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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
卫不辞这一觉睡得很沉。
得知姬如晦派人来救她,又有了扎那这座靠山,紧绷多日的心弦骤然松弛。
回到熟悉的宫墙内,她竟生出一种归巢般的安定。
像是从冰冷的刀尖上,被人一把推回了温水里,骨头缝里那股绷紧到发痛的劲儿,一寸一寸退下去。
意识沉到底,又缓慢浮上来。
缓缓睁眼,看到的却是陌生的屋顶,素白的帐幔,窗外是极细的风铃声。
这不是长宁殿。
“吱呀——”
门扉轻响,一个捧着药盘的宫女掀帘而入,见到醒来的她立即跪下行礼:“望舒大人醒了?”
卫不辞眯起眼,看清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宫女,眉眼还藏着青涩,举止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这是什么地方?”她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宫女愣了一下,低声回道:“回大人,这里是坤和宫的西暖阁。”
原来是长宁殿旁的偏殿。
“……我怎么在这?”
宫女抿了抿唇:“大人负伤归来后,太医诊脉说需静养。殿下特命将您安置于此,以便好生休养。”
“殿下呢?”
“殿下一切安好。”宫女答。
卫不辞不太信,在心底默唤系统询问姬如晦当前寿命。
【当前目标寿命:324天。】
卫不辞指节一紧:“……”
“我睡了多久?”
她不能是昏睡了四天吧……
“两日。”
两天不见,寿命少了四天?姬如晦又背着她干什么了?
【目标寿命减损原因:忧思过重,精神损耗过度。】
卫不辞在心里暗骂。什么“一切安好”,分明是一切都不安好!
她掀被下榻,动作牵动伤口让她微微皱眉。
她的伤势其实算不得多重,只是胸口旧伤被震开,又强行拔高内力,才会显得严重。两日静养,再加上太医不惜本钱地用药,如今除了动作大了会牵扯疼,走路完全无碍。
宫女见状,忙把药盘放到一旁,伸手扶她:“大人不可,大人伤还未好……”
“没事。”卫不辞顺手把人扶开一步,语气不算凶,却不容置疑,“替我通传,我要见殿下。”
宫女为难地回道:“殿下特意吩咐,让您好生静养,这些时日都不必当值。”
她这次都是些皮肉伤,不过是连日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才昏睡得久了些。之前胸口那样的伤姬如晦都让她随侍左右——说是随侍,倒更像是借着长公主的庇护休养,除了费心劝那人歇息外,几乎什么都不必做。
“这几日,”她换了个问法,盯着宫女的眼睛,“殿下来过吗。”
宫女眼神闪了一瞬,随即摇头:“不曾。”
卫不辞心里闪过一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不解,是失望,还是……委屈?
“殿下在忙什么?”卫不辞收回思绪问道。
“奴婢不知。”这宫女垂首避开她的视线,俨然打定了主意守口如瓶。
卫不辞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一笑。
“罢了。”她转身坐回榻上,抬手,“你下去吧。我不是主子,不习惯有人伺候。”
“是。”宫女恭敬行礼,缓步退向门外。
卫不辞忽然想起什么,在她将出门的一刻开口:“你叫什么?”
“奴婢希见。”
坤和宫的宫人皆以“希”字为名,但卫不辞仔细回想,长宁殿的宫女里并无此人。
而且这姑娘面生得很,至少在她入宫当值以来,从未在长宁殿见过。
卫不辞靠回枕上,目光扫过这间陌生而精致的暖阁,一种被无形隔开的孤寂感漫上心头。
她试图静心调息,脑海里却始终无法保持平静。
姬如晦这是在和她保持距离,怀疑她了?难道她和扎那姨的联系被发现了?可既然要怀疑,为为何又用上好的伤药为她医治,还派宫女来看护?
这种被蒙在鼓里、被动等待的感觉,比身上的伤口更让她难以忍受。
卫不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索性再次掀被下榻。
她推门出去。
希见端端正正地站在门边。
卫不辞一愣:“……我不是让你下去歇着?”
