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妖记

作者:怀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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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河村和画皮术(十三)


      朱玉,一位从平远县来的贫穷举子,六年前于汴京参加科举,得二榜末尾,被吏部分派去了鸿胪寺做了一个七品小官。

      他长相忧郁,因被上司打压,于官场郁郁不得志,便常在下值后混迹于酒肆,是红袖坊的常客,但从不来西厢,都是去北苑的琳琅茶社或者东厢的象姑馆。

      “我们只是大姑娘的侍女,平日里主君管得严,大姑娘很难出门。后来因着皇后娘娘相中了大姑娘,想将她指给恭亲王世子做正妃,主君这才松口许大姑娘时常出门参加个花宴、诗会什么的,但也只能参加有恭亲王妃或者皇后娘娘在场的宴席,若是这二位贵人都不去,主君便会直接拒了帖子。”

      听起来这薛学监不把薛文蔚当人看啊。安澜:“她跟朱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约摸五年前吧,大姑娘在恭亲王妃办的一场赏花宴上遇见的朱玉。”

      安澜轻嘶一声,问道:“什么赏花宴?可是樊楼那场?”

      茹儿连连点头:“当时恭亲王妃包下了樊楼,好大的手笔,宴请了许多寒门子弟。但听说都是些志大才疏,常常混迹酒楼题诗说自己天道不公的那几位,许多人因着此事都对王妃多有诟病,有些不屑与之为伍,便推掉了帖子。”

      这场宴席安澜记得,这是她离开汴京前参加的最后一场宴席,当时恭亲王妃对于她的到来挺意外的,似乎想说什么,可当她瞧见紧随而至的江辰就闭了嘴,只是嘱咐她就呆在三楼别下去。

      江辰也没心思跟这群汲汲营营、心术不正的人凑一起,便拉着安澜在三楼玩儿投壶,这场宴席也不是没有富家子弟前来,但都聚集在三楼,与那些寒门生界限分明。

      令她记忆深刻的是,当时丝竹管弦绕华堂,有人起哄让管事嬢嬢将最漂亮的伶人唤出来,奏一曲为他们“送酒”。有些人自视甚高,觉得能被恭亲王府邀请至此,未来必是前途无量,当即便让姑娘们拿着酒杯送到唇边,且要掐着嗓子唱一段《酒神曲》,才肯赏脸与同桌喝一杯。

      出侍儿佐酒,俾家妓送酒,招女妓作乐,整个一乌烟瘴气。当时琴音铮铮琮琮,也盖不住他们的狂浪不羁。

      从始至终,恭亲王妃都没出来说一句。不像是她的作风。

      “当时开宴没多久,伶人还没来,大人们正在对诗,大姑娘当时本是要去三层的,可引路的小厮没走西边的楼梯,反而绕去男宾那头走了东侧的楼梯,就正巧让大姑娘那听见了朱玉吟诗。”

      茹儿回想了一番:“那诗词奴婢听不懂更记不住,但大姑娘在楼梯前的帷帐旁站了许久,还喃喃自语的,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参加诗会都比往日积极了许多,有时还会专门打听朱玉会不会去,若是朱玉去,姑娘便要穿最漂亮的衣裳,簪好看的钗环,可若是朱玉不去,姑娘便兴致寥寥,打扮也清淡些。”

      安澜又问:“这一次他们没见面?”

      茹儿摇头:“应该是没有,奴婢也不是时时刻刻能跟着大姑娘,反正那次奴婢是没见到朱玉公子的。但没过半月,恭亲王妃生辰,在王府办生辰宴,便又邀请了大姑娘,这一次,奴婢们是真的见到了。”

      安澜有些奇怪:“生辰宴也好、诗会也罢,向来男女分席在不同院子,若是明目张胆的相亲宴,一般都是在马球、围猎这些露天的场合,薛大姑娘当时为何会去到男宾的帷帐?”

      茹儿咬了咬唇,她当日病了,并未随大姑娘去,这事儿只能由糯儿来答。

      糯儿小心翼翼,声音很低:“其实,那日是恭亲王世子院子里的丫头来传话,说世子爷想请我家大姑娘在沧谰亭一见。”

      “沧谰亭在东苑北侧揽心湖,原本大姑娘是想从后院的夹道中过去的,谁知道恭亲王的母亲安太妃身体不适,整个西后院都封了,走不了夹道,便只能从垂花门东侧的抄手游廊穿行,那条路势必会经过东苑西墙,好在王府抄手游廊做得极为精巧,倒也不会惊扰男宾,大姑娘便没在意,谁知男宾的席面根本没设在东苑里,而是在揽心湖南侧、东苑北侧的竹林里,且只在那里围了帷帐做遮蔽。”

      安澜忙问:“后来见到恭亲王世子了吗?”

