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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病救人
自那日后,白狐偏殿俨然成了太医院最热门的疑难病症学术交流中心,
作为此处唯一的病患——宗却。无人敢问面纱后的小公子究竟是谁,但世人却皆知太后有个得了怪病的侄儿。
每日清晨天不亮,以老太医令为首的太医们便鱼贯而入,个个面色凝重,仿佛不是来诊脉,而是来参加殿试。
第一位上来的是擅长针灸的刘太医。
他捻着银针,对着宗却的手腕比划了半天,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这位小公子脉象虚浮,当以温补为主,辅以金针渡穴,疏通经络……”说着就要下针。
谣音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真把玄幽扎成筛子,连忙制止:
“刘太医,公子体弱,金针是否过于刚猛?”
刘太医捻着胡须,振振有词:“娘娘有所不知,此乃臣家传绝学春风化雨针,最是温和……”
话音未落,第二位擅长汤剂的王太医已经挤了上来:
“非也非也!小公子此乃寒毒内蕴,当用猛药攻之!臣有一方,名曰烈焰焚心汤,以附子、肉桂辅,必能驱散阴寒!”
......烈焰焚心汤?
谣音嘴角抽搐,听着不像治病,倒像是要杀人灭口。
宗却靠在榻上,淡淡瞥了王太医一眼,声音虚弱却清晰:“王太医是觉得,这心脉……还经得起烈火焚烧?”
王太医顿时噎住,讪讪退下。
第三位推崇食疗的李太医赶紧补位:
“公子,药补不如食补!老臣以为,当以百年老参炖煮灵禽,辅以……”
就这样,日复一日,太医院诸位圣手轮番上阵,各显神通。
有的要以毒攻毒,有的要固本培元,还有的甚至提议干脆沐浴星辰,吸收日月精华。
偏殿内终日弥漫着各种药香,案几上的脉案堆积如山,方子开了一张又一张,药材试了一箩又一筐。
谣音成天看着这群白胡子老头吵得面红耳赤,内心反而才能平静许多。
这噬心丹毒性蔓延颇快,就连自己有时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医治,不管这帮老太医们说的对与不对,多尝试尝试总是好的。
殿内终于只剩下两人。宗却倚在软枕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更衬得那双眼睛黑得惊人。
他偏过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她:“又走一批,若芷觉得,下一个太医,能看出什么?”
宗却略显单薄的肩膀,还不能完全撑起厚重的寝衣,脸颊分明还是未完全褪去的稚嫩弧度,可那眼神里的深郁,却总让人下意识忽略他仅有十二岁的年纪。
谣音盯着他的脸,心中再次掠过那个荒谬的疑问:
中噬心丹的,究竟是历史中那个命运多舛的少年玄幽,还是……与自己一同被困于此的仙友?
这念头让她心绪烦乱,头痛隐隐加剧。
她甩开杂念,目光落在他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上——纤细的腕骨上,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能看出什么?看出你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麻烦精。”谣音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在榻边坐下,
她的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腕间,温热的触感与他皮肤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谣音沉心的感受这紊乱古怪的脉息。这脉象……时而如滑珠走盘,时而又沉涩如石,每日对症下药,为何这虚损之症不见好转,
反而……反而那噬心丹的阴寒之气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深了。
她头也不抬,拿起旁边一直用小火温着的药盅,小心地将药汁倾入一个白玉盏中。
“喏,把这个喝了。”
女子递过去一个小巧的玉杯,里面盛着墨绿色的粘稠液体,表面不时冒出几个诡异的气泡,那卖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宗却微微皱眉,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放心,你的命也是我的命,这是独家秘制的十全大补汤。”她将玉杯举到他唇边,眨了眨眼,语气像哄不肯吃药的小孩一般,“我在李太医那个温吞方子上,加了点硬货,喝完保证......容光焕发。”
他接过玉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带来一阵微麻。
他眼角弯弯的看着她,没有半分犹豫,将药一饮而尽。
下一秒——
“呃……!”他整个人猛地弓起背,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脖颈瞬间绷紧,喉结剧烈滚动,那张尚存稚气的脸皱成一团,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撑在榻上,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单薄的肩膀止不住地轻颤。
那滋味——像是把发霉的经书泡在陈年药渣里,又掺了沼泽底混着粪便的腐泥,最后还带着一群大蠊在舌尖活蹦乱跳的刺激感。
“……咳!咳咳!”他压抑着呕吐的冲动,抬起水汽氤氲的眼睛看向她。
那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生理性泪水,混杂着震惊、控诉,还有一丝茫然的无辜,活像只委屈巴巴的幼兽。
谣音原本成功开发新药的骄傲劲,在他这副模样面前立马溃散。
罪过罪过,着实是有些欺负小孩了。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不自觉放软:“你……都不问问我加了什么就直接喝完了?”
宗却声音哑得厉害,却仍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语调:“不必问。”
他望进她眼里,那份坚定与他稚嫩的面容形成奇异反差,“你给的药……定然是为了我好。”
这话从刚疑似被毒害的小少年口中说出来,更突显那份毫无保留的信赖感,杀伤力莫名翻倍。
谣音眨了眨眼,忽然凑近他,距离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这里面有三百年陈的极品夜明砂,两百年的珍稀五灵脂,还有……”她故意拖长音,满意地看着他屏住呼吸,连那小巧的喉结都紧张地动了一下,
“我亲自去后山灵气最盛处,逮的几只金边大蠊!”
宗却的表情彻底凝固,握着空玉盏的指节泛白,声音干涩发颤:“大......大蠊?”
那震惊又不敢置信的样子,终于像个少年玄幽这般年龄的孩子。
“放心!”谣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保证道,“我将精华炼得干干净净,只剩药力!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不一样了?”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少年听话的闭上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阴影,微微颤动。
片刻后,他重新睁眼,似乎在认真感知。
旋即,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一股温和的暖流自胃腹扩散,驱散了部分浸入骨髓的阴寒,心口那蚀骨的绞痛被一层清凉包裹,虽未消失,却缓和了许多,自己一直滞涩的灵力,也仿佛被疏通了些许。
“……确实好些了。”少年声音中的沙哑褪去不少。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谣音时,带着探究,还有一丝无奈的宠溺,“只是……那夜明砂与五灵脂,又是何物?”
谣音见他缓过来,顿时放下心来。
她歪了歪脑袋,嘴角微翘的揭晓谜底:“夜明砂嘛,就是蝙蝠的粪便;五灵脂呢,是鼯鼠的粪便。都是集天地精华、日月灵气的好东西,寻常人可找不到这等年份的!”
宗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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