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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友
“那么,你没有留住他么?”
沈梧猛抬起头,眼眸眨了眨,手中执着的木筷也翘了起来。
宋清晏无奈地伸出手,将她嘴角旁的残渣拭尽,他低下声,“慢些吃。”
“那不是‘他’。”
“什么?”
枕溪居士徐步从两人背后绕了过来,端着一盘热腾的蒸菜,笑眼盈盈地放在矮桌前,“尝一尝新菜,我新研究的。”
沈梧点了点头,满足地弯起了眼眸,“老先生,您的手艺特别好。”
枕溪豪迈地大笑两声,也随之坐下。
两人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沈梧继续夸赞着桌前新上的特色菜,身旁的宋清晏则不发一语,只是执筷将她特别提到的“特色”夹入她碗中。
枕溪老先生在一声声褒奖中迷失自我,眼眸从未平过,他实在受不住,摆了摆手。
“沈姑娘,老夫素来偏爱你这般懂赏味、善享食的性情,实属难得。”
沈梧也弯起眼,“要说的话,也应当是我们多谢老先生的招待才好。”
几番你来我往的客套之后,三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
宋清晏骤然停了筷。
碗筷相碰荡出清脆的回响来,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明显。
“枕溪先生,如今城内战乱未平、前途渺茫,不知先生今后,打算何去何从?”
他的声调拖得极长,似乎有意放缓,又或许尚在思量。
枕溪居士抬起了眼,只见宋清晏依旧面色沉稳。
他沉吟几番,才欲言又止道:“见你神情,想必今后已有打算了么?”
“我们也算江湖中人,与先生幽居煮茶并非久安良策,”他顿了顿,“涉局水深,唯恐先生扰了心绪。”
那语气平稳如手内杯盏沉下的茶渣,枕溪听及未言,反倒执起茶壶,将那一盏热茶缓缓倒入,积淀的残渣被暖流激起,卷起余浪来。
“若我说,我并非从不涉局呢?”
宋清晏眉心跳动几下,显得有些意外。
沈梧目光逡巡两人之间,只觉暗流涌动,却无端看不出太多端倪。她正欲开口,却听殿外惊响。
三人俱回过神来,听屏风外扬起了高声。
“祝老头,是否在殿呐——”
枕溪居士站起了身。
殿内延续着局促的缄默,长发少年将目光自左朝右移动起来,见三人均各怀心事沉默不言,便决定率先打破这寂静。
他先是将眸光定在故作深思的枕溪居士身上,开口问道:“许久未见宅中这样热闹,祝义父,能否介绍下两位贵客?”
还未待枕溪居士开口,宋清晏则极轻地发出疑问,“义父?”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枕溪居士身上。
长发少年稍移眸光,嘴角弧度更弯,又回了来。
只见枕溪居士左右为难,捋了捋半长的胡须,干笑了几声缓解气氛,随后率先对上了两人交叠的目光,伸手介绍道:“这位是故友,宋先生。”
“故友?”
“这位么,你就叫他小陆罢。”
“什么叫‘这位’?什么叫‘就叫小陆’?”
长发少年抗议地哼哼着,枕溪居士欲扶额,假意呵斥道:“长辈说话,成什么体统。”
宋清晏莞尔淡笑。
“老头,我还算给你几分薄面,我辛辛苦苦给你打探情报,你就这样对我——”
长发少年拖长音调,不情不愿地抱起肩,头顶发旋处的呆毛若有若无。
他目光又移,落在了沈梧身上,“光顾着介绍这位少侠,那么这位女侠呢?”
刚沉浸看热闹的沈梧忽然被点名,她怔神片刻,才抬起眸对上了少年带亮的眼眸。
见少年眼睛眨了眨,她不太好意思,道:“沈梧。”
“沈梧?”少年回味几分,又道:“很像我阿姐的名字,不如我们结拜,你当我义姐吧。”
沈梧还未从他跳跃的思维缓过神来,枕溪居士便走上前敲起他的头。
“总想着结拜结拜,你阿姐姓宋,还没走几天就想着再拜义姐。”
少年嬉笑几声,“我道是有缘,也没说宋师姐有差嘛——”
枕溪居士冷哼几句,站起身来,“你许久没来老夫这里,这次又是闯了什么祸事?”