“殿下吩咐,要寸步不离照看大人。”希见低着头,却不退让,“奴婢在门外候着,若大人有事吩咐,奴婢好听见。”
这哪是照顾,分明是监视。
她眯了眯眼:“我要出去走走。”
“不行。”希见抬起头,“大人的伤还没好,不能走。”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殿下吩咐,您的伤还未痊愈,不能离开西暖阁。”
卫不辞索性舒展手臂转了个圈,衣袂随动作轻扬:“你看,已无大碍。”
希见面露难色,还是坚持道:“太医未发话,便不算痊愈。大人刚醒,还是回房歇息为好。”
卫不辞没再说话。
沉默像一块石头,砸在两人之间。
卫不辞转身回屋,走到榻前又停下,朝希见道:“进来吧,门外风凉。”
希见怔了一下,轻声应了一句“是”,跟着进了屋,在角落里规矩站好。
……
长宁殿内,帷幕半卷。案几上堆着尚未批完的奏折,朱砂在砚台里凝了一层薄壳。
姬如晦揉了揉眉心,指尖带着一点冷意。
演武场被刺客闯入一事,在朝中立刻掀起千层浪。
这两日殷戈告病不朝,他麾下的党羽却异常活跃。一个二个皆指穹明蓄意挑衅,纷纷要求增兵北境,以振国威。
——都是些没脑子的。
刺客能长驱直入京畿重地,分明是内部防务出了纰漏,与边境兵力多寡何干?
争执来来回回,她一一挡下,搁置了增兵北境的奏议,并下令整肃京畿防务,由影卫营统领玄武全权督查。
这一着,反倒将调兵之权从殷戈一派手中,转移到了自己的亲信掌控之下。
然而这些朝堂博弈,并非她最忧心之处。
她想不通的是——殷戈为何一口咬定是穹明所为?
据密探回报,营中发现的箭矢分明是金方部的制式。
而此人武艺高强能将殷戈击伤,大概率与当日浴殿行刺的是同一人。
姬如晦心里清楚,那刺客应当不是金方部之人。金方部近年来和大晟还算友好,保持着贸易往来,何必突然行此冒险之举,还留下如此明显的箭弩作为证据?
更关键的是,那日在浴殿拾得的衣料碎片——那料子极好,是穹明特有的丝线工艺,甚少出口。寻常人家也不会用如此贵重的料子来裁制夜行衣。
所以刺客很可能来自穹明,甚至与皇室权贵脱不开干系。
可殷戈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遇刺的消息早已严密封锁,除长宁殿心腹外,不会有外人知晓。
眼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身边出了叛徒,走漏了风声;要么就是殷戈根本不在意真相,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穹明威胁”的借口,来为自身铺路。
姬如晦更倾向于后者。
更让她不解的是,殷戈为何非要置望舒于死地?
难道这小小影卫身上真的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值得殷戈如此急切想将其除去?
那封密信,殷戈不可能不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既然如此,他还明目张胆地送来了,只说明——他根本不指望借这封信动摇她,他只想借此牵出望舒。
不论如何,望舒对殷戈而言,有某种她尚未看清的“价值”。
既然他要,她便不能给。
于是她将望舒安置在西暖阁,就在长宁殿近旁,确保人在自己掌控之中。用上等的伤药,派可靠的宫女看守,封锁一切消息。
姬如晦起身,披上外袍。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去西暖阁提审卫不辞。可站在长宁殿门口,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若那人真与穹明有关,她该如何处置?
若那人只是被牵连,她又该如何处置?
姬如晦闭了闭眼。
罢了,先去看看她伤势如何。
希声在门外等着,看到她出来,下意识低声提醒:“殿下,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她淡淡应了一声,说不清是听进去了还是充耳不闻,脚步却径直朝着西暖阁的方向而去。
希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心底无声叹息。
果然望舒在殿下心中是不同的。
明明吩咐众人无事不得打扰,可昨日听闻那人昏睡整日未醒,殿下在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政务后,还是踏着夜色去了一趟西暖阁。确认只是体力透支而非伤势恶化方才离开。
临行前还特意叮嘱,不许让望舒知晓。
殿下总是如此,把关切藏进沉默里。
夜色浓重,西暖阁的烛火已经灭了大半。
卫不辞靠在床头,肩上披着一件薄外衫,面前放着一碗已经凉了一半的药。
“望舒大人,药要趁热。”希见在外间提醒。
“……这就用。”卫不辞敷衍地应了一声,却迟迟没端起来。
她以夜寝不习惯有人近身为由,硬是将希见遣去了外间,只留两名宫女在门外值守。
忽然,门被推开了。
“希见,我没事。”
脚步声顿了一下。
随即响起衣料摩挲声,来人似要转身离去。
卫不辞觉得奇怪——希见怎么不说话?
她在黑暗里眯起眼,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单薄而挺直,肩线漂亮得近乎苛刻。灯光把她侧脸切出一条清冷的线,眼下隐隐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还有那股淡淡的药香……
“殿下?!”
那人顿了顿,像是被抓了现行的小孩,轻轻应了一声:“嗯。”
卫不辞胸口那点闷痛,忽然就乱了节奏。
委屈来得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殿下为何……都不来看属下?”
这话问得极没道理,可当她望见姬如晦的刹那,心底便只剩下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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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考完了,不好意思断更了几天

嘿嘿今天是嘴硬心软的小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