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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又算什么呢?
总有些藏于暗处的老鼠会在关键时期跳出来,装作乖巧的狠狠咬上来人一口。
沈南湫穿着前任宠妃的蓝绿色底裙,外头大红狐狸外氅,其上一把油纸伞寂静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
来往的宫女不少手里都端着物件,见到沈南湫前来单手掀起裙摆,两膝直接触到地面。
“窈妃娘娘圣安!”
“皇上如今憩在哪个宫里了?”
“奴婢不知,奴刚从御膳房回来,公公唤奴前去将这药膳送去。”
“拿给我就是了,你回去告诉公公,就说我屋子里床垫下有三十两银子,当做给你们的赏赐自行拿了。”
“是,奴这就去。”
沈南湫欲站在那那墙根之下,默不作声将那锅盖揭起瞟了两眼,都是些滋养补阴的东西。
用其上好的羊肉汤温着,搭配着少许当归,山药,生蚝,黑米,枸杞,韭菜。
人工搓成拇指大小的圆子,刚出生的小羊犊最好,剥去其外衣,拿几味上好人参用这羊汤煮熟了再塞进去。
高温炖煮个把小时,用其面粉和糯米粉混合油炸定型,再仔细裹上一圈米纸重新放进锅中炖煮。
沈南湫不屑的嗤笑两声,端着这热气腾腾的料理漫过大半个宫殿,外头只有云淮一人尽职尽责站着。
看到沈南湫脸上堆着笑,只不过那笑太假,上升的弧度看着颇为牵强,精准无误的漏出八颗牙齿。
“娘娘可是稀客,今怎有空过来了?”
“我有事找陛下,还劳烦公公让路。”
云淮呵呵笑了两声,听不出情绪,只是复制粘贴的模板。
视线往上移,沈南湫脸上妆容打的极厚,细密的珍珠粉涂抹了整张脸,粉紫色的胭脂恨不得像那珍珠粉一般。
推开那宫门,首先传来的是吱呀一声,随着这里的主人一起年迈老化,只是轻轻的触碰都会呆在原地响个不停。
室内极为昏迷,青纱红帐,极其诡异的大红色铺满了整个视线,罕见的并未用蜡烛点燃,而是几十颗温润闪亮的硕大的夜明珠。
烟气在这其中飘的太满,看不清,散不尽。
沈南湫心中满是厌恶,却半跪在那榻边,一旁的青铜锅被放在木桌上轻微晃动着,汤汁急切的想要冲破束缚。
“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沈南湫下巴倏然被一只点缀着黑斑的手腕抬起,江阳燕的视线在沈南湫身上转了一圈,很是满意的大笑出声。
“你那废物母亲没有得到的,你却这般轻而易举,早如此乖巧哪里还用受那些苦。”
沈南湫盯着江阳燕那张老年斑遍布的脸颊,恨不得当场呕出来,心口止不住的出来呕吐感。
江阳燕这个变态,叫沈南湫穿上其母仇人的衣服,扮演那位背负盛名,身世凄惨的女人。
亡妻对江阳燕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一件称手的工具还是踏入这权利中心的垫脚石?
用情至深?说出去怕是这全天下的说书先生都要大笑,偏生这样甚至算得上拙劣的谎言,这宫中竟都信了。
沈南湫穿这身衣裳出去就不再是自己,一如那位填井的窈妃娘娘,皆不得终身。
“南湫何不猜猜朕为何独给你此殊荣?”
“父皇的心思儿臣不敢猜测,儿臣只知道这幅皮囊恰巧能被父皇喜欢罢了。”
“等哪天父皇不喜爱儿臣了,儿臣才是真正的成长了。”
沈南湫眼底哪里有半分温情之情,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马带着江阳燕去死,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连同这整个国家都是。
一脉相连,身体里流淌的血对于沈南湫来说才是最恶心至极的东西,偏生这是自己存活下去的依据。
没有这等血脉,在这乱世中沈南湫这等空有美貌的人的下场是什么呢?
毫无幸福感的童年,沈南湫曾在街头巷尾见过不少尚有姿色的女人,身上穿的艳丽,满头的首饰珠宝,上好的绫罗绸缎。
见着沈南湫小小的呆呆的站在那,咯咯的笑声混着空气中的冷香一同传过来。
那些女人并不庸俗,谈诗作画,弹琴起舞,总是有一两样能拿得出手的。
忽略周围男人恶劣的视线,和天上的仙女也没什么区别,但却只差了一样东西,能给自己傍身的流动着的鲜血。
没有那样东西,无论长得有多漂亮,嗓子有多惊艳,见了那些浑身流油,一口黄牙的客人也只能笑脸相迎。
有几个闲暇时会带着温和的笑意招招手唤沈南湫过去,浑身上下都好似被那香丸浸透了。
很难以说清那是什么香,也许女人们身上本就是带有香气的,无论哪种年纪的女人都那般美好。
拿出一两个冬瓜糖往沈南湫手心放,还不好意思的拿帕子捂着双唇,只漏出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眼。
沈南湫如今也犹如儿时仰慕的大姐姐那般,只是江阳燕到底不会那般过分,沈南湫厌恶般的抽出自己的手心。
语气格外恶劣,倒真像那窈妃娘娘现世:
“如果有的选,臣妾恨不得在这里和陛下做个了断,刀刃插进哪里都好,总比陛下那令人恶心的身体要脏了我的手。”
窈妃出自名门望族,父亲哥哥都在边疆立下大功,最为显赫是就算是家中服侍的婢女都与众不同。
从小跟在小姐身边长大的,容貌气质更甚,这般显赫的家族,这样鲜活的性格,在这宫中也只落得个填井的尽头。
沈南湫狠狠一甩衣袖,其下青铜锅汤汁四溅,倒看的江阳燕心疼不已,但面对如此狠话,语气却依然带着调侃:
“你又忘了,你总是这般惹朕生气的。”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沈南湫还是窈妃娘娘,这个“窈”的封字还是“窈窕”的寓意,窈窕细腰的意思。
但这细腰最终却要了她的命,这名字太厚,她端不住,继承这身衣服的沈南湫就端得住了吗?
