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的礼物

　　出了审讯室，赵明澈的手机像催命一样响了起来，赵明澈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像是进了闹市区，而且陈程旁边似乎有人一直在吵架。

　　“审完了吗？”

　　“嗯。”

　　“别光‘嗯’啊，有点线索没？”

　　“如果陈盼盼没撒谎的话，算有。”

　　“那她撒谎了没有？”

　　“我的看法是没有。”

　　“行，快回来快回来，会议室见。”

　　车上，周晨风给任爱玲发了消息，要调取盼盼那些天的全部监控录像。

　　犹豫了很久，周晨风还是问赵明澈。

　　“你跟盼盼说那句话什么意思？”

　　“哪句话？”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说的是……谁？”

　　恰好等红灯，赵明澈笑着看向周晨风：

　　“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是谁，我只是让陈盼盼自己想个她觉得最正确的答案。”

　　车辆重新前进，赵明澈继续说：

　　“这个人是谁都不重要，只要陈盼盼觉得我懂她就行了。”

　　周晨风感觉赵明澈很厉害的同时又感觉毛骨悚然。

　　赵明澈当时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我不知道”，相反，她看起来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得有些太多了。

　　“那你冲她笑，夸她也是……”

　　“嗯。”

　　说着，赵明澈用余光瞥了周晨风一眼：

　　“你不经常审嫌疑人吗？”

　　“一般我都坐在旁边听别人审，偶尔拍个桌子吓唬人。”

　　“嗯……你倒是挺适合审讯，如果你对面坐着的不是陈盼盼应该表现得还会更好点。”

　　还差一个路口到公安局，周晨风想起盼盼方才落泪的模样。

　　“盼盼是不是很恨陈耀龙？”

　　赵明澈点头：“差不多，她家里应该重男轻女很严重，从她被捕到现在唯一一次哭就是刚才，因为她的生日蛋糕需要以陈耀龙的名义才能要到一个大盒子。”

　　下了车，周晨风紧跟着赵明澈。

　　还没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见陈程跟一个男人吵得不可开交。

　　“范盛国！我再说一遍！现在无法认定陈盼盼就是引发爆炸的凶手！你催死催活的一点用都没有！”

　　“那就等着？就干等着？你知不知道现在连通报都发不出来！多少人说我们害怕扰乱公众秩序才不敢说陈盼盼引发了爆炸的！”

　　“陈盼盼难道还算得上个人恐怖主义了？！这火难道不是灭不掉最后才伤亡人数越来越多吗！”

　　“如果得不出答案！那就——”

　　“不干活的闭上嘴！这他妈是你案子吗！你催催催！”

　　周晨风心惊胆战跟在赵明澈后面。

　　赵明澈没事人一样走过去敲了敲门。

　　“开门，我。”

　　一开门，周晨风就见到了一个新面孔。

　　范盛国看了周晨风好几眼。

　　“你是……”

　　赵明澈冲周晨风招手，她顺便回答：“下面市局的，周晨风。”

　　一听周晨风是下面来的，范盛国气压明显降低。

　　但一看周晨风一看就刚工作没多长时间，明显是被扔上来分担火力的，再一看，脖子还有道疤，应该是差点一等功的那个。

　　怎么心眼子这么多。

　　周晨风这会儿也不考虑陈程吓不吓人了，反正赵明澈让她坐旁边，她就干脆贴了过去，就坐赵明澈跟前。

　　没几分钟，会议室里又来了一名男警。

　　周晨风收到了二十多条任爱玲发来的消息和数份监控录像。

　　赵明澈先说了结论：

　　“假设陈盼盼没撒谎，那爆炸就跟她没关系。”

　　陈程追问：“她不撒谎的几率有多高？如果她撒谎了呢？”

　　“不撒谎的概率不算低，她聪明，但还比较坦诚。”

　　“小赵，你怎么能证明她没撒谎？”

　　赵明澈很坦然：“我不能证明她在爆炸的方面没撒谎，因为我们连监控都找不到。”

