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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池霏那一声喊得用力。
他气息微喘,同另外四人一齐盯住巷口的人。
徐呈诗似乎只是恰好路过,他朝巷子里递了个眼神,脚步停住。
三秒后,他收回眼神,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池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特么真就走?
丢下他走了?!
看到他被几个不良少年堵着,哪怕面对的是陌生人也不该这样袖手旁观吧!
“你给我站住!徐呈诗!”
池霏突然生出力气撞开挡在前面的人,朝巷口追出去,四人竟也也没拦他。
徐呈诗刚走了两步,被池霏生生拦住。
“有事吗?”徐呈诗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人吃了没,同时看了一眼他身后,“他们好像还在等你。”
池霏简直要把牙咬碎了,他不信徐呈诗看不出他在经历什么,这丫的就是在装傻!
他攥紧拳头,皮笑肉不笑地压低声音说:“给你个见义勇为的机会。”
徐呈诗挑眉,他单手将书包背带往上提了提,“确定不是想拖我下水?”
“喂,”胖子环抱手臂,带着三个小弟出来看戏,“你这帮手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啊?”
“你们想做什么我没意见,与我无关。”徐呈诗面无表情地摊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在此之前,池霏从不知道徐呈诗是个见死不救、冷血无情到如此境地的人,他以为这家伙只是有些神经病。
徐呈诗想撇清关系,池霏偏不如他的意。
“怎么会与你无关呢!”
池霏一把抓住徐呈诗的手臂,掷地有声地大喊,“你不是说过,你平时最恨花着父母的钱,在学校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的人吗?”
“……”
场上其他五个人都沉默了。
“你说他们都是家庭的蠹虫,社会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你见一个骂一个,见一个揍一个!”
徐呈诗几乎要被气笑,他反手攥住池霏的手臂,略微低下头,“我什么时候说过?”
池霏被拽得向前贴近两步,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你一直在心里这么骂我。”
池霏微微挑起一侧眉毛,看向徐呈诗的眼睛里写满了灵动的挑衅。
“操。”
胖子后面一个小弟啐了一口,“老大,我实在忍不了了。”
“这俩小子我今天不揍,晚上回去都睡不着!”
池霏的话,成功激怒了四人,还拖了徐呈诗下水。
几人提步逼近,显然今天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池霏手腕还被徐呈诗抓着,他舔了舔唇瓣,多了个人陪他倒是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他两辈子就跟徐呈诗动手最多,没想到竟也有并肩作战的时候。
徐呈诗冷冷地瞥他一眼,松开了池霏的手,扫视面前四人。
徐呈诗开口:“我的家人今天来接我,他们就在附近。”
胖子几人心说骗谁呢,刚想取笑一番,就见徐呈诗缓缓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在通话中。
屏幕显示,通话已经持续了三分钟。
胖子四人脸色一变,池霏也跟着微怔。
徐呈诗平静地拇指一摁,将电话挂断。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了路边,朝他们鸣了几下喇叭。
胖子四人面面相觑,很快做出决定,他们放了句狠话“给老子等着”,脸色难看地迅速散去。
敌人不战而退,池霏揉着被抓疼的手腕,暗暗松了口气,身上紧绷的肌肉跟着放松。
他正打算回头看看来的是谁,他的衣领被一只手猛然大力拽住。
池霏惊愕地瞪大眼,“徐呈诗?”
“你发什么神经!快点放开我!”
徐呈诗面无表情,拽着池霏的衣领,将他往巷子里拖。
几步之外,停在马路边的跑车降下了车窗。
徐挽梦此刻同样惊讶,她手指一勾,将横在脸上的墨镜从鼻梁上推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弟动作粗暴地把另一个男生拖进巷子里。
徐挽梦刚刚在车上通过电话也听完了全程。
她摸了摸下巴,“小孩的事,还是留给小孩们自己解决吧。”
池霏挣扎不能,一路被拉进了巷子深处。
方才一来二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本就昏暗的巷子黑得更浓郁了,落在池霏眼里,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他被徐呈诗一只手抵在了墙上,视线被剥夺的不安令他一双眼睛睁得极大。
哪怕池霏清楚知道徐呈诗不会对他做什么,仍因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生出不安。
同时,他又因徐呈诗的粗暴行径抑制不住地发火,“你有病,快放开我!”
