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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你哪弄来这么多手表？”
云薇是真的惊讶了。
沈彬从小就不爱干活，下地种田这种活更是能躲就躲，二十岁的人了挣的工分还没有大表哥十岁挣的工分多，大队上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偷懒耍滑没出息。
但跟他关系不错的云薇却知道，沈彬其实是个闲不住的人，只是他的心思不在种田上，比如在吃的这件事上，云薇敢说大队里没人比沈彬更勤快了，不限于去山里弄机关抓些野鸡野兔子、去湖里放网捞鱼怎么捞得多一点又不被发现……这也是他偷懒不干活却能让全家对他没有意见的原因。
毕竟沈家没分家，沈彬不爱干活又吃得多，任沈军再憨厚，大表嫂人再好，难免会心里嘀咕两句，这很正常谁都有私心。
但沈彬愣是能让大家都对他没有意见。
沈彬偶尔不知道怎么弄来些吃的喝的，云薇并不惊讶，但这可是手表，在外面有钱还买不到得要工业票的东西，他一拿就拿出来四个。
“这你就别问了。”沈彬笑道，从里面挑出来一个最精巧漂亮的女士手表和一个男士手表递给她，“二表哥给你的新婚礼物。”
云薇皱眉：“你不说怎么弄到的我不敢要。”
“你放心，来路绝对正规。”
但云薇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接他手里的表。
沈彬也觉得纳闷儿了，明明云薇比他还要小近两岁，但每次她这么看着他，他就发怂，从小就这样。
他叹了口气，老实交代：“沈城那小子那买的，他说他跟人合作，对方给他表让他去黑市卖，我想着你结婚得送你点好东西，就去买了两个，之后觉得实在便宜，别人能卖我也能，就多买了几个，想去黑市砰砰运气。”
云薇倒吸了口冷气：“你不知道投机倒把会被抓？”
沈彬反驳：“那你也敢跟程铮结婚呢。”
“这是一个性质的吗？”
“怎么不是了。”
“首先，现在明令禁止投机倒把，别人做什么我管不着，你不能去干，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舅舅舅妈怎么办，外公外婆怎么办？”
“其次，你这手表来路不明，谁知道是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呢。”
“云薇，你别说的这么渗人行不行，哪里那么多那啥人有手表给人扒啊。”沈彬道。
“你也知道没有，那你怎么不想想沈城哪里弄来这么多手表的呢？”云薇当然知道这不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就是不说的严重点，沈彬根本不会听。
“我问了，沈城说给他手表的人是赵老大手下的。”
云薇对这个赵老大有印象，也是从沈彬那听来的，听说在黑市话语权不小。
她知道沈彬对做生意挣钱感兴趣，再过个两年她双手双脚支持，但现在：“你把这些手表退回去。”
“退不了，沈城说了买了就不能退。”
“你多少钱买的？”
“四个一共十块。”
“十块？”
十块钱，说多真的多，一个工人一个月三分之一的工资，说少也是少，供销社里一个手表至少五六十起步，还不算是工业票的。
但越是便宜的越该长个心眼，天下哪有掉馅饼这种好事。
“那这些手表你自己收着就算了，千万别拿去卖。”云薇叮嘱他。
沈彬道：“知道了，好心给你分还被你说一顿。”
“不然呢，你不是我哥我都懒得说你。”
沈彬嘿嘿一笑，把挑出来的那两块手表塞进云薇怀里：“都不打算卖了，你就更得收了。”
云薇叹了口气，没再推出去。
算了，一共四块，她拿走两块，沈彬要是真去做什么，两只应该也成不了多大的事。
沈彬没跟她说，其实他买的是十块，十块手表十块钱。
之前买的时候图便宜头脑发热，要不是当时带的钱不够，他还能买更多。
贪小便宜吃大亏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人总是有点侥幸心理，万一自己是那个幸运儿呢。
他现在手里还有八块手表，不卖是真的亏。
但云薇都那么说了，那八块手表只能砸手里了，他甚至不敢给爸妈，他们要是知道他弄来手表，骂得只会比云薇更狠。
在心里叹口气，恹恹地目送云薇和程铮离开。
……
云薇回去时也没把那个手表给程铮，毕竟沈彬这手表来路不明，还是不要给出去比较好。
两人到翎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现在这个季节天黑得早，气温也降了下来，云薇穿了件外套还觉得冷。
