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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自从塞莱斯特和贝雅特丽齐的经历在圣光城中流传开来,她们便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无论是去市集采购,还是在学院里散步,总会引来旁人的目光、低声议论,以及带着敬佩与好奇的打量。这对渴望平静生活的二人来说是一种负担,但也让她们感受到被接纳的温暖。
作为时间系的首席毕业生,亚丝明没有像许多人预料的那样离开学院,去寻求更高的职位或更大的名声。她选择留在真理学院,投身于一项看似枯燥却极为重要的工作——修正那些在漫长岁月中逐渐失真的魔药配方。
午后的阳光洒在中庭,透过古老树木的枝叶,在青石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亚丝明独自坐在常坐的石椅上,膝上摊着罗莎琳德之前借给她的几本厚书。书页泛黄,边角磨损,但保存得很完整,字里行间偶尔能看到罗莎琳德清秀的旁注。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纸面,那微凉的触感让她有些恍惚,仿佛碰到了罗莎琳德那双总是带着温和魔力、能抚平焦虑的手。一股淡淡的鸢尾花香似乎也从书页间飘散出来,萦绕在周围。亚丝明的心微微一动,思念与一丝怅然悄悄涌上心头。自从罗莎琳德把书交给她,返回永恒都处理后续事务,她们已经好些天没见了。那位半精灵女士总是来去不定,亚丝明甚至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平安。
就在她出神之际,一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塞勒内小姐。”
亚丝明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循声望去。如她所期盼的那样,罗莎琳德就站在不远处的云杉树下。她依旧穿着那件白绿相间的魔法袍,金色长发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那双湛蓝的眼眸带着笑意看向亚丝明,轻轻抬手挥了挥,神情轻松愉悦。
她走到亚丝明右手边的空位坐下,动作流畅而轻盈。她侧过头,敏锐地注意到亚丝明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细微情绪。
“塞勒内小姐看起来……像是有心事?”她的声音低沉温柔,让人不自觉想要倾诉。
面对这份直接的关心,亚丝明脸颊微热,决定不再掩饰。她抬起头,迎上罗莎琳德的目光,露出一个略带羞怯却真诚的微笑:“果然还是瞒不过你,罗莎琳德。其实……我很想你。”她稍作停顿,接着问道,“这几天都没见到你,你去哪了?”
“在帮公主殿下处理一些战后事务,还有和凛冬城邦的外交文书。”罗莎琳德简要解释后,像变戏法般从随身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油纸包。
她小心打开,里面是几颗色泽诱人、散发着甜香的草莓糖。
“来,”她将一颗递给亚丝明,眼神温和,“吃点糖补充精力。看你研究这些古籍很辛苦。”
“好。”亚丝明没有推辞,接过糖放入口中。
清甜的草莓味立刻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酸,口感细腻,比她以前吃过的任何糖果都要美味。
“好吃吗?”罗莎琳德注视着她的表情,带着隐约的期待。
“非常好吃。”亚丝明由衷赞叹,眼中泛起光彩,“这草莓糖的味道真的很特别。”
罗莎琳德唇角微微扬起:“这是我用永恒都附近采摘的雪草莓亲手做的。”
“你的手艺真好,罗莎琳德!”亚丝明惊喜地说道,感觉那份甜意仿佛融进了心里。
“你能喜欢,我很高兴。”罗莎琳德温柔回应,随后将目光转向亚丝明膝上的书籍和旁边的笔记,“那么,回到正题。没想到塞勒内小姐也加入了修正魔药配方的工作,这是很有意义的事。”
话题回到学术,亚丝明也收敛心神,认真起来:“是的。只是现在学院里愿意做这件事的人太少了。”她轻叹一声,眉间略带苦恼,“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反正我目前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不如留在学院帮忙,也算是一种回报。”
罗莎琳德赞同地点头:“这是很有责任心的决定。不过请一定记住,修正配方虽重要,自身安全更要紧。那些涉及高危材料或复杂反应的配方,最好交给经验更丰富的导师处理。”
“我明白,我会量力而行的。”亚丝明俏皮地眨了眨眼,“不过,你刚才说了会帮忙的,对吧?”她学着罗莎琳德平日那温和而笃定的语气,“如果需要我,我一定尽力。”
罗莎琳德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眼中带着纵容:“当然。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罗莎琳德。”亚丝明像是计谋得逞般,露出一个有点小得意的笑容。
“随时欢迎。”罗莎琳德笑着应道。她环顾恢复生机的中庭,感慨道:“自从塞莱斯特的事情解决,圣光城总算恢复了宁静,甚至比以往更充满希望。”她话锋一转,露出略带深意的微笑,重新看向亚丝明,“那么,塞勒内小姐猜猜,我这次特地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找我?”亚丝明的好奇心被勾起,眨了眨眼,快速思考起来。除了吸血鬼的事,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见她认真思索的模样,罗莎琳德不再卖关子,轻笑道:“是来邀请你,还有公主殿下,一起去其它城市旅行。”
“也就是说!”亚丝明瞬间睁大眼睛,赤色的眼眸亮了起来,“我们三个……要一起去永恒都?”她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提高。
“是的。”罗莎琳德肯定地点头,“雷米领主很希望我们再次访问凛冬城邦,深入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这样日后帝国与城邦之间能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他认为,由我们这些亲身经历过事件核心的人来做这份桥梁工作,再合适不过。”
“这太好了!”亚丝明几乎要跳起来,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首席魔法师的矜持,只是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罗莎琳德给出明确时间,“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
当晚,亚丝明带着罗莎琳德回到她和艾薇儿同住的宿舍。
艾薇儿一开门,看见站在亚丝明身后微笑的罗莎琳德,立刻惊喜地轻呼一声。
“瞧瞧是谁来了!是我们可敬的罗莎琳德!”她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魔法模型,热情地迎上前,给了罗莎琳德一个紧紧的拥抱,“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
“放松点,艾薇儿。”罗莎琳德温和地回抱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这次来主要是看看你们。另外,如果你们在学业上有任何问题,我很乐意辅导。”
“我的好朋友,”艾薇儿转向亚丝明,夸张地眨眨眼,“太感谢你了!居然能把我们忙碌的罗莎琳德请到我们这小宿舍来!”
