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言真

　　今年的冬天格外“冻人”。南方的湿冷像无孔不入的小虫子，钻进教室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空调和暖气的加持，同学们全靠搓手哈气硬扛。早读课上，笔尖划过作业本的“沙沙”声里，总混着“嘶嘶”的倒抽冷气声——手冻得通红的人不在少数，前排的男生连握笔都要龇牙咧嘴，苏晓月的指关节上更是生了冻疮，一碰到冷东西就疼得皱眉。
　　许言真的手套是妈妈织的羊毛款，厚实暖和，林星简没有手套但是他总是会自然地拿起许言真另一只闲置的手套戴上，左手套着她的粉色羊毛手套，右手空着插兜，模样算不上协调，他却毫不在意。“借我用用。”他总这么说。

　　一个周末下午，许言真陪苏晓月逛学校门口的精品店，暖黄的灯光下，一副深灰色的针织手套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手套是男款，纹路紧实，指尖绣着小小的银色星星，和林星简平时穿的黑色羽绒服格外搭。许言真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仿佛看见他戴上手套的模样，想都没想就付了钱，揣在书包最里层，像藏了个温热的秘密。

　　这份“秘密”藏了快一个月。直到元旦晚会结束那晚，后台的角落里，许言真攥着包装好的手套，终于找到开口的契机。当时她的话筒突然失灵，林星简不动声色地把话筒递到两人中间，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别紧张”，还借着整理台本的动作，悄悄帮她稳住了发抖的手。“那个……”晚会散场后，许言真拦住正要走的林星简，把手套塞进他怀里，“谢谢你今晚帮我，这个送你。”

　　林星简愣了愣，拆开印着雪花图案的包装纸，指尖抚过手套上的星星刺绣，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很适合你。”许言真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比戴我的粉色手套好看。”他突然笑出声，把新手套往手上一套，大小刚好，转头对她挥了挥：“以后不用抢你的了——不过，粉色的也挺暖和。”那之后，林星简的手上就再也没缺过那副深灰手套。

　　就是那次爬山，许言真才知道两人竟是“隔路相望”的邻居。看完日出下山时，林星简指着马路对面的小区说“我家在那栋楼”，许言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赫然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小区斜对面，两栋楼之间只隔了一条种满香樟的马路。“早知道这么近，以前放学可以一起走。”林星简笑着说，许言真却在心里懊恼，怎么以前从没在楼下碰到过他，从她家的阳台就可以看到他的卧室。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教室里堆满了要搬回家的书本试卷。许言真望着桌上半人高的书堆犯愁，苏晓月早就被家长接走，她一个人根本搬不动。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掏出手机给林星简发了消息：“能不能帮我搬下书？有点多。”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就收到回复：“等我五分钟，我爸开车来接我，顺便送你。”

　　看到“我爸开车”四个字，许言真突然慌了神，连忙对着教室的玻璃窗整理头发，又拍了拍校服上的粉笔灰。五分钟后，林星简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抱着一摞书跑下去，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林星简站在车旁朝她挥手，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探出头，笑着朝她点头：“是星简的同学吧？快上车，外面冷。”

　　许言真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拘谨地说了声“叔叔好”，就被林星简推上了后座。他把她的书堆在后备箱，自己也坐进后座，还特意往旁边挪了挪。

　　一路上，许言真都僵着身体靠在车门上，林星简的爸爸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她，问她是哪个班的、成绩怎么样，她都尽量简洁地回答，手指紧张地攥着书包带。林星简看出她的局促，主动和爸爸聊起元旦晚会的事，故意把话题往自己“救场”的情节上引，“要不是许言真主持得好，我一个人肯定搞不定”，一句话说得许言真的脸颊又热了起来。

　　车子先开到林星简家小区门口，林星简的爸爸说“先把星简的东西拿上去，再送你回家”，许言真只能跟着下车。刚走进单元楼，就碰到了提着菜回来的林星简妈妈，看到许言真，她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菜篮子都顿了顿：“星简，这是……”“我同学许言真，帮她搬书，顺便送她回家，他们家就住我们马路对面那栋。”林星简连忙解释。

　　进了家门，林星简妈妈把菜放进厨房，就拉着许言真坐在沙发上，倒了杯热牛奶递过来，一连串问题抛了过来：“言真是吧？家就住哪里啊？爸妈是做什么的呀？平时和星简在学校是不是经常一起学习？”许言真捧着温热的牛奶，一一应答，刚说到“我们是同学”，林星简妈妈就笑着摆手：“你们这个年纪，学习最重要，好好学习不要分心，早恋可不行，影响成绩，上了大学优秀的同学把大选择多......”

　　许言真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手里的牛奶都差点洒出来，只能僵硬地笑着点头：“阿姨您放心，我们就是同学，好朋友。”“妈，您别吓着人家。”林星简及时从房间里出来，拉了拉许言真的胳膊，“我房间新换了电脑，要不要来玩会儿？”不等许言真回答，他就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隔绝了客厅里的目光。

　　林星简的房间很整洁，书桌上摆着层层叠叠的习题册，旁边是一个大大的书柜，里面放了许多课外书籍，电脑旁还放着许言真送他的那副手套。“我妈就是这样，爱唠叨。”林星简挠了挠头，打开电脑，“你别往心里去，她没有别的意思。”许言真坐在他的书桌前，看着他熟练地打开游戏界面，心里的尴尬渐渐消散，却还是有些不自在：“会不会打扰你？我还是早点回家吧。”

　　“别急，吃完饭再回。”林星简递给她一个游戏手柄，“陪我玩一局，就当感谢你送我的手套——我很喜欢。”他说着，指了指电脑旁的手套，指尖划过星星刺绣的动作格外轻柔。许言真握着游戏手柄，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画面，听着林星简耐心讲解操作技巧，刚才的紧张终于慢慢褪去。

　　吃完晚饭后，林星简送许言真下楼，他妈妈特意装了一袋刚烤好的饼干，塞到她手里：“言真，有空常来玩，阿姨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许言真接过饼干，说了声“谢谢阿姨,阿姨再见。”便和林星简下楼去了，林星简把她送到她家小区门口，她和林星简挥手告别，看着他站在路灯下的身影，对于这场意外的造访，感觉到心情很复杂。

　　回到家，许言真把饼干放在餐桌上，手还留着牛奶的温度。她想起林星简房间里的手套，想起他拉着她躲进房间时的细心，但是想起他妈妈说的那些话，不免心头一紧，阿姨好像是说中了她的小心思，她也确实是喜欢林星简，一时想到以后，觉得还是不要再去他家为好。回到家许言真给林星简发了条消息：“今天，谢谢你和叔叔阿姨，辛苦阿姨做饭了。”没一会儿就收到回复，附带一个星星表情：“我妈其实不太会做饭，我们经常在外面吃，今天你来，突然就在家做饭了，她说如果没招待好你别介意。”许言真回复：“没有的，阿姨做的饭很好吃，今天麻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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