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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在两个房间分开进行。
跟上次相比,接受询问的纪寓安情绪稳定,完全没了之前那股子疯劲。方蓉曾经在办公室跟严昊吐苦水,说纪寓安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而警方的操作太强硬,让她工作开展得很不顺利。
可今天严昊看下来,纪寓安的言行举止与正常人无异,不像是需要看心理医生和吃药的人。
医生的诊断不可能作伪,要么就是边峣请的医疗团队医术高明?手握那么大一家医药公司,顶级的医疗资源确实是要多少有多少。严昊转着笔思索,手里的审查记录一片空白。
不过纪寓安能提供的信息几近于无,警察的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不上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见过裴振宁,也不知道姐姐和他在郑宅的那几天做了什么,有没有联系过裴振宁。他现在的记忆是半点没恢复,哪怕葬礼上看了无数张脸,也没有一张能唤起他空白的记忆。
姐姐用遗嘱给出“调查裴振宁”的指引,然而裴振宁死了,案件又进入死胡同。他能做的自始至终只有回想,努力地回想,拼命地回想,去根据那间腐臭书房的细节回想,去反刍见到的每张脸听到的每句话来回想。
他恨不得翻开自己的大脑皮层,去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给出那么多线索,大脑却始终无法识别神经信号。如果说有一种手术能帮他重新找回记忆,那纪寓安一定会克服对手术刀的恐惧,毫不犹豫地献上自己的头颅。
可惜没有,没有这样的手术。面对警察的一切问题,他只能露出尴尬的微笑,然后摇摇头说,“我不确定自己知不知道”。
“当事人有解离性失忆,这个情况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建议今天先到这吧。”转笔暂停,严昊突然开口。他按下签字笔,潦草地在审查记录上写下“无特殊情况”五个大字,气场倒挺足。
对面的警察点点头,也觉得没必要进行下去,起身准备带纪寓安出去。
“等等!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纪寓安迫切地看向警察,他知道警察会找他问话要么是基于他跟边峣的关联,要么是他跟边若瑜的关联。而边峣和他一样,是以配合警察询问的理由来到这里,说明边峣并非案件的嫌疑人,那警察目前最可能怀疑的,就是裴振宁的妻子,已经持枪自杀的边若瑜。
对面警察重新坐回去,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寓安心中忐忑,犹疑地向对方确认:
“裴振宁胸口的子弹和边若瑜握着的手枪,是匹配的吗?”
瞿飞鹏挺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的,但眼前这个Alpha有点过分聪明了,而且还沾染着上流人士那股令人生厌的清高劲,嘴上脸上客气礼貌,实际心里谁都看不上。听到自己说裴振宁是中枪后沉海的,边峣就迅速推理出警方问话的意图,直截了当地反问,再一次把谈话的主动权夺走。
瞿飞鹏已经习惯边峣的这种直接,也不隐瞒他:“没找到子弹,做不了比对。”
裴振宁死于左胸口处的枪伤,子弹从左胸上部贯穿心脏后,从后背右下部射出。他的大臂和腰部有明显的捆绑痕迹,推测为遭到枪杀后被绑缚重物沉海。
在海中,他的尸体被海鱼啃食,绑缚的绳索出现松动。又因为一场突然拐弯的台风,风浪翻涌,原本被坠在深海的裴振宁,在机缘巧合下摆脱束缚,浮上了岸。一桩隐匿于深海的凶杀案才得以重见天日。
“今天来找你,就是了解下情况,你不用多想。”瞿飞鹏也很头痛。直觉告诉他,案件的真相绝不是简单的夫妻反目,然而他向来行事缜密,该了解的信息绝对不会漏过。当警察十多年,他始终清楚如果单纯靠直觉牵引办案思路,很容易就走进危险的死胡同,严昊就是个例子。
“6月4日到15日,这期间边若瑜有跟你联系吗?”
边峣靠在椅背,两手抱着手肘,左手食指有节奏地点在大臂。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死亡推测时间这么宽泛,现在的刑侦技术不是很发达了吗?是因为尸体状态太差了?”
裴家那边无理取闹的施压已经让瞿飞鹏够心烦的了,眼下想搜集点情报,还要被这穿得花里胡哨的边少爷挖苦。瞿飞鹏叹一口气,懒得跟边峣辩驳:“边总,回答我的问题。”
边峣目光冷淡地瞟他一眼:“我上次就说过,我跟她两年没联系了。”
瞿飞鹏点点头:“尸体软组织毁损严重,目前只能做粗略的估计。”有来有回,他得到答案后也愿意给边峣一个解释,以便继续展开询问:“边若瑜和裴振宁的感情状况怎样,你清楚吗?”
边峣闻言笑了,像是听了个冷笑话:“他们夫妻的事,我怎么知道?再说了,天底下的婚姻也好恋爱也好,不都是只有当事人清楚?有些人天天待在一起,也不见得是真的相爱。瞿警官,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各自代表着一家公司,结婚也只是一种商业行为罢了。感情好不好的,天知道?”