她问程铮：“你冷不冷？”
“还好。”
下了大巴后又坐公交车回食品厂家属院，程铮把她送到门口。
两人站了会儿，程铮道：“你进去吧，外面冷。”
云薇点了点头，“再见。”
“再见。”
两人告别离开，云薇推开门就听见东边屋子周桂香的哭声。
这次不是嚎叫了，是真的撕心裂肺的哭。
云薇不禁好奇，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以为下乡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吗？你就敢偷偷跑去把名报上了。”
“要不是今天知青办过来核对名单，我都不知道你报了名，你是要气死我吗？”
“光宗，妈只有你一个儿子啊，你下乡去了回不来你要我和你爸怎么办？”
“妈，你别管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云光宗嗓音敷衍，似乎是不想听周桂香再哭下去，他撂下这句话就摔门进房间。
正屋里沈静芳推开门出来，看到云薇她怔了下，然后道：“回来了怎么不进来，我刚还在跟你爸说呢，你坐下午这趟班车的话这时候也该到家了。”
说着上前接过云薇手里的东西。
这些是外公外婆他们让她拿回来的，里面有表哥他们去山上打的鸡，还有腌肉腌菜，满满一大袋子，沉甸甸的，之前都是程铮拿着，刚刚回家程铮把袋子给她，她才提了一会儿手指就被勒红了。
东西被沈静芳接走，她顿时觉得轻松多了，走到堂屋倒了杯水喝，“妈，隔壁云光宗要下乡？”
“嗯，今天知青办过来核对名额大家才知道他自己偷偷去报名下乡了。也不知道光宗那小子怎么想的，周桂香看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听说他要下乡可不就跟要了她命一样。”
“云光宗自己报的名？”云薇喃喃。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但一时却没抓住。
沈静芳道：“别管他们了，你坐了一天车也累了，厨房烧了热水，你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云薇顿时笑了：“谢谢妈妈。”
“行了行了，快去洗澡。”
云薇嘿嘿两声走了。
……
云薇洗完澡出来，发现隔壁竟然灯火通明。
周桂香是个抠门的性格，即使食品厂家属区家家户户都通了电，但她家晚上是绝对不允许开灯的，灯绳在往日就是个她家就是个摆设。
但云薇也没多在意，不管隔壁多大的事都跟她无关，她从来懒得讨厌的人身上花精力。
云老二家此时却仿佛和几周前的云老大家情形掉了个个。
云老二和周桂香坐在堂屋里愁眉不展，尤其是周桂香，一边哭还一边骂，但巧的是，她骂得也是云茜。
“你个死丫头、赔钱货，是不是你挑唆你弟弟去报名的，啊？”
“你这是要挖我的心肝，要我去死啊。”
周桂香撕心裂肺，但家里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云茜推开云光宗的房间，走进去。
云茜打量着眼前这间屋子，这是她这一次第一次踏入这间房，宽敞明亮，和她那间逼仄狭窄阴暗的房间截然不同。
她看向坐在桌边看书的男孩，面色复杂：“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抢云薇姐的未婚夫，就是为了留在城里吧。”云光宗看向她，“我报名下乡，你就不用下乡了，你可以留在城里，去找个工作……”
“我需要你帮我？”云茜嗤笑道。
云光宗愣怔了下，视线转回到他的书里，不再开口。
“我和郭俊是真心相爱的，就算你不下乡，他也不会眼睁睁看我下乡。”
“他和你相爱就是跟别的女人相亲？”云光宗问。
云茜脸色瞬间苍白下来：“你懂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
云光宗抿唇，“姐，你出去的时候把灯关了吧，妈心疼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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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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