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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
宁月是沧州北部一个边陲小城长大的姑娘,小城与乌纥南部接壤,常有乌纥牧民来小城里采买货物,或用一些特产来交换所需。虽然两国时有交战,但直到宁月离开沧州的时候,互市的现象依然存在。
宁月的母亲生下宁月后不久便撒手人寰,由父亲一人抚养长大,家中没有奶,父亲便外出打猎或砍柴,用来换些牛奶或者羊奶喂养小宁月。偶尔有妇人看宁月小小年纪没了娘,便接过宁月喂食一些母乳,这其中,有齐人,也有乌纥人。
宁月父亲外出打猎时遇到了一个乌纥猎户,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起来,猎户常把自己得到了猎物分给宁月父亲,让他给宁月换些衣食。
七年前,猎户敲响的宁月家的房门,他怀中抱着一个小小婴孩,恳求宁月父亲收留他。
“王抢走了我的妻子,我也要被强制参军,求你,帮我照顾这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宁羽。
宁羽的出身成了小城里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小城的人们当年如何照顾宁月,如今便如何照顾宁羽。
直到一年前,沧州大肆征兵,宁月父亲也在名册之内,小城人人自危,没人有时间再去管两个孩子的安危。大批百姓背井离乡,宁月父亲被官府带走,走投无路的宁月带着宁羽跟随大部队一路南下来到了徐州。
“我看你们衣着不像是普通人,想着你们可能会知道阿爹的消息。”
宁月的声音越来越轻,“听说沧州士兵死伤无数,阿爹他……”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把宁羽又往怀里带了带。
“我只有小羽一个人了。”
李妄舒沉默片刻,她没有想到两方百姓还能有这样的生存方式,一时间她不敢确认宁月所说的真假,但她又想,这个姑娘没理由,也不会对她说谎。
她伸手轻轻握住宁月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随后转头看向方缘,她向方缘交换了一个眼神,“老师,我想带她们一起走。”
宁月眼神微动,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妄舒:“你……你不怨我?可我差点伤了你。”
“我说了你不是坏人。”李妄舒随手拿起一旁的刀摩挲着,“你若是真想杀我,刚才就会直接动手,而不是一直在犹豫。况且,你一直在发抖。”
宁月低下头,“对不起。”
一直被护在怀里的宁羽看着李妄舒开口:“你们,不抓我们了?”
“怎么,你不信我?”
宁羽摇头,双手紧紧环住宁月,“姐姐信你,我听姐姐的。”
宁月收拾了一下东西,也不算是收拾,只拿了几个小木雕,看到李妄舒疑惑的目光,宁月笑着解释:“这是阿爹做的,我们从沧州出来,只来得及拿这几个小东西。”
一拖一变成了一拖三,方缘这样想着,她与李妄舒并肩走在路上,姐弟二人默默跟在后面。
方缘打趣着李妄舒:“我们昭昭这下可成大善人了。”她揪下落在李妄舒头上的一片枯叶,“可不止是善心大发吧?”
李妄舒手里把玩着一块木雕,是上路前宁月硬要送给她的。木雕被雕成了鹰的样子,能看出雕刻者倾注了很多心血。李妄舒推辞不要,按宁月的说法,这极有可能是宁父的遗物,但宁月说,父亲教她要知恩图报,可她手中没有别的东西,要李妄舒一定要收下这个木雕。
“我在想,乌纥既然能与那座小城的人们和平相处,想来他们也不会喜欢战争,对百姓们来说,谁不向往和平安稳的生活呢。留下他们,既救了人,或许对将来的事情也有所帮助。”
“不过老师。”她把木雕收起来,又看着前方荒无人烟的小道,“我们这样走,好像有点太慢了。”
“……你才发现啊。”
她们来时走的水路,上岸后又在徐州待了那么多天,现下早已远离了码头,只能先走一段路程。
方缘安慰她道:“先走吧,我记得前面是有个城镇的,到了看看能不能找辆马车之类的。”
她们的运气很好,还没进城,就远远瞧见城门处有一支马上要离城的商队,李妄舒打听了一下,竟是王家的人。他们刚往北方运送了一批药材,返程时途径徐州,在此地稍作休息。
她想到王曦给她的令牌一直带在身上,于是找到领队出示令牌并表明了身份,希望商队能带她们一程。
领队很恭敬的把她们带上了马车:“原来是陆姑娘,早就从老爷那里听说过,没想到今日有幸遇见,既是小东家的朋友,姑娘跟我来便是。”
上了马车,李妄舒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领队说话。
“北地严寒,多不利于草药生长,这些年来,他们的药材多来自王氏,以备不时之需。”
“我瞧着这支车队数量不少,那边应该也有自己的药材铺子,却还要从这边采购那么多药材,是北方战事吃紧吗?”李妄舒冷不丁冒出这些话。
领队听后笑了笑:“姑娘说笑了,药材送到后便由北地的人接手,后续的去向无论是什么,都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了,在下也只是奉命看护药材不受损失,顺利送到目的地而已。”
……
马车停在了王宅门口,领队说要去找王寒慈汇报情况,询问李妄舒要不要进去坐坐,“劳烦姑娘稍后片刻,容我向老爷说明情况再来请您。”
既然坐了人家的车,去道谢也是应该的,李妄舒这样想着回答道:“辛苦了。”
还没见到王寒慈,领队先在前院碰到了玩耍的王曦,“昭昭姐姐回来了?”得知李妄舒在门外,她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跑了出去。
这边李妄舒正在给宁月姐弟俩介绍扬州,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她回过头,就看到了王曦奔跑的身影:“小曦?”