　　“但其他细节——”

　　赵明澈把审讯录像调到了盼盼的自述的那段，周晨风紧跟着把任爱玲从交警那里调出来的视频放了出来。

　　如盼盼所言，她迷路了一样去找了烟花店原来的店址，然后又朝着郊区走了，在店铺监控里，盼盼在接电话。

　　然后也如她所说，她哪也没去直接回家了。

　　虽然没有监控能直接拍到小区后门，但调取之前半个月的监控，每次盼盼进出都在这个镜头中出现。

　　然后是盼盼购买刀具的沿途录像，以及她在超市里拿起两把刀又放下一把的录像。

　　她原路返回后又消失在了同一个监控下。

　　天黑了，她又出现了镜头下，沿途的摄像头把她的行动路线都拍了出来。

　　她在之前遇到周晨风的路边坐了下来，像等人似的玩了很久手机，然后拿出了仙女棒进行燃放。

　　放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她在周围走了走。

　　最后她把一把仙女棒一起点燃，又在原地打转，然后就按照原路回家了。

　　周晨风觉得呼吸有些不畅，盼盼明明那天晚上就在等自己，作案前一天，她等了那么长时间，她想说什么？

　　放完视频，赵明澈开口：

　　“这些细节与她说得完全一致，包括蛋糕店的老板也记得，陈盼盼说自己弟弟想要大盒子，她没办法才给陈盼盼一个大盒子，还有生日王冠和蜡烛。”

　　“以及——”

　　赵明澈放出一部分笔录。

　　“她所说的方式根本不可能引发电池爆炸，并且按照她的说法，她做这些时她弟弟陈耀龙全程目睹。”

　　男警点头，屏幕上显现出一个帖子的页面：“这就是陈盼盼说的那个帖子，确实存在，并且她的确有多次访问记录。”

　　“信号基站虽然只能大约定位五十米的精确位置，但按照她的自述，几乎她每次上网时都与她描述的在同一个位置，她自述的观看视频的时间与账号记录一致，观看内容一致，发送短信的时间一致。”

　　赵明澈看向范盛国：“如果这些她都没撒谎的话，我只能按照她没撒谎的思路去理解她其他的话，那引发爆炸的就另有其人，并且不是她的同伙，毕竟我们虽然没办法证明她没同伙，也没办法证明她有同伙。”

　　陈程冲范盛国冷笑一声：“线上线下都找不到她的同伙，你要不要直接推到她身上？”

　　“我什么时候说要推到她身上了？我说的是找到真凶！”

　　在赵明澈眼神的鼓励下，周晨风硬着头皮插话进去：

　　“陈盼盼提到，爆炸比她想的推迟了很多。”

　　“什么？”

　　周晨风把屏幕内容切换到帖子：“陈盼盼看的是这个帖子，她自述电池应该在四十分钟到五十分钟内爆炸，但按她的描述，电池爆炸延后了一些。而且她这个办法根本不可能引爆电池，除非她在撒谎。”

　　男警插话进来：“她这个办法顶多是酒精浓度太低里面全是水，短路了，但她用的那个插座没通电，触发断电保护了，按照火灾的前后顺序，是火势蔓延过来时线路过热触发短路导致了断电，当时没炸就不可能后续爆炸。”

　　赵明澈点头：“除非她去过侧门但不承认，但她弟弟陈耀龙如果能沟通的话就能说明她至少案发前一个小时左右没有过去过。”

　　“按照她的说法我也不觉得她有同伙，当然也不能排除她在撒谎，但演技能好到这个程度，脑子能转得这么快的嫌疑人，基本都是在逃连环杀手或者经济犯罪，但陈盼盼很明显没有特别缜密的计划，也没有牟利。”

　　听完，陈程和范盛国都很安静，都看起来都很头疼。

　　半晌，陈程先开口：

　　“不排除她有同伙有缜密计划……但大概率她既没有同伙也没有缜密计划，而且爆炸也不是她引发的。”