亚丝明被好友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回应:“不用这么客气。或许……”她灵机一动,半开玩笑地说,“我们真该向瑟拉尼斯院长申请换一间三人宿舍?这样罗莎琳德来看我们也方便些。”
“不,塞勒内小姐,请千万别这样。”罗莎琳德连忙摆手,脸上露出少见的、近乎慌张的神情,与她平日的从容形成有趣对比,“我很感谢你们的好意,但……说实话,我不太习惯和多人长期同住,那会让我不太自在。”她寻求支持似的看向艾薇儿。
艾薇儿立刻会意,决定再添把火。她促狭地对罗莎琳德说:“罗莎琳德,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某位首席小姐天天盼着你回来,陪她一起研究那些复杂又容易出错的魔药知识呢!”边说边向亚丝明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艾薇儿!”亚丝明顿时脸红,羞恼地轻斥好友。
罗莎琳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蓝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笑意。她体贴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让亚丝明难堪,转而向艾薇儿说:“艾薇儿,亚丝明学习非常认真,这份专注很难得。”她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届的教学出了问题,导致这么多错误的魔药知识流传下来,造成了不小的隐患。”
“是啊,”艾薇儿也收起玩笑神色,“想想就让人担心。”
“这件事我很早就向瑟拉尼斯院长反映过。”罗莎琳德回忆道,微微蹙眉,“如果我没记错,问题根源应该出在一百六十五届那位心灵系首席魔法师身上。他毕业前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系统而隐蔽地篡改了大量核心魔药配方和制备流程。这些错误知识代代相传,直到近几十年才陆续暴露出严重问题,引发了许多本可避免的事故。”
“心灵系魔法师?”亚丝明立刻联想到什么,追问,“是不是那位后来……成为傲慢魔王宿主的卡斯迪安?”
“是的,正是他。”罗莎琳德点头确认,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过去的阴影,“幸好当时发现得还算及时,学院和各方势力迅速采取行动,阻止了更大的悲剧发生。”
“我好像听长辈提起过那次大规模行动,”艾薇儿好奇地问,“罗莎琳德,你也参与了吧?”
“我参与了。”罗莎琳德的语气沉重起来,“那是一次……令人心碎的清理。看着超过一千名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年轻魔法师,因为遵循错误步骤而被自己调制的魔药反噬,或死或伤……那种景象,至今想起来依然让人心情沉重。”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那些回忆。
亚丝明静静听着,能感受到罗莎琳德话语中深切的悲伤与责任感。看着罗莎琳德沉静的侧脸,她不禁想:这位半精灵女士漫长的一生中,还承载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多少为守护他人而付出的努力?她发现自己渴望了解更多,不仅是罗莎琳德的学识,更是她这个人本身——她的喜怒哀乐,她所有的故事。
“罗莎琳德,”亚丝明轻声问道,带着敬佩,“当时,你也参与了后续修正配方的工作吗?”
“是的。”罗莎琳德睁开眼睛,目光重新坚定起来,“当时真理学院院长亲自出面,邀请并组织了几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魔法师,共同致力于修正被篡改的知识体系。那是一项极其繁琐且需要极度谨慎的工作。”她再次皱眉,流露出明显的不忍与愤慨,“原本用于治病救人、安抚心灵的魔药,却因恶意篡改成了夺走生命的凶器……光是听着,就让我感到无比心寒与愤怒。”
艾薇儿也愤愤附和,握紧了拳头:“那个卡斯迪安,实在太可恶了!”
亚丝明没有说话,只是更加专注地看着罗莎琳德。在她看来,罗莎琳德的人生虽然充满挑战与责任,却也因这份不懈的守护与付出而显得格外精彩和值得尊敬。她想知道更多——关于她如何与地狱之主相遇,关于她游历大陆的见闻,关于她与塞莱丝蒂娅城主的过往……关于她的一切。
第二天清晨,天光初亮,亚丝明像往常一样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
不出所料,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橡树上。罗莎琳德安静地睡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金色的长发自然地垂落,随着晨风轻轻飘动。她呼吸平稳,面容宁静,仿佛与周围的树木和自然和谐相融。晨曦穿过薄雾与枝叶的间隙,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
艾薇儿因为罗莎琳德的到来心情愉快,今天也醒得特别早。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亚丝明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树上安睡的罗莎琳德。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压低声音好奇地问:“亚丝明,你说……罗莎琳德睡在树上,真的舒服吗?那树枝看起来硬邦邦的。”
亚丝明的目光依然温柔地停留在罗莎琳德身上。听到艾薇儿的问题,她嘴角浮现出一丝理解又带着怜惜的微笑,轻声答道:“对她来说,我想……那大概是世界上最舒服、最安心的地方了。”
那里远离尘嚣,更接近她血脉中流淌的自然力量,或许还能让她暂时放下那些必须独自承担的重任。
亚丝明默默想着,心中对三天后的旅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这不仅是一次外交与文化之旅,更是她能更进一步了解罗莎琳德、与她共同创造新回忆的珍贵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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