“昭昭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王曦兴奋的抓住李妄舒,绕着她看了好几圈,脸上带上了愁容,“姐姐,你怎么瘦了,是徐州吃的不好吗?”她又看到李妄舒身后站着两个陌生面孔,“姐姐,他们是你的新朋友吗?”
李妄舒没什么感觉,毕竟方缘没少带着她尝徐州的特色菜,她蹲下摸摸王曦的头,“我没事呢,小曦,这是宁月和宁羽,他们从徐州跟我回来的,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她拿出了从徐州带给王曦的小玩意儿,“呐,这个是给你的。”
兴奋过头的王曦终于想起来她们还在门口站着,于是拉着李妄舒就往里面走,边走边对宁月二人招手:“这位姐姐,你们也进来吧。”
方缘推了推局促的二人,示意他们跟进去就行,“不用怕。”
她一直在观察二人的举动,略显无措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刚找到李妄舒的时候,那时她带着二人寻了处清净的地方住下,本来说让她们叫她一声老师,这关系也就这么定下来了,但李望倾认为礼数不能少,她无奈选择让二人敬个茶,也是个礼数。小小的李妄舒先是扶着姐姐敬了茶,然后自己也有学有样的端起茶杯,声音软软的叫了她一声老师。
方缘想着笑了笑,真不知道那时候她是怎么开口说出让自己教她杀人这样的话的。
“阿姐也在这里?”听到王曦说姐姐在这里,李妄舒不免有些惊讶。
“倾倾姐姐最近常来呢。”王曦絮絮叨叨说着李妄舒不在时发生的事,突然想起来李望倾这会儿正在书房里。“爷爷说,她来问些有关药理的问题。”
王寒慈想起那天温维带着李望倾上门拜访,想请自己教李望倾一些药学知识。他挥退院里的众人,关上了门,只留下祖孙二人,又给二人倒了茶,自己也坐下喝了一口,随后看向温维:“有一事想请教温先生,沈姑娘……不是沈家的人吧?”
这话不是他在胡说,他行医多年,心中自有一套分辨的方法,南北方的人能看出明显的不同,他为李望倾把脉时,脉象不似南方人那般,顾及到当时屋里人太多,他也没多问。
温维默不作声握住李望倾的手以做安慰,看向王寒慈的眼神依旧温和:“老先生这是何意。”
“您不必担心,我也只是好奇。若姑娘是沈家人,于你而言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你却能如此尽心,硬要说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那也无妨,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王家,王某实在是想不到理由,想来您和姑娘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
种种疑惑纠结在一起,他心中自有猜想,只是想看看他们会怎么回答。
“先生既然有了想法,又没有拒绝,想来不止是在意孩子身份。不如说说您所求为何?”他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抛给了王寒慈。
锋芒相对间李望倾起身向王寒慈躬身叩拜,言语间从容自若,“晚辈确不是沈家女,得此阿祖实乃晚辈幸事。先生慧眼如炬,晚辈钦佩。”
他看了李望倾多久,李望倾便站了多久,“王某所求,不过是为了王家。”他放下茶盏,扶起李望倾,“若有那么一天,希望你们能护下王家,护下小曦。”
总之王寒慈答应了温维的请求,李望倾时不时会来王家同他讨论一些问题。抛开其他不谈,王寒慈是越发欣赏喜欢这个小姑娘。第一次见面时,他佩服李望倾顽强的心志。身为医者,他很乐意对别人讲解涉及药理的知识,年老之后他甚少外出,就连孙女也被送去求学,一个人整日里捣弄药材着实是无趣,虽然眼下孙女在家,过不了多久也要离开,李望倾的出现反倒给他的生活添了不少乐趣。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王寒慈带着李望倾走了出来。李妄舒一行人正在院内和王曦讲着徐州趣事,他的目光扫过院内众人,最后落在李妄舒身上,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陆姑娘,你有一个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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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妄舒:感受到了人脉的力量
脉象是我瞎说的没有任何依据俺不是学医的俺不怎么了解(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