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

　　大年乖乖等季日晴回来
　　“没吓到你吧”季日晴轻手关了房门来到大年身边
　　虽然刚才自己吓了一跳，好在江翔把那个叔叔拉出去了
　　大年摇摇头，说：“我没事”
　　季日晴轻轻笑了笑
　　他的唇被早来的冷风刮得红红的，笑起来特别美
　　现在已经快冬天了，这个冬天好像有点冷
　　他稍稍弯曲身子，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和水果刀
　　季日晴脚尖往侧边伸，垃圾桶就被揽过来了
　　“大年，出院后你最想干什么？”
　　他散着白发垂着眸，锋利的刀刃刮过红彤彤的苹果
　　他认真的一下下削苹果皮
　　“我想和哥一起去看看草原”大年回道
　　“草原？”季日晴先是一愣，后又笑笑：“等哥有钱了就带大年去看看比天还宽，比地还大的草原”
　　大年的眼睛忽然亮了，他以前是井底之蛙，看不见外面的变化。以为山外还是山，可自从他见过湖就明白山外还有沙漠、草原
　　那是怎样的？他不知道
　　只知道它们叫沙漠和草原
　　“等大年变成季年白的时候，哥就不会这么累了”大年食指磨着右手手指的骨节，葡萄大的眼睛一眨一眨，他说话的音调既小心又开心
　　“好，等大年长大”季日晴白晳的手指覆盖在黑色的刀把上，显得很美
　　他将苹果切成块装进透明的塑料盒中，拿起盖子盖上
　　大年侧躺，看着季日晴又从袋子里拿了个苹果
　　他重复刚才的动做
　　时间过得很快，等他把塑料盒装满时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季日晴伸个懒腰，轻手将水果刀放到安全的地方
　　大年耐不住寂寞，在他削第二个苹果时就已经睡着了。季日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看着大年随呼吸起伏的身体，不由地想“我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笑着摇摇头，打消这不切真的想法
　　季日晴拿了一盒水果，出去了
　　医院这个时候人不太多，基本上都在吃饭
　　空阔的走廊被他的鞋尖敲响阵阵旋律
　　好似每个医院里总是透露着刺骨的寒气
　　一个人总还是害怕的
　　“咚咚咚”
　　季日晴的皮肤易红，只是敲了门食指和无名指就已经红透了
　　“进”房内传来楚鸽的声音
　　“哥！”楚鸽清脆的声音传入季日晴的耳朵，所有担心一下子都被抛之脑后。他一个高兴便直接推门而入
　　楚鸽端正的坐病床上，身侧的白色被子紧紧包裹着他的□□
　　不用想，这一定是江翔干的
　　江翔正一勺勺给楚鸽喂饭，瞧见季日晴兴冲冲的来了，当时就感觉尴尬。他把塑料盒放临床的桌子上
　　“刚刚切的”他笑盈盈的说
　　楚鸽拍拍床边，笑道：“有心了”
　　他的脸色好了很多，气血爬上他的脸颊，晕得发红
　　江翔自觉闪开，楚鸽挥手示意他坐下
　　季日晴还是有点收敛，腼腆的点了点头
　　“好点了吗？”季日晴坐床边
　　床很软，他一坐下就有了明显的压痕
　　楚鸽往江翔的右侧仰了头，天蓝色的窗帘隐隐飘动，江翔把花盆往边上移
　　“好多了”楚鸽接过季日晴手里的盒子
　　盒子两边还残留着季日晴的体温，暖暖的
　　“最近降温厉害，多穿点衣服，别跟我一样顾头不顾尾”楚鸽把盒子放小米粥旁边，复又拉起他的手，“刚来就看见你手上的疤，没时间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做兼职冻的？”
　　楚鸽不说他都没注意到
　　不过，红疤在他手上极为醒目
　　这一幕像老母亲对女儿远嫁的不舍
　　江翔站窗台边没说话
　　病房不是很大，墙上还挂了电视机，窗外种了棵不知道什么树，开的花如碗口般大，空气中时不时伴着它这股清香
　　一片岁月静好
　　季日晴在这与周围的环境融不进去，竟然是显黑的
　　江翔双手抱胸靠墙，静静听他们“念叨”
　　一会儿就要走了，楚鸽不舍，更别说季日晴了
　　付长庚这个人真没法评价，脾气一向好的楚鸽有时候也忍受不了。但这只限精神，□□是不能违抗的