      糯儿摇摇头:“没有,大姑娘在帷帐外停留得太久了,如何劝都不肯走,别说像恭亲王世子这般的神仙人物,便是普通人家的郎君,也不会等一位女子太久吧。”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府上的三位郎君也都是不耐与大姑娘说话的,若是大姑娘晚了、慢了,是一定会遭到训斥的,门阀世家的子嗣必须得守规矩、懂规矩。像大姑娘这般肆意妄为,还私会外男,确实会令三位郎君反感。”

      糯儿与茹儿到底是从小长在薛府后院的侍女,小时候跟着自家姑娘住在夫人的院子里,长大后跟着姑娘住绣楼,姑娘都出不去门,她们又如何出得去呢?

      到底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便以为外面的天地与府中一样。

      可见薛家的男子对女子并没有什么耐性,甚至不将她们当人看,哪怕薛文蔚是他们的女儿、妹妹。

      安澜:“她是什么时候跟朱玉相恋的?”

      糯儿和茹儿摇头:“不清楚,自从那次赏花宴之后,大姑娘就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下人进去,遇到诗会也是让呆在廊下,不让跟着。”

      “那你们先前想说又不敢说的话是什么?不应该只是薛姑娘爱慕谁这种私房事吧?”

      茹儿搅紧了手指,把指节掐得生疼才压下自己的不安:“澜娘子听过画皮吗?画本子里的画皮,都是妖物画了一张与女角儿一模一样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冒名顶替一个人,奴婢总觉得大姑娘认识朱玉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不是她了。”

      “你觉得有人画了一张脸顶替了她?”

      茹儿摇头:“不,是有妖物穿上了姑娘的皮。”

      “茹姐姐!”糯儿紧张地掐住茹儿的手,试图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都是奴婢们猜的,并不算实情,况且大姑娘每次赴宴都是受恭亲王妃邀请,要么恭亲王在,要么世子在,这二位都是有通天本事的贵人,大姑娘若真是妖物所化,定会被发现的!可谁都没看见,便不能瞎说!”

      “可大姑娘就是变了!变得神神叨叨,像被人魇住了一样!”

      安澜奇怪地看了一眼茹儿,见她蹙着眉,眼神坚决,反倒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依我对恭亲王世子的了解,他那双眼睛是不可能看错的。”

      茹儿咬着唇:“是不能看错,可要不要点破却全凭自身。”

      安澜觉得有趣:“你认为恭亲王世子明知你家大姑娘被妖魇着了,却不说,任由她就这么走向死亡?”

      茹儿摇头:“奴婢不敢妄议贵人,但奴婢愿意将事情说给澜娘子听。”

      ……

      薛文蔚是薛学监唯一的女儿,但旁里还有两个堂姊妹,因为薛文蔚的娘亲大秦氏是女.干.生子,虽然外人不知晓,但与伯府稍微沾点亲带点故的薛家老太太却很清楚。

      伯府不肯让嫡女嫁入薛家,便找了这么一位,记挂在嫡母名下充做嫡女敷衍薛家,薛老太太自然对她不满,连带着也对薛文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平日里更疼爱堂姊妹些。

      薛文蔚出生时,薛学监只是洛阳太学的一个小小掌事,连任课的资格都没有,后来因着祖父薛引成为了帝师,他便被调任崇文馆,去了汴京城,薛家老太太柴二夫人,以薛文蔚与老太爷八字相冲为由,让薛文蔚和她娘亲大秦氏呆在了洛阳老宅。

      直到皇后当众提起薛文蔚,言其文采斐然,性格沉静,当配王公贵族子弟,薛老太太这才默许薛学监将人从洛阳接过来,只是仍旧让大秦氏呆在洛阳,无令不得出。

      薛文蔚是五年前的初春来的汴京,皇后的春日宴上,恭亲王妃隐晦地提起了两家的婚事,还让世子攀一支桃花来送给在座最漂亮的贵女。

      谁都知道这是在给薛文蔚做脸,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世子送给了一位在镇国公府借住的孤女。

      “人人皆言那女子刑克六亲,命格不好,虽是镇国公夫人认的干女儿,却也是汴京勋贵们断断不会娶进门的人,哪儿成想,世子偏偏将花给了她,弄得大姑娘好生尴尬,一整个宴席都强颜欢笑。”

      潘璃儿眉心跳动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安澜,她可知道当年那支花是给了眼前这位的。

      作为被抱怨的对象,安澜倒是神色镇定:“后来呢?”