“池霏。”
徐呈诗的声音又沉又冷。
他抓着池霏衣领的手收紧,说话时的气息也随之逼近,“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揍你?”
池霏当即怒不可遏,“你以为我怕你吗?来啊,又不是没动过手。”
徐呈诗与池霏的脸挨得仅一拳之隔。
黑暗中,池霏的眼睛依旧明亮,如同纯净的琥珀,毫无保留地向人展示它剔透的内里。
此刻,这双眼睛里含着最纯粹的怒意,像是两团火一般浓烈。
这份理所当然的愤怒,令徐呈诗感到不可思议。
费解之下,他又笑出了声,“你在生气,你凭什么生气?”
问的什么鬼话?池霏烦躁地用力去扒开徐呈诗的手,他为什么生气这人不该最清楚吗?
只听徐呈诗说:“你对我做了那么多坏的事,我讨厌你、想揍你不是很正常吗,你又为什么气成这样?”
“如果今天路过的是另一个人,你会理所当然地拖他下水而毫无愧意吗?”
池霏手上的动作一顿,被问得身体僵住。
他唇瓣微微分开。
他会吗?
……当然不会。
徐呈诗说:“池霏,你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对我坏?”
徐呈诗的突然回想起转学第一天在食堂里,林思裕对他说了很多池霏的好话。
那些好,是真是假,徐呈诗无从考证。
但他可以肯定,只有他,在承受池霏的坏。
只有他。
从第一次见面,池霏那双望向他的眼睛就写满了敌意和戒备,莫名其妙的、没有根据的。
徐呈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
他松开了池霏的衣领,手掌转而掐住了池霏的脸。
“你。”
他的手指陷进池霏柔软的两颊中,将脸凑得更近。
“把我当成了谁在泄愤?”
徐呈诗目光牢牢锁在池霏的脸上,不错过这期间他流露的一丝一毫。
池霏本还因为徐呈诗先前的质问而感到心虚,听了他这话,突然又觉得底气十足了。
他翻了个白眼,打掉徐呈诗的手,讥讽道:“这世上,像你这样讨厌的人找不到第二个了。”
他这话说得坦荡。
他并没有把他当作别人。
徐呈诗就是徐呈诗,万年难得一遇的讨厌鬼,他两辈子最讨厌的人。
徐呈诗听后没有反应,但仍盯着池霏不放。
在他的注视中,池霏眼睫扇动,“你自己说过的。”
“你对我为什么讨厌你、为什么针对你不感兴趣。”
他用徐呈诗曾经说过的话去赌他。
片刻后。
徐呈诗轻笑一声。
“也是。”他撤了手,后退一步,“研究小狗的心思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完,徐呈诗转身准备离开巷子。
“你说谁是狗!”
池霏再度被惹毛,他想也不想提步去追。
刚踏出两步。
脚下不知什么东西将池霏狠狠一绊,他整个人向前摔去。
肉身摔在地上的声音令人心惊。
徐呈诗回头看了一眼。
池霏狼狈地趴在了地上,发出吃痛的抽气声。
“嘶——”
徐呈诗收回目光,将手插进兜里准备继续走。
“徐呈诗!”
池霏却再次仓皇地喊住了他。
“徐、徐呈诗,你过来!”
徐呈诗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漠然想到,池霏向来是没事也要找事。
就算摔倒不是他害的,说不定会也算他头上了。
眼下估计又要借题发挥。
他过去,可能会被他扑倒,像在器材室那样,被伺机报复、被胡搅蛮缠。
“你过来!”
池霏又急又恼地再喊了一遍,声音中掺了一丝颤抖。
徐呈诗驻足两秒,唇角下压,往回走了两步。
他停在了池霏面前。
池霏已经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他一边发出吃痛的抽气声,一边艰难地扶着墙站起身。
徐呈诗没有帮忙,就在边上冷漠盯着,看他还想耍什么花招。
只见池霏朝他的方向伸出一只手,胡乱在空中抓了两下,什么也没抓到。
但池霏知道徐呈诗回来了,他咬着唇瓣,“扶、扶我出去……”
徐呈诗没动,他头一歪,仍对池霏报以警惕。
池霏却要崩溃了,他咬牙切齿道:“我夜盲!”