　　他们临走时互相寒暄几句，真的走了又是不舍得。难得再聚一场，又怱怱散了
　　他面容微皱，像含着块化不掉的糖，挥手与他们告别
　　直到车子消失才转身离开
　　话说回来，季日晴与楚鸽才有半年的交集，可这半年像是半辈子，都成了不可代替的存在
　　他们走后季日晴回归往常，依旧做些零零碎碎的兼职。江翔把钱打他账上了，这些够用甚至还绰绰有余
　　他的时间自由，在大年没出院之前他估计不会找固定工作了
　　不放心大年一个人在医院
　　大年也发现，自哥哥的哥哥离开后饭变得好吃了，哥哥脸上笑容变得灿烂，陪他的时间长了。还有，每次他回来总带些稀奇的东西
　　大年喜欢这样的日子，哥哥不用东奔西跑，自己也不用受治疗的痛苦，能天天和哥哥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他觉得这是人生中最幸福的
　　小孩子很好满足
　　医生说孩子恢复快，一个月就能下地了，多让他走走利于恢复
　　大年刚尝试下床时疼得不行，硬着头皮走两步就疼哭了，季日晴给他抱起来，鼓励的话没断过，他也争气
　　就半个月他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季日晴刚站起来正要去开门，大年快他一步，争着开门
　　大年长得比同龄人高多了，不知是因为手术的原因
　　“你好，我叫付长庚”大年一开门敲门的男人就开口自我介绍
　　他身着黑色大衣，围了条围巾。高挑的身材被这一身衣服衬托得格外禁欲
　　大年见过他，立马敲响警铃围季日晴身边
　　“付先生我们见过”季日晴笑道，他有礼貌地向付长庚握手
　　付长庚这会儿没了架子了，彬彬有礼地他握着季日晴雪白的双手，笑道：“小楚和江翔正是忙的时候，小楚老是念叨你所以此次前来，我代替他们照看你们”
　　“哥他总是那么爱操心”虽然季日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高兴坏了，“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的，刚好能清静一段时间”付长庚道
　　江翔非常讨厌付长庚，只要付长庚在他就摆烂。付长庚没办法，总不能跟小孩计较吧？这好好的一个经商天才偏就是个犟种，付长庚对付他也只能是口头教育和检讨书，再重的惩罚就不行了，而江翔抓住这一破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年纪不小了怕一个气心上头缓不过来气，与其跟他生气倒不如来照顾季小先生和大年小孩
　　季日晴侧身让出路，付长庚径直正向床边
　　“不知道付先生要来，也没准备什么”季日晴给他倒了杯温水。桌上有水果，大年掰掉根香蕉双手递给付长庚
　　付长庚双手接过，他苍老的容颜下显而易见的眉骨舒展。付长庚上了年纪也喜欢小孩，由于事业他鲜少与低龄孩子接触，上次一见面就想摸摸他的头了，可惜没机会
　　“真听话”他得偿所愿地轻轻揉了揉大年乌黑的秀发。大年的头发很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茶花味，想来是季日晴买的洗发水的味道吧
　　“大年一直都很乖”
　　声音刚落下季日晴就与大年对视，他眯起眼睛，犬牙压在粉红的唇上。大年一高兴就是这样，喜欢眯眼笑
　　付长庚将手里的香蕉放桌子上，他单膝跪地与大年齐肩。付长庚已是快迈入四十岁的人了，但身材仍不走样，他骨节清晰的双手轻轻握着大年肉嘟嘟的小手，满脸慈祥
　　“小家伙快出院了吧？”
　　大年偷偷歪着头，瞟了季日晴一眼，他说：“还有一个星期”
　　“真快啊”付长庚感慨，时光如水，他不由的笑道：“马上就可以上学了”
　　他笑时脸上的皱纹特别明显，大年盯着他的眼尾看了好久。他眼尾边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付长庚不建议大年的目光，他收回手，粗糙的食指划过眼尾的那条疤
　　“这是年轻时掏鸟窝弄的，没想到它能跟我一辈子”说着说着又笑了：“小时候我特调皮，天天上山抓兔下山打鱼，每次都搞得跟泥人一样回家挨训。我记得还有几次摸黑上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天一亮老妈就拿着比大拇指粗的木棍上山来寻我，找到了少不了一顿打”
