　　她忽然吸着鼻子，眼珠在眼底垂垂欲落。

　　喻语迟反应过来，刚想要找纸巾，不料嵇扬识先她一步。

　　“flower怪没良心的。”程悠树锤了下嵇扬识的肩头，力道不小。

　　嵇扬识闷哼一声，安慰她:“她只是有点记仇。”

　　“我怎么就成仇人了！”程悠树反应很大，“带她去绝育是为她好。”

　　“还比不比了？”穆屹宸插了一嘴。

　　嵇扬识把纸巾塞到程悠树手心，回道:“比啊。”

　　穆屹宸见程悠树一副“猛汉”落泪的模样，皱起眉骨:“谁欺负树了？”他眯着眼和嵇扬识对视，“你？”

　　嵇扬识举起双手自证，“我哪敢呢，小猫不理睬她，就难过了。”

　　“过几天就会粘你的，flower哪会那么没良心。”穆屹宸手肘支在迟青厌的肩膀，垂眼瞥了小猫一眼。

　　高傲的布偶猫理都不理他，也全然不知程悠树因为她正伤心欲绝，慢悠悠在迟青厌怀里翻身，想要他帮忙挠肚皮。

　　迟青厌敷衍挠了几下，就把小猫放回猫包。他活动着手腕，“来吧，谁最后谁请客哈。”

　　“那多没趣。”嵇扬识余光瞥见程悠树弯腰在猫包前，隔着透明屏障，撇着嘴瞪小猫。

　　“拿你新到的模型赌。”穆屹宸搭腔。

　　迟青厌正大爷般看着工作人员给他带装备，闻言破口大骂:“你心够黑的！那模型我等了个把月才到手！”

　　穆屹宸老神在在，抬手示意喻语迟离攀岩墙远点免得被下落的人砸到，才不慌不忙说:“你是料定你一定输喽。”

　　青春期的少年最是狂妄，迟青厌更是。

　　他“切”出声:“比就比，你们也得赌模型。”

　　“算了，今天旁观还有女孩呢，就赌请客吧。”嵇扬识揉-搓粉球边出声。

　　哨声吹响，友谊赛拉开序幕。

　　喻语迟抬着头，全神贯注盯着攀岩墙。

　　倏地，旁边传来小声的尖叫。

　　喻语迟猛地一抖，转头一看——程悠树握着手腕。她的手背被划破皮，几道红痕触目惊心，血液在皮缝处汨汨冒出。

　　喻语迟反应迅速，接过工作人员的药箱，翻出碘伏，拿起棉棒蘸取。

　　“把手伸来。”

　　“会不会很痛？”程悠树没有伸手，忐忑不安询问。

　　“处理伤口才是最重要的。”嵇扬识的声音在头顶冒出，喻语迟讶然。
　　——这哥们不是在比赛攀岩吗？怎么突然就蹦出来了？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嵇扬识接过她手中的棉棒，拉过程悠树的手腕。
　　预判女孩会缩手，他五指收紧，声音冷冷的:“别动。”

　　喻语迟望着空落落的手心，转而抬头，目睹穆屹宸率先登顶。

　　“嘶——”程悠树的咽呜声混着哽咽，“轻一点啦。”

　　嵇扬识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放缓。

　　猫包拉链大敞，flower好像知道自己弄伤了程悠树。毛茸茸的耳朵后压，蓝晶球一般的眼珠盯着外头，喵呜喵呜地叫唤。

　　穆屹宸和迟青厌落地发现状况，两人不由自主收住松弛的表情。

　　“怎么了？”穆屹宸快步走来，声色俱厉。

　　喻语迟颤着腿起身，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眼冒金星，身体晃了一下，被穆屹宸的手掌及时拖住。

　　“没事吧？”

　　喻语迟摇摇头，她的视线的黑漆漆的，“蹲久了。”想到自己还没未穆屹宸解答，便启唇，“flower把悠树抓伤了。”

　　话音刚落，迟青厌看热闹不嫌事大评价:“还真是小没良心。”

　　“不许说我花！”程悠树一听就不高兴。
　　虽然她人坐在矮凳上，不得不仰视迟青厌，气势却一点都没输。

　　嵇扬识拉她起身，不容拒绝道:“我带你去医院打破伤风。”

　　程悠树说不用，她说她有定期带小猫打疫苗的。

　　“以防万一，还是去一趟吧。”喻语迟赞同嵇扬识的提议。

　　最后，因为程悠树被抓伤急需处理伤口，嵇扬识的请客推迟。

　　穆屹宸和喻语迟对此没任何意见，只有迟青厌念叨着“等下次聚一定要宰他扬哥一顿大的。”

　　喻语迟默默移开一步，生怕被迟青厌这个笨蛋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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