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归渡

　　破庙的烛火舔着窗纸，将柳长庚展开的传信名录映得半明半暗。傅时宴裹着烘干的外袍，指尖按在肩胛的药布上——那处伤口被方才的缠斗扯得发疼，却不妨碍他盯着名录上“渝州陈三”四个字：“上个月递信到渝州的，就是他？”

　　柳长庚指尖点在“陈三”旁的墨点上：“这是暗桩的标记，他递的信，把‘邙山’改成了‘南山’。”沈砚冰捏着那半片砚信纸，指腹蹭过“秘库”二字的墨痕：“他敢改信，说明知道砚信的暗纹解法。”

　　话音未落，庙外忽然传来轻叩门环的声响——三长两短，是柳门弟子的暗号。苏清辞推门进来时，肩上落着雾水，手里攥着个布包：“陈三死了，在渝州传信点的柴房里，是被‘云纹锁’拧断了脖子。”

　　布包展开的刹那，一股血腥味混着雾湿漫开：里面是半块染血的砚信牌，纹路恰好与沈砚冰袖中的那块对不上。“是假牌，”柳长庚指尖拂过牌面的毛刺，“天阙的人杀了他灭口。”

　　傅时宴忽然起身，走到破窗旁撩开布帘——雾里的芦苇荡泛着冷光，隐约能看见一道黑影往渡口去。“他们在清理痕迹，”他回头看向沈砚冰，“陈三不是唯一的暗桩。”

　　沈砚冰将短刃插回鞘中，墨色在刃锋上凝出细纹：“去渝州，陈三的柴房里，肯定有线索。”柳长庚却按住他的手腕：“天阙的人既然敢杀他，柴房必然设了陷阱。”

　　“陷阱总比等着暗桩找上门强。”傅时宴从案上抓起火石，青焰的火星在他指缝间亮了亮，“我和砚冰去，苏清辞留在破庙接应。”苏清辞刚要反驳，沈砚冰已将外袍抛给他：“你伤势刚愈，守着柳先生更稳妥。”

　　雾色渐深时，二人已潜到渝州传信点外。那是间临街的柴房，门闩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烛火的光。沈砚冰推开门的刹那，一股迷香扑面而来——他拽着傅时宴往后急退，却还是慢了半拍，傅时宴的肩背撞上墙根，闷哼了一声。

　　“是‘醉魂香’，半个时辰就会醒。”沈砚冰掐住他的人中，指尖擦过他泛红的耳尖，“你在这等着，我进去查。”傅时宴却攥住他的袖口：“一起，迷香对我没用——我幼时练过闭气。”

　　柴房里的烛火燃得正旺，陈三的尸身靠在柴堆旁，颈间的“云纹锁”印子深得发紫。沈砚冰蹲下身，指尖掀开他的衣襟——后腰处贴着张油纸，上面画着柳门传信点的分布图，其中破庙的位置被圈了个红圈。

　　“他早就盯上破庙了。”傅时宴的指尖点在红圈旁的小字上，“‘柳长庚的砚信牌，在案左第三层暗格’——他连柳先生的藏物处都知道。”沈砚冰的目光扫过柴堆后的墙缝，那里塞着半张纸条，写着“邙山秘库，初七亥时开”。

　　“初七就是后天，”傅时宴将纸条折好塞进口袋，“天阙是想引咱们去秘库。”话音刚落，柴房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是锦卫的靴底擦过青石板的声响，带着兵刃的冷意。

　　沈砚冰拽着傅时宴躲进柴堆后的暗角，短刃抵在唇上示意噤声。锦卫推门进来时，手里攥着枚砚信牌，正是陈三那块假牌：“废物，连个信都传不明白。”他踢了踢陈三的尸身，忽然看向柴堆后的暗角——那里漏出了傅时宴的袖角。

　　“出来吧，”锦卫的短刀抵在尸身上，“沈砚冰的短刃，我认得。”沈砚冰刚要起身，傅时宴已先一步扑出去——他攥着火石砸向锦卫的面门，青焰猛地窜起，燎着了对方的鬓角。

　　沈砚冰趁机冲出暗角，短刃划向锦卫的手腕。锦卫侧身避过，短刀转而刺向傅时宴的肋下——傅时宴的肩背刚撞上柴堆，沈砚冰已将他拽到身后，短刃与短刀撞出火星，溅在烛火里。

　　“天阙主上在秘库等你们，”锦卫的笑里裹着寒意，“傅时宴的‘霜骨钉’旧伤，可是扛不住秘库的寒气。”沈砚冰的短刃骤然提速，划开他的袖口——腕间的“云纹锁”刺青正渗着血，是方才在破庙被墨锭砸中的旧伤。

　　锦卫吃痛后退，转身撞开柴房的后门逃入雾里。傅时宴按着肋下的擦伤，看向沈砚冰渗血的指节：“他提到了‘霜骨钉’，说明天阙知道你的软肋。”沈砚冰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腕上，脉搏的跳动清晰而沉稳：“我的软肋，是你。”

　　二人潜回破庙时，柳长庚已将传信名录烧得只剩灰烬。“陈三的线索断了，”他将半块真砚信牌推到案上，“但秘库的日子，他没说错——初七亥时，是天阙换岗的间隙。”

　　傅时宴将纸条拍在案上，烛火映着他泛红的耳尖：“锦卫说，秘库的寒气能诱发‘霜骨钉’的旧伤。”沈砚冰的指尖拂过他的肩胛，药布下的伤口已不再渗血：“那我就把秘库的寒气，变成天阙的催命符。”

　　柳长庚磨墨的动作停了，烛火在他眼底映出光：“初七亥时，咱们兵分两路——我和苏清辞引开守卫，你俩进秘库。”雾从破窗钻进来，裹着柴房的血腥味，沈砚冰看向傅时宴的眼睛，那里盛着与他一样的坚定：“好。”

　　破庙的烛火渐暗时，雾深处的锦卫正对着密信冷笑——纸上写着“初七亥时，秘库见”，落款是“沈砚冰”。他不知道，那半张纸条上的墨迹，早已被傅时宴做了手脚，而秘库的寒气里，藏着柳门十年前埋下的“破冰引”，足以让天阙的守卫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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