　　“可惜，时代变化太大”付长庚好久没想以前的事了，当他意识到“物是人非”时，已经晚了
　　如今的他早已成山中之物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大年稚嫩的手掌覆盖付长庚的半边脸，他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付长庚难过，自己也跟着不开心
　　一老一小像父子般，大年虽然动做上没怎么对付长庚表现敌意，但心里时刻警惕。毕竟他可不想给哥丢脸
　　付长庚早年丧妻，无儿无女，他的妻子没留下什么东西，好似从来没与他相识过，“高知才子”为了麻痹自己他接了这个“大单子”将自己这辈子陪进去，这是他试图掩盖自己没有爱人的事实
　　季日晴将一切收入眼帘，默不作声
　　傍晚时季日晴带付长庚回家里，他收拾好房间帮忙把东西归位。阳台朝阳，每天的第一缕阳光打落进屋，充当了老年人的客人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季日晴刚开始担心大年不适应学校的环境，现在想想觉得都是无用的担心
　　大年上学的这段时间，季日晴或多或少收到老师对大年的表扬和鼓励。这小子比他还厉害，手勤快，幼儿园的手工作品季日晴都帮不上什么忙，急得团团转。付长庚这个时候就要说“多让孩子锻炼锻炼”实际上大年遇到问题他比谁都着急
　　完全把大年当孙子养
　　付长庚就像百事通一样，日子安定下来后季日晴想创个小型企业或者开一家超市。他把这些事给付长庚说想天天职场老油条的意见
　　可无论季日晴想干什么他都能说出事情的利与弊，然后把问题抛给他让他斟酌
　　有时候季日晴不信邪，专挑刁难的问题。付长庚也是犟种，非要解释清楚才肯让季日晴离开
　　季日晴最后也服气了，按他的建议开了家小超市，地址他选的
　　刚开始生意惨淡，后来就莫名其妙的起来了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雇了几个人。后来只能看见那几个人在店里忙，而他坐收其成
　　生意好就想着扩张，付长庚不止一次说开个分店季日晴觉得不妥，推到最后还是没动做，付长庚也懒得说了，那事就放那没人管了
　　这三年，是季日晴过得最顺逐的三年
　　他改掉了弯腰的习惯，也克服了懦弱。在付长庚的指教下他多接触高层人士，自己也被潜移默化改变
　　他现在除了温柔便是自信
　　他今天披了件大衣，穿着还算质朴。他站小学门口等大年放学
　　今天没出太阳，他简单涂了防晒霜没打伞。付长庚送他来的，小学门口不好停车他也懒而且外面冷得要死，他干脆把车停得老远坐车上等大年和季日晴回来
　　这条大道本来是种满梧桐树的，现在只剩成堆的黄叶和干脆的枯枝。即使有顽强的树叶奋力攀爬终抵不过阵阵冷风
　　这个寒风瑟瑟的冬天，季日晴就探着头看着一个个从学校出来的小孩子。他个子不算高眼神不太好使，看着密密麻麻同款校服的孩子乱如一窝蜂，不由的头皮发麻
　　他的鼻尖早就被风吹得生疼，不得不捂住呼吸，这样好受些
　　“哥”
　　大年不知什么时候藏季日晴后面的，他听到声音，低头便看见大年笑眯眯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像会发光，亮晶晶的
　　“我还没看见你呢，你找到我了”季日晴牵起他的手，打笑道：“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咯”
　　他的眼睛最近动过刀，因为眼球震颤得特别严重，付长庚怕出事，不顾季日晴的解释非要带他去医院
　　后来医生说这说正常的不用担心，可以做手术缓解症状
　　医生说是正常的了，再者季日晴觉得做手术太麻烦不愿意，但付长庚一大把年纪了非要让他做手术。可能是为了他多方面考虑
　　季日晴拗不过，乖乖地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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