      “后来姑娘就遇到了朱玉,有了书信来往,那些书信奴婢们是看不到的,但每次为大姑娘整理手稿时,都会看见她习字时写下的东西,几乎都是些相思的诗文。”

      茹儿仔细回想了一番才道:“大概意思是有个人是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庸碌人间中最瑰丽的仙草之类的。奴婢猜着写的应该是朱玉,但奴婢觉得朱玉不配。”

      茹儿以指尖掐住自己的虎口:“奴婢知道妄论主子的事是僭越,会被打了板子发卖,可奴婢与大姑娘一道长大,真看不得她误入歧途!”

      她神情激动扯下腰间的荷包,撕开最外一层,边如锯齿的裂口处洒出零星干碎的药材,露出一张折得整齐的花笺。

      “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澜娘子看过便知。”

      安澜接过,先是正反面都扫了一眼,上好的蝉翼纸,用锦缎裱得整整齐齐,纸上写着几行蝇头小字,前头都续写着小女儿家的相思意,词句用得稚嫩,只最后两句极为精妙,还重复写了三遍:枉望断天涯,两厌厌风月。

      安澜点着这最后两句词问道:“你们可知这最后两句出自谁手?”

      茹儿和糯儿纷纷摇头:“姑娘说是朱玉所作,但奴婢们觉得不像,这诗还有前半句,叫什么什么几许清愁……”

      “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清愁,芭蕉不展丁香结。”

      “对对对!姑娘也知道这首词?”

      安澜轻笑一声,望了一眼坐在旁侧的潘璃儿,那人像是没听见一样只顾欣赏着自己新染的指甲。

      “这词出自庆湖遗老,填的石州引,这位庆湖遗老可是太祖孝惠皇后族孙,娶的宗室之女。如今虽已过耳顺之年退居苏州,可他的词依旧在文人墨客之间广为流传,平日里乐伶们也喜爱弹唱,尤其是象姑馆的那几位,每每附庸风雅,都爱拿庆湖遗老的词来唱。”

      话说的很明白了,朱玉的才华是假的。

      茹儿和糯儿一时惊到失声,她们并未学过这些,卫州贺氏与主君并不往来,大姑娘怎会知晓?

      入坊这三年,假母也并未教过,可见是特地避开!

      不过这二人此时也管不得这许多,在明白朱玉竟拿他人作品欺骗大姑娘,便直觉一股恶气直冲肝脑!

      茹儿悲道:“奴婢曾苦心劝过姑娘,姑娘倒是没发火,却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我以为是我话说得重了,便跪下来求姑娘原谅,姑娘只道无事,谁知晚上在书房整理书稿的时候,发现姑娘又写了一段诗文,说她看见了爱情最美的模样。”

      茹儿惨笑一声:“那朱玉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且不说他抄袭他人诗句糊弄姑娘,就凭他在花宴诗会上经常调戏侍女,就不是个好人!只是在姑娘面前装得跟正人君子罢了!可姑娘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总觉得是奴婢们在骗她,说得多了,就不让奴婢们再跟了,也不让再整理她的小书房。”

      十年的主仆情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让茹儿与糯儿对薛文蔚是又爱又恨,爱她对自己的温柔与善良、亲密无间的分享,恨她怎就被一个披着人皮的豺狼迷了心窍!

