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几叶风兼雨

　　“小姐，今日……还去吗？”小芝握着木梳划过花轻逸满头青丝。

　　“今日庙会，求得祈安符来保佑爹爹身体康健，也希望能与周郎早日相见……”花轻逸拿出柜子里的诗集，从其中挑出那本“狂诗”。

　　“可你已经连续几日去过很多次了……”小芝心疼地望着面容憔悴的花轻逸。

　　“去过很多次？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应当是第一次去才对。”花轻逸抬起头望着小芝。

　　“小姐……你忘了吗？你的生辰早就过了，今日是七月二十。”小芝放下梳子，蹲到花轻逸跟前。

　　“小芝莫要与我玩笑！”花轻逸颦眉促额撇过头。

　　“小姐……”小芝跑到花轻逸的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堆祈安符。

　　“为什么……有这么多符纸……”花轻逸转身看着床上的符，后退一步撞到桌边。

　　“小姐……你没事吧……”小芝跑来扶着她坐下。

　　“若是小姐想去，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小芝匆匆离开房间。

　　“七月二十……我的生辰已经过去了……”花轻逸惊恐万分，捏着裙摆努力回忆。

　　秋高气爽，正值庙会，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夜晚的冷清割裂开来。

　　香火青烟从庙堂飘出，塞进火炉的纸钱燃起火光。

　　一路上有不少人在议论女鬼杀人的事情，正好今天是庙会，许多求保佑的人赶来，神女庙里里外外人们接踵而至。

　　“你说巧不巧，刚好出了事，刚好有人重修了这个破庙，还改了名字叫神女庙，人们就都来祈福了。”苏镜醨眼神在周围人群中游走。

　　“那就不得不好好查查了。”宋鹤抱手沉思。

　　顺着人流，他们走进庙中，庙内只有一座神像，没有其他房间，神像靠墙，庙内看起来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来这上香的人都会收到一封祈安符，苏镜醨和宋鹤也跟着上了香拿到一封一样的符纸。

　　庙中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尼姑，她给两人拿了香点燃，两人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跪拜了神女像。

　　可并无发现异常要离开时，“诶！两位公子，要在黄纸上写下姓名和生辰以便一同烧掉，祈求神女护佑。”

　　“哦，好。”苏镜醨看了一眼其他人写的东西，落笔写下苏鹤。

　　宋鹤见此白了他一眼，落笔又是一个宋翎。

　　两人的生辰都是随便编的，转身看见一个眼熟的女子，“花小姐？”

　　花轻逸拜了三拜提起裙摆起身，“二位公子也是来祈福的吗？”

　　“啊……对啊，这不就遇到小姐了嘛！”苏镜醨看着宋鹤眨眨眼睛。

　　“可有周郎的线索了？”花轻逸上前一步。

　　“这……有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苏镜醨见花轻逸充满期待的眼神不忍伤害。

　　“哦，花小姐记得写这个，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赶忙让出位置让花轻逸写。

　　“多谢……”花轻逸坐下，拿起笔蘸墨，除去多余的墨后写下姓名，还有她的生辰：花轻逸 七月十四

　　苏镜醨无意瞟了一眼后与宋鹤离开。

　　苏镜醨和宋鹤在神女庙中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准备赶去找江洂他们。来到先前的城楼处刚好遇到一路小跑的江氏两人。

　　“你们这么着急，是要去哪？”苏镜醨指着汗流满面的江沅。

　　“我们找到……线索了。”江沅大口喘着粗气。

　　“老店主名叫柳三钱，而那小哥叫柳文宝，也是城中的一个读书人。我猜他们应当对张秀启之死的真相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这些事先不要告诉李祁。”江洂神色凝重。

　　“与花城主有关？”苏镜醨把得到的符纸递给他。

　　“有可能，但是目前还不能确定。”江洂把符纸打开看。

　　“我去了五个案发地点，都发现了这本诗集……”江沅拿出案发现场的诗集，“还有这个。”又从中翻出符纸。

　　“符纸的出处就是神女庙，我们也拿到了一样的符，先去找李祁吧。”苏镜醨点点头。

　　城主府验尸处，李祁端着茶壶坐在院子里悠然自得享受落日余晖残留的最后一丝温情，身边的石桌上红线与红布整齐摆放着，一盏明灯在黑夜中随风共舞。

　　“李管事？”江洂看到那抹显眼的红色。

　　“嗯？你们不就是来找我的吗？怎么见到我反而还有些意外？”李祁放下茶壶，面带微笑却目光锐利扫过四人。

　　“劳烦李管事解惑。”江洂恭恭敬敬俯身行礼。

　　“来吧，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一个你们很想见的人。”李祁勾着嘴角指指几人，拿起桌边的烛火走进旁边的一间小屋。

　　唔——唔——

　　屋内，那日的打更人被五花大绑捆在柱子上，嘴里还塞了布，见到有人来挣扎得更加厉害。

　　“他本没做坏事，不应该把他绑在这里。可惜派人叫他来问话，这小子居然一溜烟儿就没影啦，只能抓到这先绑起来了。”李祁放下烛火。

　　“好啊你小子，怎么不跑了？”苏镜醨一脸坏笑靠近他。

　　那打更人瞪大眼睛拼命挣扎，苏镜醨拽出他嘴里的布，“你们要干什么？”他眼中燃起怒火，“我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抓我！”

