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丈夫他要杀道证妻

作者:尘烟素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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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纵如她



      无量峰议事厅内。

      庄严肃穆的大殿空旷而寂静,朱玉被带进去时身上还湿着,脚步里带着水声,空空回荡在大殿上方。

      她一眼望不尽这大殿的尽头,只能借着微弱的光源看清有几位长老端坐于台阶两侧,而宗主彭立卓居于中心最高位,身侧站着张廉清与孟秦浩二人。

      众人听见她脚步声,纷纷垂下眼来看她。

      一双双探究的目光瞬间聚集,强者的威压让朱玉霎时间喘不过气。

      “跪下!”戒律堂长老厉喝一声。

      她被喊得一个激灵,呆站了一会儿,彭立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朱玉。”

      彭立卓语气平静,一如在朱府时那般,可过于空旷的大殿放大他声音,让她生生听出几分寒意。

      她抬眼看去,彭立卓闭着眼,身着灰白色道袍,头发挽起,无比正式的打扮。

      大殿之上,彭立卓的身份不是母亲的师兄抑或父亲的老友,而是无量峰的宗主,现今第一剑修,彭立卓。

      她必须跪。

      朱玉攥紧双拳,挺直着背,缓缓跪了下去。

      她双膝刚触地后,彭立卓才缓缓睁开眼,将视线放在朱玉身上,“既然她来了,那便传外门弟子李铭涛上殿吧。”

      朱玉皱起眉头。

      李铭涛,是谁?

      她自入了无量峰后一直待在内门,根本没遇到新人,更遑论无量峰之人避她如避灾,没人愿意认识她。

      两个外门弟子被带入殿中。

      “再复述一遍昨晚的事。”戒律堂长老命令道。

      其中一个外门弟子猛地朝彭立卓磕了个头,毕恭毕敬道:“宗主,弟子昨日在药园巡逻时见这小药修偷懒,便好意出言提醒。可那朱玉路过时,却二话不说拔剑朝我袭来,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反抗,被她刺伤。”

      说着,他扒开衣袖,露出一道新鲜的剑伤:“这就是证据!”

      朱玉云里雾里听完,只觉得离谱至极。

      昨天她跟着内门那三师兄修炼了一天,晚上回到紫藤苑沾床就睡,怎么可能出现在药园打人?

      她荒谬道:“无量峰会剑术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说是我?再说了,我这几日练剑累得半死,哪有时间去外门?”

      “还在狡辩,我可有证人!”李铭涛朝她龇牙咧嘴,猛然拽过入殿后便一言不发趴在地上的另一外弟子,“他就是昨日的偷懒的小药修,方翔你说说,昨日打我的,是不是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李铭涛的话集中到了那个方翔身上。

      方翔穿着不合身的外门弟子服,整个人抖若筛糠,根本不敢抬头看朱玉,被李铭涛猛然一扯,他大惊一声,颤颤巍巍地看向朱玉,声音细如蚊呐:“是、是她……我看到了那身粉红色的裙子……”

      ?

      纯栽赃啊。

      朱玉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陌生的小药修:“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撒谎栽赃我?”

      面对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指责,她语气已然不善,上前一步想要拉起趴在地上的方翔,可手还未来得及碰到他肩膀,只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放肆!”

      一道灵力猛然打在她手上,将她打退两步。

      朱玉吃痛,捂着手循声看去,一位中年男子怒目圆瞪地看着她。

      他似是才从哪个战壕里回来没多久,身着一身银白雪铁甲胄。

      “你朱玉伤害同门还不够,现下还要威胁无辜之人,为你改变证词么?”他怒道。

      “裴长老,冷静。”男子左侧,一位长卷发女长老用细长的红指甲浮空点了点朱玉已然发青的手臂,“炼气期的小姑娘,经不得你这样打。”