      “直到那年的中秋节灯会,恭亲王世子拔得头筹,得到了聂大师亲制的鳌灯,主君让我们跟着姑娘去千秋楼见恭亲王世子,说那鳌灯就是为姑娘赢的。结果姑娘在虹桥上遇到了朱玉,便再也不肯离开半步。”

      公然失约王府世子,纵是对方再善良,也不会忍得下这种羞辱。但恭亲王世子什么都没说,陛下与皇后也没有问罪的意思,这事儿就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想必是恭亲王府从中调和,可惜这么好的郎君,与自家姑娘无缘。

      “因为姑娘的失约,恭亲王世子早早回了王府,还将灯挂在了王府北苑的东北角,因靠近镇国公的西院,还被镇国公世子一桶水给浇坏了,两人骑墙而争让言官瞧了个正着,被陛下责罚闭门思过。”说起这个,茹儿都觉得惋惜。

      安澜没想到江辰还干了这么混蛋的事儿,不过想想也是,江辰素来瞧赵侑泽不顺眼,自是寻着机会就要找人家麻烦。

      “自那之后,姑娘便彻底魔怔了,她总拿恭亲王世子做借口出门,实际上都是来红袖坊见朱玉。姑娘还说朱玉才华当世,三位郎君却不知赏识,她看得出他的痛苦,明白他悲于管仲不逢鲍叔。朱玉这种人哪里配与管仲相提并论!”

      讲到这里,激动的茹儿神情逐渐低落下来:“之后的事娘子应该听说过,姑娘在下元节时外出赴宴,失踪了后又被找了回来,可事实上,是再也没有回来。”

      一想到姑娘的死,茹儿心里就跟油煎过似的难受,她真的是有一肚子话想问姑娘,可人已经没了,此生再无机会。

      “你们就因为这个认为恭亲王世子有问题?”

      “难道还不够吗?”茹儿道,“堂堂亲王世子,几次三番被一位女子当椽子,还多次为他遮掩,不曾生气,哪个世家子弟没有傲气的?像大郎君,算是三兄弟中脾气最好的了,也会因着被爽约而生气呢,更何况堂堂亲王世子!”

      “也许他只是懒得计较。”亦或者,很多次所谓的见面,赵侑泽根本不知道,只是某些人刻意的安排。

      安澜放下茶碗,走出帷帐。

      当这张明艳的脸显露在茹儿和诺儿面前时,两人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你们竟然还认得我。”安澜叹了一声。

      茹儿和诺儿喏喏不敢开口,她们怎么会不记得呢?一场春日宴,一枝桃花枝,足以轰动整个京城。

      先前听到的都是一家之言,安澜倒是没贸然下判断,抬手让她们起来回话:“就因为这些,你觉得薛姑娘被替换了?”

      茹儿咬了咬唇,放下搅弄的手指,握紧了手中的丝帕:“大姑娘为人向来谨慎,绝不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奴婢听游方道士说,这世间有一种狐妖,只要学会画皮之术,穿了人皮,就能直接修炼成人,不必吃修炼的苦,但需要时时吸食阳气才可维持,姑娘这般离经叛道与外男相约,定是因为狐妖需要时时吸食阳气!肯定是这样!”

      “这只是你的猜测,”安澜道,“这世间确实有许多妖想要走捷径,但这万千条捷径里,画皮的要求是最高的。”

      望着茹儿倔强的神情,安澜暗叹一声幼稚,难得放缓语气与人解释其中缘故。

      “穿了人皮,成了人,就要承受那人的情绪、思想,同样要承担杀他带来的反噬,因而在选择猎物时,首选杀过人沾过血的,因为这种人罪孽深重,没有紫气罩顶,反噬微乎其微,你们姑娘杀过人吗?”

      茹儿摇头。

      “除此之外,大多通过画皮成人的妖都活不过三年,想活光靠阳气不行,还需有高人点化,在蜡中浸足七七四十九日,才能让人皮贴合不腐,你们姑娘有这个时间吗?”

      茹儿完全不知道这些,她仔细回想了一番,又望了一眼糯儿,见对方摇头,她才不甘心地说道:“没有。”

      “那便是了。”安澜道,“另有一事我想问问你们,外面的百姓都言薛府今日大火,是因为遭了报应,你们可知是何缘由?”

      “这件事奴家知晓,”糯儿低声道,“薛家大郎君薛文远喜幼女,害死过好多姑娘。”

      安澜蹙眉:“可有证据?”