　　他冲着苏镜醨怒喊，口水从嘴里蹦出来，苏镜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后退一步来到宋鹤身边，在宋鹤肩头蹭了蹭手。

　　“嘶……你是不是有病？让开！”宋鹤瞅着苏镜醨那张笑脸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找那打更人撒撒气。

　　“噗……”江沅乐不可支，结果下一秒苏镜醨就拉起她的袖子擦了擦额头。

　　“你！”江沅拽回自己的衣服翻了个白眼。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打更人见宋鹤拔出刀过来，自己想跑又动弹不得。

　　“说不说？”宋鹤提刀横在他脖颈处。

　　“诶……”打更人撇开脖子，“说啥你倒是先问啊……”

　　“李管事……”江洂看李祁一副看戏模样。

　　“嗯？请。”李祁猜了个七七八八只待验证，脑中在琢磨着四个死者之间的联系，伸出手示意让江洂去问。

　　江洂微微俯身后走到打更人面前，“你曾指证张夫人是杀害张秀启的凶手，原因是在张秀启遇害之日见过她，可你并没有亲眼目睹她行凶，为何如此笃定她就是凶手？”

　　“我……我怎么没亲眼目睹了？”打更人垂下眼眸语气弱下来。

　　“你要是没看到些什么，你能那么理直气壮地指认张夫人是凶手？快老实交代！”江沅抱起手。

　　“哦……所以你才是掐死青缪的凶手对吧？”苏镜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

　　“你胡说！她分明是被石头砸死的！”打更人扭动身躯抬起头冲苏镜醨大喊。

　　“你说什么？”宋鹤与苏镜醨对视一眼，把刀贴紧打更人的脖子。

　　“你！”打更人眼睛充血，奋力扭动身体，死死瞪着苏镜醨。

　　“你说你亲眼目睹张夫人行凶，说是她杀死张老板，可张老板是被人掏心而死；现在说到青缪被人掐死，你又反驳她是被石头砸死。”苏镜醨笑着在他面前踱步。

　　“我猜，你看到的应当是青缪遇害时的场景，而不是张秀启遇害的过程。至于你为什么指认张夫人，是因为你见到张夫人对青缪行凶故而怀疑她。”苏镜醨停下脚步盯着他，“我猜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打更人额头冒汗，满脸不可思议。

　　“不都说了猜测嘛，不过看你的表情我肯定猜得大差不差。”苏镜醨眉开眼笑。

　　“那天我在街道上打更，顺着长清河向上走。天色已经很晚了，我路过枕云楼附近时有一艘花舫还亮着灯……”打更人叹了口气回忆当时场景。

　　月黑风高，打更人提着更锣走过了无人烟的街道，长清河边虫鸣如乐，微风拂过水面惊起层层清波。

　　一盏红灯如同鬼魅飘荡在河面上，“这么晚了，谁还在花舫？”打更人提着灯笼靠近河面，一个女子从水面缓缓浮出。

　　打更人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手里的灯笼也熄灭了，他赶紧躲到周围的房屋后面看着游向河岸的女子。

　　“这是人还是鬼啊？”他小心翼翼探出头。

　　那女子爬上河岸，坐在岸边拧出袖子和衣摆里的水，“哼，还以为胆子多大呢，这就被吓跑了。”她摸着头发小声讥笑。

　　打更人本觉得无事发生就想离开，结果绕过房屋瞟见张夫人偷偷摸摸躲在一旁。

　　打更人心中嘀咕:她来干什么？再次躲回暗处静静盯着。

　　张夫人捡起一块石头藏在身后慢慢靠近河边的女子，那女子起身准备离开，一回头就看到张夫人。

　　“你谁啊？你要干什么？”女子见张夫人面露凶色，身后又是河水，退无可退。

　　张夫人也不多说，“贱人……”她抬起石头砸向那女子，女子晃身躲开后快步跑开。

　　张夫人险些落水，站稳脚跟追上那女子将她逼至墙角，女子大声求救。

　　打更人听到呼喊快跑几步靠近，结果张夫人一下又一下用力向下砸，鲜血溅到她那秀美的脸庞上，直到女子的头顶被砸得血肉模糊，彻底昏死过去。

　　他突觉后背发凉，定在原地，片刻后才缓过神。

　　张夫人猛然回头，周围空无一人，而打更人早已因为害怕而逃走。

　　她拖着那女子的尸体推到河中后脱下外衣沾水擦拭地上的血迹……

　　风吹叶响，夜色渐浓。

　　“可你说你在张秀启遇害那晚遇到张夫人，而张夫人也说她确实去找过张秀启。”江沅听那打更人的叙述想起张夫人的笑脸不禁后背发凉。

　　“这我没说谎啊，我那晚确实遇到她了，可我……只是见她偷偷跟着张秀启，一见她我就想起那被砸死的女子，心里害怕，所以就……跑了……”打更人如同被恶鬼吃了魂魄，铁青的脸上一双呆滞的眼睛。

　　“哎……我呢，也听得差不多啦，行啦，放了他吧。”李祁面露喜色，“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他背着手离开房间。

　　“他说的能信吗？”宋鹤看向苏镜醨。

　　“抓到张夫人一问就知道了。”苏镜醨微微摇头。

　　“那为啥放了他，现在怎么办？我现在去抓那妇人？”宋鹤挥刀割断绳索，打更人没了束缚跌跌撞撞逃走。

　　“不必了，李管事既然把他绑到这，想必已经有所行动。”江洂拿起烛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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