      朱玉微微一惊。

      这男人就是裴光然。

      “炼气期的小姑娘能入内门,怎么就经不起我打了?”裴光然理了理身上的甲胄,铁架摩擦的刺耳之声回荡在大殿上方,“姜青儿与我前往上梁大战妖族,现下还在战场治疗伤员无法回峰,她倒是心安理得住进人家的紫藤苑了。”

      裴光然冷呵一声:“鸠占鹊巢。”

      四个干脆利落的字砸在头上,她死死掐住自己掌心。

      果然,身为恶毒女配的她还是逃不过被骂这一句。

      真是够难听的。

      裴光然收回视线,直接转身面向高台上的彭立卓,声音洪亮:

      “宗主,这次上梁之战,外门死伤三十余人,那些弟子们为了几块下品灵石,把命都填进了妖兽的嘴里。”

      他用力指向跪在地上的朱玉,语气悲愤:“可她呢?一个靠着父兄余荫、连剑都拿不稳的世家小姐,凭什么就能破格入内门,享受如此好的待遇?今日她敢在药园肆意伤人,就是因为她知道,这无量峰的规矩,管不住她们这些世家大族!”

      裴光然死死盯着高台上的彭立卓,近乎嘶吼般道:“宗主,若今日还要因为私情包庇这种蛀虫,哪怕是为了那三十个战死的亡魂,我裴光然也不服!”

      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朱玉眼神一凝,方才那关于这场低劣栽赃的所有疑惑,在这一刻都有了解答。

      裴光然根本不在乎真相,他只需要一个引子,来质问彭立卓。

      他把那三十个战死的弟子搬出来,用大义与苍生的话题将她架在火上烤。

      在这振聋发聩地为寒门弟子鸣不平的发言面前,她是不是无辜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彭立卓若是护她,就是践踏亡魂;若是查她,这脏水就已经泼实。

      这是一场针对内门的阳谋,而朱玉,不过是其中举重若轻的一枚棋子。

      沉默中,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最信任的人。

      “师父……师兄,”她声音虽微颤,吐字却清晰,“我这几日都在内门修炼,张师兄和孟师兄都能为我作证,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外门。”

      彭立卓没有说话,只是侧目看向身侧的张廉清与孟秦浩,眼神中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

      朱玉希冀的目光投向张廉清。

      向来豪爽正直的大师兄,此刻却死死地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大师兄?”朱玉心跳如雷,又不抱希望唤了一声。

      张廉清身子一僵,终于缓缓抬起头。

      他匆匆看了一眼朱玉,随后猛然错开视线,声音干涩沙哑:“我与二师弟的课程都在黄昏前便结束了,师妹之后的行踪……我无法断言。”

      这句话说到最后,他语气轻得不像样子,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朱玉又将视线移至孟秦浩身上,可他甚至不敢看朱玉,只是别过头去,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默认了张廉清的话。

      ……

      她猛然攥紧双拳。

      他们不信她。

      他们觉得她干得出来这种事。

      一阵透骨的寒意从脚底攀升至后背,她张了张嘴,却忘了要发出声音。

      张廉清见她面色惨白,终是不忍,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小师妹……你路见不平好心办坏事,不过是误会一场,只要认错的态度诚恳,也就是罚些灵石的事,师兄替你担着。”

      认错?

      让她认一个没做过的错,背负所有的骂名,来为内门大义着想?

      凭什么?

      她低头垂眸,有未干的水滴顺着她的动作落下,砸在殿内,发出空荡荡几声响。

      背上好冷,衣服也没干,好难受。

      这一瞬间,她心下感到的不再是委屈,而是一种极其清醒的悲凉。

      她还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自己或多或少会改变内门之人对她的看法。

      可现在看,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在他们眼里,她依旧是那个跋扈、恶毒、不讲道理的大小姐。

      ……那既然他们都觉得她不讲道理了,又凭什么让她识大体认错。

      她不认。

      “师兄,”朱玉抬起头,声音颤抖,眼神却异常冷静,“没做过的事情,也要承认么?”