      糯儿摇头:“没有,传言只是传言,但有一次,有个乐坊的乐人被大郎君招来了府上,意图欺辱,谁料那乐人的母亲寻上门来了,在府上大闹了一番。当时大姑娘想偷偷采一朵大郎君养的牡丹做香包,谁知竟在花圃里看见下人在埋一位女子。”

      她压抑着自己的颤抖,轻轻摩挲着比甲的衣襟,上面绣着一幅攀雀入槐图。

      安澜鲜少见到这种图案,攀雀虽幼小,却是鸟类中筑巢最厉害的,其育雏巢穴之精美堪比宫殿;而槐树代表的是莘莘学子。攀雀入槐,是大户人家最不喜的,穷儒生天下多得是,却不是哪一个都配入高门大户做女婿。

      便是榜下捉婿,捉得也得是一榜(注释①),二榜进士多为小门户或者落魄门户的首选,但绝不会是三、四、五榜。

      “当时,姑娘想着下元节见朱玉的时候,要穿一条亲手绣的攀雀入槐罗裙穿给他瞧,再送他一只同一纹样的香包,好表明自己的决心。”

      哪怕时隔多年,糯儿还能清楚回忆起当时姑娘满含期待的双眸。

      亮晶晶的,宛若天边星辰。

      “待下人们离开后,大姑娘便装着胆子去园子里瞧,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好大一股子腐臭味儿,刚想要翻土就发现先前那俩仆人又回来了。”糯儿呼吸变得急促,语速也快上了不少。

      “他们说是刚施了羊粪,但姑娘自小被遗弃在洛阳,万事都要依靠自己,在后院养过羊,也帮夫人给菜地施过肥,知道羊粪是什么味道。那股臭味儿,绝不是羊粪!”

      她攥着拳,扭紧帕子,抖着泛黄的面皮激动地在室内来回踱步,时不时还会松开手做出挖掘的动作。

      “当日姑娘害怕,便回去了,又过了两日,大郎君出门赴宴,姑娘便偷偷拿了花铲去翻地,谁知道,竟在花圃下挖出了少女的尸首。那少女的右手小臂上有一处弯了两道的疤痕,姑娘一眼就认出这是魏太尉家的二娘子魏锦娘。汴京城谁不知道魏锦娘因为被人奸污失了清白就投井了,怎么会出现在院子里?当时姑娘害怕极了,叫出了声,惊动了二郎君薛文海,二郎君呢什么都没说,只让人将姑娘送回去。当时二郎君的眼神也很可怕,看姑娘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糯儿眸中露出恐惧。

      “后来,姑娘便被禁足了,姑娘日日担惊受怕,为此还发了高热。老太太身边的徐妈妈来问过几次,最后都不了了之。”

      “谁知下元节那日,主君突然又准姑娘出门,说是恭亲王府在南郊有烹雪宴,姑娘想着去露个脸便借口离开去找朱玉,谁知道在路上便遇到了贼人劫车,本以为是图财,可对方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杀人,我们便知是冲着命来了。”

      安澜好奇:“薛姑娘死了,你们却还活着?”

      糯儿摇头:“姑娘没死,被一个突然杀出来的蒙面人带走了,贼人死了,奴婢们俩被留在了马车上,本想着要回府报信,可主子丢了,做奴才的只有死路一条,便想着干脆躲起来,又想到之前姑娘来红袖坊的时候,受假母照顾颇多,或许能请假母想个法子,但是……”

      “但是,那地儿我让人去瞧过了,除了薛文蔚的尸体外,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就像是被妖鬼一寸一寸舔过一样干净。”潘璃儿接话道,“那时候我着人去信给你,谁知你音讯全无,我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别人来掺和,便这么搁置下来了。”

      安澜挑动眉毛,那段时间她应该刚从连州抵达青州,跟着师傅查一起鬼案,书信八成是寄到连州去了。

      手指轻点着桌面,她思索片刻,便问糯儿和茹儿:“你们进过洛阳老宅的祠堂吗?”

      两人点头:“去过,只要犯了错就会被罚去祠堂跪着,大姑娘被罚过许多次,每次一跪就是好几日。”

      “你们知不知道香炉后面供着一碗金色的血?”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不知道,祠堂的事物都是归大郎君打理,填了什么,供了什么都得请示大郎君。”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薛文远的传言是怎么传到薛大姑娘的耳朵里的?”

      茹儿道:“是大郎君院子里的丫头传闲话,那丫头因是活契,不好将人打死,便打了十板子丢出府去了。”

      “你们能找到她吗?”

      茹儿和糯儿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但我们知道她家在哪儿,不过过去好几年,又出了那档子事儿,不好讲还在不在那村子里。”

      “哪个村子?”

      “洛阳南郊二十里的善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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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善河村和画皮术(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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