“就算不好又怎样,”边峣目光凛冽,直直地看向瞿飞鹏,“我姐6月5日起没出过郑宅,6月11日就死了,这可是警官你亲口跟我说的。”
瞿飞鹏坦然地跟边峣对视,话题一转:“你对边若瑜的死因有疑惑吗?”
“我尊重警方的调查结果。”边峣两手一摊,又抱回双臂。
“那你为什么把纪寓安留在身边?”瞿飞鹏无奈,为什么这些有钱人一个两个都不相信警察。裴振宁父母质疑警方的办事能力,而边峣对案件有异议却选择自己查案。“你应该相信警察,如果你那边有新的线索,及时告诉我们才是最佳的选择。”
边峣唇角勾起,笑得别有意味:“也可能是在谈恋爱啊,瞿警官,你不看娱乐新闻吗?”
这几天,边峣的名字在各种八卦头条上频繁出现,那张墓园门口的照片被冠以各种夺人眼球的标题,四处散播着翊执下一任掌权者的豪门秘辛,网友议论纷纷,所谓的知情者把两人的关系以及边若瑜的死述说得波诡云谲、惊心动魄。
瞿飞鹏当然都知道,也当然都不信,但他就想呛呛这个眼高于顶的Alpha:“那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两边的询问都结束得很快,警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而边峣和纪寓安的脸色也说不上好。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心下情绪复杂,最终什么都没说,一同走出了警局。
“两位稍等!”严昊从后面追上来。
边峣扶着车门转头:“怎么了?”
严昊又扯了扯颈间的蓝绳,示意自己ABOIB的身份:“两位有时间吗,方便跟我去署里做一下案件回访?之前案件的处理过程中可能存在一些问题,我们审查部需要了解下情况,不会耽误很多时间。”
纪寓安不确定地看看边峣,边峣这回倒挺客气,点点头说“可以”。
“那请上车,”严昊指了指边上一辆ABOIB的公务用车,“我带你们过去。”
汤睦还站在车旁,许是顾虑到边峣有点龟毛的洁癖,担心他坐公务车憋屈,遂提议说:“严组长你把地址告诉我,我来送他们过去吧。”
边峣却摆手说不用:“Tom,你先回吧,我有事再找你。”
三个人坐上ABOIB的公车,严昊开车,边峣坐副驾,纪寓安一个人坐在后面。
车里很快都是边峣的香水味,又苦又香的。纪寓安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有点习惯这种味道,简直可怕,难道自己的鼻子已经被熏坏了?
严昊车开得快,连绿灯最后一秒都要抢,刹车油门轮换着踩。纪寓安坐司机开的车太久,已经被惯出了有钱人的娇气,心里好想骂人,又忽然想,这种情况边峣怎么还没没骂人。
“调查署的工作还是挺辛苦的,对接的部门多,还吃力不讨好。”
边峣不仅没有骂人,甚至非常世俗地恭维起来。
“哪里哪里,干什么不辛苦。”
对方竟然很吃这套!
“我听说ABOIB还跟心理咨询机构有联系?你们职责范围也太广了。”
边峣没吃错药吧?
“是啊,出现心理问题的人中,有一小部分是因为不良的性别关系,比如歧视、虐待这种,如果存在社会危害性,咨询师会向我们报告情况。”
真的很认真在解释啊。
纪寓安看前排两个人一来一回的俗套社交,而自己就像去酒席被安排在小孩桌的,完全插不进嘴。他无聊地托着脑袋,心想如果自己会开车,现在肯定把严昊赶下去了。
“市中心有一家心理服务中心,严组长有去过吗?”边峣又问。
“没有,这一块的工作不在我身上。再说了,我心理健康得很,不需要去。”
“6月18日下午两点,你没去过吗?”
边峣的这句话,让方才的欢笑氛围在霎时间消失殆尽。车内一下静得出奇,严昊眼睛盯着前方的信号灯,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没有吧。”
严昊的反应很微妙。调查署审查部副组长的身份,去有工作联系的咨询中心不存在任何问题,他没必要隐瞒。那他之所以选择隐瞒,一定是因为跟边峣有关联。
边峣右手支着脑袋,状似不经意地拆穿:“据我所知,ABOIB的审查工作大多数都只是走个形式,更别说针对办案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进行回访了。而且严副组长一个领导,今天又是参与审查又是邀请回访的,会不会太平易近人了?”
“找个地方停车吧,不用去调查署,有什么事我们直接在车里谈。”边峣终于换上惯常的那副态度,柔中带刺、直截了当。
“是啊,你车技太臭了。”纪寓安顺势吐槽。
被彻底戳穿的严昊却朗声大笑,摸了把自己的寸头,在红灯秒数读尽的瞬间,重重地踩下油门:“那我们就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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