这么长一条甬道,只留他自己不知道要摸索多久,被绊倒多少回才能出去。
池霏喉结滚动,脸侧疼出了一行冷汗。他仍试图保持强硬地命令道:“扶我出去,是你把我拖进来的!”
或许是因为池霏一眼能看穿的色厉内荏,徐呈诗沉默过后,朝他缓缓伸出了一只胳膊。
这回,池霏伸出的手有了着落,他一把抓住徐呈诗的小臂。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抓着徐呈诗的手,然后拖动受伤的腿,朝他徐徐靠近。
徐呈诗依旧没有开口,凭借一臂的牵引,带着池霏往巷子外面走。
走了几步,池霏一脚踩在一只空矿泉水瓶上。
“吱嘎!”
塑料被挤压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将徐呈诗的手抓得更紧了。
徐呈诗这才确定,池霏真的夜盲。
黑暗中,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偏移了两寸,池霏的右脸灰了一块,应该是刚刚摔跤的时候蹭到的。
这似乎是徐呈诗认识池霏以来他最安分的时候,抓着自己的手,那么用力,却没有捣乱。
刚刚那一跤,池霏摔得真的不轻,浑身都疼,疼得令他怀疑是不是摔到骨头了。
他仍有些不安,怕被丢下。只能忍着腿上的痛,跟着徐呈诗的步伐。
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觉,这条小巷的甬道竟真有些长。
走了几步。
徐呈诗明白了,并不是甬道太长,是池霏步子太小,走得太慢。
巷子里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和步伐可闻。
他们谁也无话,安静地走完了这条漫长而黑暗的路。
巷子外,有车水马龙,高楼、路灯与行车用各色的人造光线点亮黑夜。
池霏重见光明第一件事就是撤回了搭在徐呈诗身上的手。
他身上痛死了。
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惨兮兮的。
一身的灰,校服裤磕破了个洞,露出一块渗血的皮肤。
池霏两辈子都鲜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他脸皱在一块抬起头,几乎是下意识张嘴,想要把身上的疼痛怪罪在徐呈诗头上。
却在与徐呈诗对视时,池霏脑子里却突然响起了他在巷子里的质问。
“池霏,你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对我坏?”
池霏抿紧唇瓣,他寒着脸,什么也没说,拖着伤腿转身走了。
徐呈诗目睹了池霏的惨状,没有递上任何关怀,只是冷漠地目送他独自离开。
徐挽梦的车停去了马路对面,他一手捏住书包肩带,过了马路,朝红色跑车停放的方向走去。
等徐呈诗靠近,车窗降了下来。
“再不出来,我真的要怀疑你把你的小同学怎么了。”徐挽梦趴在窗户上戏谑。
徐呈诗打开车门,上车。
“没猜错的话,那就是你的新同桌?”
“我看他好像受伤了,不要紧吗?”徐挽梦手扶在方向盘上,发动车子,“让他坐我的车吧,送他回家或者去医院?”
徐呈诗系上安全带,掀唇说:“不用管他。”
“真不用管吗?我看他伤得很严重诶,都是你扶着出来的。”
徐呈诗不悦地抬眼,“我说得不够明白吗?”
见他情绪如此大,徐挽梦噗呲一声,她笑吟吟地说:“你要是真不想管,为什么看见他被人堵了,明明给学校保卫室打过电话了,还要不放心的自己还绕过来看?”
“这种事,换了陌生人,也是一样的。”徐呈诗将脸撇向窗外。
“口是心非,”徐挽梦摇了摇头,她转动方向盘熟练地将车倒了出来,“你明明很在意你那位小同桌,为什么要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因为他是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徐呈诗叙述,“你不是在电话里听到了吗,他遇到危险,厚颜无耻地拖我下水。”
他冰冷的目光直直望向车内后视镜,与徐挽梦对视,“你觉得这样的人,值得我诚心诚意地去帮助吗?”
有些违心的话,与其说是说给别人听的,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
徐挽梦不敢逗他太过,便说:“嗯……好吧好吧,小雷锋已经仁至义尽,小同桌自求多福吧。”
跑车在夜色里平稳地驶上马路。
大概几十米外的一处转弯。
透过车窗。
只见池霏狼狈地站在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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