　　“这可能吗？”陈程看向赵明澈，“你觉得合理吗？”

　　赵明澈摇头：“很不合理，但因为太不合理了也很合理。”

　　“可能只是巧合？”周晨风说道，“也许只是——”

　　陈程突然插嘴：“那车到底是谁的？”

　　男警尴尬地看向周晨风：“这个……要靠当地协调。”

　　周晨风头皮一紧，用余光看着手机屏幕，看任爱玲发的消息。

　　真的有一条！

　　“明天早上我们局就会发过来结果！”周晨风浑身是汗，衣服都黏在身上了，“明天早上一定！”

　　陈程继续问：“笔录呢？”

　　坏了，任爱玲没说啊。

　　“那个……”

　　氛围僵住了，周晨风的手指捏着自己的裤子捻来捻去。

　　“算了吧，”陈程叹了口气，“从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笔录。”

　　-

　　会议室里的灯一直亮着，周晨风像被人从水里捞了起来，浑身都汗津津的。

　　她听着范盛国和陈程轮番提问，赵明澈和另一位男警一直在回答问题。

　　四个人一直在讨论各种可能性，偶尔赵明澈会让周晨风来回答。

　　眼看时钟转到了晚上十点半，会议室里人也没散，反倒是又多了两个。

　　七个人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吃上了晚饭，每次气氛沉默时的结语不是“有监控就好了”就是“没烧成这样就好了”。

　　陈程很纠结调查的方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陈盼盼没有撒谎；赵明澈则是认为陈盼盼没有撒谎，可以排除同伙；范盛国坚信陈盼盼有同伙，就算不是常年联系的，也一定知道陈盼盼想要动手；男警察则是相信陈盼盼说的基本属实，但不保证陈盼盼没用其他方法搞延迟装置引发爆炸。

　　零点三十分，周晨风被赶了出来。

　　——但也没说她到底能不能找张床休息，索性周晨风在办公室里睡了一觉。

　　-

　　凌晨一点，当地警方在跟交警沟通后勉强把火灾中烧毁的车辆跟拥有者对上了号。

　　指望居民配合只能靠吓唬，吓了半天也只听到他们说“听到两次爆炸，我哪知道哪个是哪个”。

　　再问他们怎么知道凶手是陈盼盼，一部分遮遮掩掩不肯交代，一部分坚称肯定是陈盼盼，她平时就低着头不看人鬼鬼祟祟的。

　　一问到平时小区怎么样就哑火，问钱进峰和许恒桥要么不知道要么就哑火。

　　小区外的民众倒是不遮掩，但开口就是陈盼盼不是好人，陈盼盼老低着头看人，被拍摄是真的，但陈盼盼不是好人也是真的。

　　任爱玲打着哈欠，要不是边工作边喝酒不行，她真想把咖啡换成伏特加。

　　“我说，老孙。”

　　“老孙！”

　　“啊？”

　　孙骞把耳机摘了下来，任爱玲一声叫醒了五个人。

　　“干嘛？”

　　“你诓一下他们？用车当借口，诓一下。”

　　“问啥？飞线充电的一堆，心虚得很。人家也不知道哪听来的，早就问过怎么证明不是他们的了，他们直接叫我们拿证据，谁质疑谁举证。”

　　任爱玲叹了口气。

　　“现在车知道是谁的了，但是——”

　　“谁的？”

　　“嗯……在这，如果救火的时候没走侧门，没人移动过残骸的话，这车是王润平的。”

　　“谁？你话说一半，谁是王润平？”

　　“小区保安，七十岁那个，下排牙少俩的那个。”

　　孙骞皱眉：“真的假的？他还帮忙救火了，还很肯定地说凶手就是陈盼盼，第二次问询也是说陈盼盼平时就鬼鬼祟祟的。”

　　“这跟他救火有啥关系，”任爱玲翻了个白眼，“陈盼盼都要带着整个小区下地狱了，她还管车是谁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