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分岔之城

　　作为一名缺乏野生动物知识的大一学生，贺川只能看清楚这是条灰褐色的蛇，半米多长，完全不知道这蛇是什么品种、有毒没毒。
　　对于一家餐饮店来说，此事不宜声张。
　　店里两位小店员一合计，决定由女店员将店里的顾客请到二楼，贺川把守在卫生间门口，等老板来。
　　人在外头，蛇在里头。
　　一小时十块的兼职工资照领，还挺清闲。
　　“点单。”
　　有个清凌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了他一跳。
　　转头一看，是个很漂亮的男人。贺川认得他，他算是店里的熟客，有一次背了画板过来，后来店里小姑娘们背地里叫他“艺术家帅哥”。
　　很帅吗？也还好吧。贺川之前在咖啡机后面看他觉得一般般。现在面对面看见，还真……挺好看的。

　　面前小店员一副受惊的表情，莫休问：“能点单吗？”
　　被顾客催问的新手店员：“能是能，但是做不了。”
　　莫休：……
　　这说的什么话？贺川服了自己，只能小声解释：“不好意思啊，店里进蛇了。”
　　艺术家帅哥——贺川决定停止像那些小女生一样将他称为帅哥——露出有点迷惑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小店员以为他不信，赶紧说：“我看见了呀！就在这门里——不知道是什么蛇，那么长一条呢！”张开手比划了一下。
　　莫休没说话，直接上手扭了门把。
　　贺川生怕那条蛇窜出来，赶紧一把把门关上。
　　男人灰黑色的眼珠看着他。
　　贺川突然觉得心虚，但该心虚的应该是这位过于胆大的顾客好吧？于是贺川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过了几秒，男人移开了目光，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回来。
　　凉的，滑的。
　　贺川刚才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握了他的手，现在手中只剩下那只手滑出去的感觉。很凉，很滑，几乎不像一个男人的手。
　　“不、不好意思啊。”贺川莫名不自在，把手背到身后搓，试图擦掉那种古怪的触觉。
　　“草花蛇。”
　　“啊？”贺川愣愣地。
　　“没毒。”
　　“啊……”贺川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老板说他过来处理，没毒的话应该不用打消防电话吧？”
　　“把蛇弄出来，你就能去做咖啡了是吗？”
　　“是，但……”
　　莫休再次打开门，进去，蹲下，伸出手。
　　贺川嘴边一句“你别冲动”变成“要不给你拿个扫帚”，最后只来得及说个“你”字，对方已经抓住了蛇尾巴。
　　他只好消音。
　　男人甚至还抖了抖。
　　他也跟着抖了抖。

　　睡眠中的草花蛇被强行弄醒，蛇头一转，张口就冲着来人咬下去。莫休动作看着不快，反手一巴掌给蛇扇到墙上去了。
　　这场面，这动作，行云流水，贺川只在动物世界的慢镜头里见过。
　　“你抖搂它干啥……”贺川声气都是虚的。
　　“看看死没死。”
　　“那……”贺川看着地上软绵绵的蛇，一时竟不知道应该作何想法。
　　“刚才没死，现在不一定。”莫休过去把蛇捡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没死。”
　　感觉自己得说点什么，贺川半天憋出来一句“那就好”。
　　好什么好？
　　男人提着蛇走出去，这信步闲庭的姿态，跟提着自家水管出门洗车似的。贺川心里大为震撼，没忍住跟了两步。
　　“你要拿它回去煲汤吗？”
　　煲什么汤？贺川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莫休居然真的停下脚步，想了想：“算了，我不会。”
　　看起来像是认真考虑了他的建议，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是什么怪人，艺术家都这样吗？
　　就在贺川以为他就要这样离开的时候，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
　　那时贺川正以普通人看见不可理解之物的目光盯住他，猝不及防对上视线，望天望地望东望西，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里跳出来躲进咖啡壶。
　　“一杯冰橙美式，一杯冰博克，谢谢。”

　　咖啡店里，贺川一边做咖啡一边想，要不下个月的新品就叫得得提提好喝到停不下来春江花月夜冷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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