      “那有人能证明你没做过吗!”李铭涛仗着裴长老的势,朝她吼道。

      “——我能。”

      一道清冷如雪的声音,突兀地砸入了议事厅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殿门口,一雪白身影逆着光伫立。

      “谢师弟?”张廉清疑惑出声。

      朱玉没敢回头,方才谢知则当着戒律堂弟子的面让路撤伞之事还让她心悸,她只是维持着姿势,死死盯着地板,没有出声。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后,谢知则在朱玉身侧停下,“内门弟子谢知则,参见各位长老。”

      语罢,他二话不说,竟是直接跪在了朱玉身侧。

      微凉的气息忽然靠近,朱玉呼吸一滞,侧目看他。

      只见谢知则跪得姿势极其优雅,背脊挺拔,微微仰头迎着各个长老或震惊或愤怒的视线,脸上毫无惧色。

      她愣神的瞬间,忽然感觉身上变得干爽,方才那些潮湿冷意被谁用术法悄然驱散了。

      她眨眨眼。

      谢知则,是来帮她的?

      “谢知则,”裴光然认出来人,声音沉了几分,“你是要以此身担保,为她作伪证吗?”

      “弟子从不作伪证。”谢知则语气平淡,“弟子要作证的,并非她的行踪,而是她的动机。”

      裴光然冷笑:“动机?她生性跋扈,欺凌弱小便是她的动机。”

      谢知则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与朱玉懵懂的视线相接。

      朱玉被这一眼看得呼吸一滞。

      而后,她听见谢知则一字一句,清晰道:

      “裴长老高估她了。”

      ?

      朱玉瞪大了眼睛。

      谢知则移开视线,看向大殿之上的裴光然。

      “朱玉娇气、懒惰、且极度惜命。”

      “练剑第一日,她便嫌木剑粗糙,裹了三层纱布才肯握剑;第四日,日头稍毒,她便吵着要在树荫下歇息;第十日,张师兄的灵兽蹭脏她裙角,她便闹着要回去浣洗。”

      听着谢知则细数着她的罪状,朱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没想到他平时观察得这么细致,还记得如此详细。

      虽说他说出来的全是事实,可这般事无巨细地抖出,究竟是在帮她,还是在趁机公开处刑她?

      她真的读不懂谢知则这人。

      谢知则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个外门弟子,眼里有一种属于高位者的傲然:“这样一个连泥点都忍受不了的人,诸位觉得,她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低阶药修,冒着大雨,在泥地里与人出手?”

      没等他人回应,谢知则自己先微微摇了摇头,笃定道:“娇纵如她,定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

      死寂。

      整个议事厅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这番话虽难听,可偏偏完美到无懈可击。

      是啊,那个传闻中骄奢淫逸的朱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做这种行侠仗义而把自己弄得一身脏的蠢事?

      众人心下被说服了几分。

      裴光然却并不想轻易放过二人,他沉着脸走下台阶,站在跪着的谢知则和朱玉面前。

      “你这番话说得倒是好听,可我们如何判断你不是为她偏私,巧言令色?毕竟我听说,你二人入峰前,是有些瓜葛的。”

      谢知则抬眼,虽然跪着,但气势一点不输贵为长老的裴光然,“裴长老大可以问问其他人,弟子是否有偏私之举。”

      裴光然冷哼一声,看向一旁的戒律堂长老。

      那长老皱着眉摇摇头,“先前去他院子里捉拿朱玉时,他没有反抗,甚至还让路了。”

      孟秦浩的声音随后响起,“谢师弟平常教她练剑的强度我与大师兄有目共睹,绝无半点怜香惜玉。”

      张廉清补充道:“且答应小师妹练剑一事,谢师弟也是在我二人答应后,才加入的。”