江阳燕从一开始就想过让任何人存活吗?替身,替身,说不定哪天这条亲手驯服的毒蛇会要了他的命。
江阳燕年轻时压榨民众,不知多少人的鲜血救埋藏在这一砖一瓦之中,洒下去时还是温热的带着热气的。
“朕近些时日忙于公务,倒忽略了你的脾性。”
江阳燕脸上带笑,瞧着多和蔼,眼底却全是轻蔑,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这股温暖终究是照不进人心里。
沈南湫被迫坐在窗台前的椅子上,被几道钢铁固定着了四肢,其上方有个圆形的景观窗。
从那望去的方向放好就是三皇子府,沈南湫甚至能看到内宅的位置,呼吸猛的变得粗重。
许是没有封窗的缘故,沈南湫的视线甚至能望向每一个角落,包括某些……嗯…少儿不宜
沈南湫胃里的抽搐感越发强了,侧身却听到江阳燕嚎啕大笑的声音:
“你说你那好三哥若是知道他那母妃换了个人会作何感想?”
“少恶心我了,老秃驴!”
沈南湫性子也烈,骂人的话语都不带重复的,但越骂江阳燕的笑声越盛大。
沈南湫的痛苦此刻变成了江阳燕的精神食粮,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叫沈南湫穿上女子的衣裳。
沈南湫气的双颊泛着红润,轻纱衣袍底下的短刀跃跃欲试,自己是真想将这把短刀刺进他的颈动脉。
但再多冲动的情绪在这皇权的无声的抗压下都变得那般无助,沈南湫后槽牙咬紧了下唇。
这个国家连同这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同的令人讨厌!
外敌不及,内部又腐烂,哪里还有活路?
要说活路,恐怕只有重新换一个君主!
沈南湫对江阳燕的厌恶早就超过了生理极限,血缘关系?当真是可笑至极!
谁问过沈南湫想要那种玩意了!全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自私!
自作主张将血缘带到这世上,不给吃不给穿,好似那点血缘能流出来流到地里面去,变成一茬茬黄金的麦苗。
宠爱?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这世上真有那般无条件的爱,除了哄骗好的诱饵之外沈南湫再也想不到其他。
暗自咽下外敌入侵的消息,沈南湫好似也沉浸在这咽香气中,被吞噬了骨头。
若问沈南湫有几分自愿,只怕半分也无。
从那实木椅子上挣扎起身,神南湫的视线转向一旁的青铜锅,面含笑容光明正大将其一旁整罐的粗盐给倒了进去。
盖子还若无其事的飘在其汤渣之上,往旁一瞟江阳燕像只瘫痪着的母猪,只知道大张着嘴,抖着四肢,在一片昏暗中才到找到自身的真谛。
沈南湫恶心的都不欲多看一眼,径直推开宫殿大门往外走去,有一丝阳光泄露了进来,正好照射到沈南湫的手心。
那么温暖,那么炙热。
这样的暖阳落到谁身上都会觉得幸福的。
抬眼一瞧,沈文鲤不知何时正站在不远处的门口与云淮交谈着,半张脸正好暴露在那滚烫的阳光之下。
冬日的太阳本无太多作用,沈南湫却在沈文鲤看过来的瞬间紧张的握紧了手帕,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了。
沈文鲤站在那墙根之下,身上的衣裳恨不得将那早就掉落的墙皮蹭掉一块。
明明离都很远,沈南湫却清楚听到了沈文鲤的那一句话:
“很漂亮啊,南湫。”
沈南湫心尖猛的一颤,似是没料到沈文鲤能这般快速的认出自己而显得有些无措,强打着几分精神。
又抬头望去却发现沈文鲤的视线一直弥漫在自己身上,看的却不是窈妃,而是自己。
其他一概多余的话语都没有,只是单纯的眼神交流就让沈南湫慌了神,久违的慌乱与不堪涌现出来。
哪怕如今沈文鲤如此夸奖自己。
为何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撞见…
天很蓝,云很多,小鹿的脚步却更加快了。
如同圣诞老人在深夜拉的驯鹿一般,永远,永远的在奔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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