“义父,也不见得我每次来都是求您善后的嘛,”少年也渐收起笑容来,转了话锋,“如今城内惨状,我想义父不会独善其身的。”
他的神情渐多了几分肃色来,“我今日找您,便是为了‘玄狐’之事。”
枕溪居士沉吟几番,转过了身,“正巧,我与这两位故友,也是为这‘玄狐’相聚的。”
少年挑起眉,却再度挑起另一个话题来。
“老头,话说这些年,我也未曾见过你这两位‘故友’呐,莫非是你年青时欠下的——”
他又半搞怪地拖长声调,见枕溪居士又欲抬起手敲他,便转了语调,“哦不,结交的朋友。”
“好嘛,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宋清晏淡然见两人动作,此刻才开了口,“两位若不便直言,我与她回避便是。”
他神色依旧沉静,青眸眼底未见任何波澜。
枕溪投去目光来,“清晏,你多虑了。正巧谈其事故,你们留下一齐商讨罢。”
少年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按下胸中的疑惑来,正游移着目光,才觉枕溪居士已盯住他良久。
他倏然冒出冷汗来。
他试探地道:“义父?”
“老夫既如此说,还卖关子作甚,你要同我说什么?”
“哦——”
他清咳几声作开场白,环视着殿内三人凝重的神情,本欲绷着脸又没挺住,笑了起来,“你们这么严肃,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见枕溪又将瞪他,他迅速敛起笑意,“据我所探,如今城内如此,并非战争。”
宋清晏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并非战争?”
少年点了点头,又从袖中拿出玄色狐尾状的吊坠来,“你们看,这是我潜伏大将军行伍中拾得的物什。”
那悬在半空的玄色狐尾抖落起灵动的绒毛,看上去毛色乌黑发亮,只是并非有其他特别之处。
那物什映在宋清晏眼眸之中,在沉静如水的目光中泛起微澜。
他并未开口,只是又听那少年道:“这物什起初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行军过程中,营外烽炬连绵,这物什也会随之闪动。”
“那么,与你方才说的‘并非战争’有甚么干系?”
少年又将那狐尾吊坠收起,继续道:“我跟军途中,并未见敌军的踪影。”
沈梧探出头来,有些莫名其妙,“那么城内这些惨状,是从何而来的?”
少年打出响指来,“疑点便在此处。途中我也觉着奇怪,便探查着周遭受到破坏的居所,确有火炮袭击的痕迹,可并非人为。”
枕溪居士也沉默起来,转身从低矮木柜里找出暗匣来,放在了四人中间的几案上,展开紫檀盒盖,内里现出一幅宫舆图来。
少年止住了声,叹道:“义父,这是?”
枕溪拿出这精装的宫舆图,缓缓将那图摊开,清晰的地势映在四人眼前。
他的指尖跨过西境内的崇山峻岭,停在了所在的城内,“此城坐落于西境山隅,背倚崇山,如若恰逢战争,易守难攻。”
“只是,”他继而又道,“若并非战争,也是极好的天然屏障。”
宋清晏淡声接道:“因而,城内无论哪种情形,都极易被‘控制’。”
“原来是这样,”少年恍然拍起脑袋,又很快抛出疑问,“只是,为何要‘控制’,又如何驱动大将军大动干戈?”
宋清晏眼中显出浅淡的笑意来,他侧过了脸,道:“我还记得,老先生初见所言‘玄狐现,天下平。’”
“当今盛世,如周公摄政,天下太平。”
枕溪居士大笑几声,“清晏,你记性是极好的,想来你已有几分头绪了。”
听两人故作玄虚,少年目光左右移动,不明所以,“我怎么听的玄乎,你们是在说暗语吗?”
枕溪居士半移开目光,给他分去半个眼神,又很快回到图中,他垂下眼,沉思深虑起来。
这回反倒是宋清晏先开了口,“先生方才说,并非从不涉局,清晏受教了。”
“有话直说罢,清晏。”
枕溪依旧未抬起眼,垂下的睫羽余影投映图上,他等待着宋清晏的后语。
“先生是聪明人,不知是否有幸相约先生,一同破局?”
枕溪斟酌几分,问道:“为何选择相信老夫?”
“既然与先生有故,便不应有疑。”
他抬起眸,见宋清晏神色依旧坦然,与从前清晰记忆中的神情交叠,他笑着摇了摇头。
“不悔?”
“从未悔过。”
这样说后,殿内又沉下缄默,收回轻敲桌案的手,宋清晏站起了身,反握起身旁沈梧的手臂,道:“我与沈殿下有言,便失陪两位叙旧了。”
枕溪微点了点头,“请便。”
少年仍留困惑,远望着渐远的两人背影,站定了身。
他自顾自言道:“我还未说完呢,他们怎得走了?”
枕溪老先生这才有机会顾及他,他扬起掌心,“臭小子,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
“哎呦,老头你下手轻点,别给我打坏了。”
“老实交代,你方才所言几真几假?”枕溪板起了脸,堪堪收回了掌心。
“您刚才不是照单全收了么,还与这位宋少侠‘相谈甚欢’,现在怎得又怀疑起来——”
少年的脸被捏起来,“哎——”
他央求地惨叫起来。
“我所言俱真啊——”
殿内回荡起枕溪居士放松的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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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卡文太厉害拖了好几天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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