      几句话干脆利落砸出来,裴光然哑口无言。

      趴在地上的李铭涛还想开口,却被沉默许久的彭立卓猛然打断。

      “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洗清朱玉的嫌疑。现下伤人一事还有待定夺,你们先回去吧。”

      此言一出,便是以退为进,名义上各打了二十大板,将事情暂时搁置。

      裴光然冷冷扫了李铭涛和方翔一眼,二人立刻离开了。

      谢知则也站起身,盯着裴光然缓缓作揖。

      他姿态谦虚,可语气锋利,“此事十分离奇,有关弟子门规,不可随意结案。无论真相如何,弟子请求长老一定公事公办。”

      不卑不亢的姿态刺痛了裴光然,他猛然皱起眉头,似是又要说什么时,彭立卓先严肃道:“好了。你先带朱玉回去,至于后事如何,我们自会商讨。”

      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神许久的朱玉谢过彭立卓,站起身子。

      她跪得有些久,起来时双腿发麻,踉跄了一下。

      谢知则似乎是想扶住她,手朝她伸了过来,可她不动声色避开了他,谢知则动作一顿,将手缓缓收了回去。

      她没心情去管谢知则,只抬头环视了一圈上方垂眸盯着她的众人。

      如此肃穆庄严,如此高高挂起。

      朱家大小姐跋扈,便可以任由其他人指责她、污蔑她。

      无一人愿意相信她,也无一人愿意听她解释。

      就连她自认相熟的师兄,也只会让她先承认错误,再讨论之后的事。

      愤怒和绝望洗刷过后,她脑海里空白一片,唯一想起的,只有秋澜在她不开心时给她端来的各式糕点。

      她想家了。

      朱玉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紫藤苑的,只知道关上门前,有一剑柄横亘在门缝之中,让她无法关门,也让她回过神来。

      “谢师兄,你在啊。”她眼神透过门缝终于聚焦到面前人的脸上,大梦初醒一般,叹道。

      他跟了她一路?

      朱玉松开手,谢知则顺势用霁雪顶开半扇门,二人面对面站着相望。

      谢知则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只是眉心稍稍皱,似是在苦恼什么。

      她心情复杂,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只淡淡道:“可以挪一下霁雪么,我要关门休息了。”

      闻言,谢知则眉心皱得更紧,薄唇也抿了起来。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就这样直勾勾瞧着她,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朱玉有些烦了,正准备用手拨开霁雪时,却听谢知则低低道:“你……还好吗?”

      过于耳熟的话让朱玉动作一顿。

      她还好吗?

      她不好啊。

      她刚刚莫名其妙被人污蔑一通,没有人信她,就连唯一替她说话的谢知则,话语也是锋利又过分,和羞辱她没有区别。

      而他居然要问她还好吗?

      谢知则不问还好,一问,她心里憋了许久的委屈全都涌上胸口。

      朱玉咬着唇抬眼看他,鼻子一阵发酸,她猜测自己现在一定双眼通红。

      好丢人。

      她很多次想在谢知则面前展示委屈,让他心疼。

      可真到了委屈的时候,她又不愿让谢知则看见她的脆弱,仿佛在他面前展现真实的自己,是一件很丢面子,很不值当的事情。

      朱玉眨眨眼,吞下泪意的同时,把抱怨的话一起吞回了肚子里。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谢知则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不知为何变得略有些急促,“你若有何需要,可以直说。”

      她有什么需要的?

      无量峰的暴雨早已停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泥土香气。

      朱玉想起还在朱府时的那一场春雨,心忽然变得空落落。

      ……她想回家。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自己还未洗清嫌疑,若是乱跑定会被裴光然抓住机会开刀。

      不该任性的。

      可她抬眼瞬间对上谢知则直愣愣的视线,那么沉静、那么笃定。

      仿佛她接下来说自己想要开天辟地,谢知则都会点头答应。

      于是她勾起干燥的唇,选择以玩笑的语气,将自己的真心坦然道:

      “谢知则,我想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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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娇纵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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