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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既然如此,那我立刻就开始睡觉。”
说罢,蓝玉躺在沙发上闭目。
濯枝雨立在茶几上久了,觉得乏闷无趣,索性盘腿而坐,撑着下巴注视着她。
半小时过去。
“你根本没睡着吧。”濯枝雨突然问道。
蓝玉心虚地讪笑,“主要是,有一只鬼妖在一直在盯着我,这种诡异的场景让我怎么睡得着。”
他思索了会,赞同开口:“也是。”
引魂灯内的烛光微弱细小,却依旧绵亘不断,辉映出两人无限纤细的身影交织重叠,分不清谁的影子在前,谁的影子跟随。
万籁俱静的深秋,无蝉鸣蛙嚷的喧嚣,只有空漠、阒然无声的寂寥长夜。
蓝玉注意到,他把玩发丝的指尖无比细长,像被碾压后的延伸,似断非断,徒留绯红、殷紫的经络相连接,更加像极了鬼片中指甲巨长的女鬼。
“你的手为什么这样?”
他百无聊赖地轻抚秀发,
“被拶子夹的。”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古代的刑具,五根小木棍用绳索串联而成,只要得不出理问大人想要的供词,他们就会用拶子一直夹你的手,直到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为止。”
男人的话让蓝玉不禁胆寒,忍不住好奇地追问:“你犯了什么罪?”
濯枝雨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而深邃,仿若在细细地回顾往事。
见他不愿说出,蓝玉也只能静静地等待。
“我不知道。”
即使顺从一切,将命令当成必须,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服从,在如此顺应天命的情景下仍旧被处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
“你做了多少年的鬼了。”
“记不清了,”他随意地卧躺在冰冷的茶几上,侧过身与蓝玉正脸相对,
“五百年?一千年?我也记不太清了。”
“时间过得太慢,我早就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说谎,你刚刚还说自己的手是被拶子夹坏的。”
蓝玉一脸不信地追问,惹得濯枝雨被她严肃认真的模样逗得阵阵发笑。
“你怎么还睡不着?”
他的语气骤地严厉,像小学老师在训斥没写完作业的孩子,蓝玉赶忙闭上了双眼,放松自己的身体快速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之际,她听到一阵悦耳的歌声,那歌喉娓娓动人,伴随着琵琶优美、银铃的乐音,恍若回到小时候妈妈给她放的歌曲,妈妈给她唱的歌谣。
冉冉扑闪眼睫,她睁开眼,又是五六岁时的光景。
一只无情无绪的鬼,整日里晃荡世间,他从旧时的应天府辗转几经,流向雍容繁华的京师,游历数久后回到回到临海的江南流域,最终返回故土家乡——镇江市。
可镇江市也没有他的家,又只能终日徙倚仿徉。
有一天,他听到一户人家在放他最喜爱的《阳春白雪》。
那熟悉的琵琶曲调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为人时光,他落在那户人家的屋檐之上,双手装作依然健康的样子凌空而弹。
他幻想中的世界真的有副琵琶,手指也真的在演奏曲目。
此后,他便坐落在那一户人家之中。
晴天时,当个随风飘扬的白旗挂在阳台;阴雨时,做个密不透风的隐形屏障覆在窗前。
日子惬意又温馨。
找到乐趣后的时光飞快疯长,他见证了那户人家的婴儿坠落,见证了她从蹒跚学步到呀呀莺语。
无人时,他将自己变换做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供她逗笑。
每当她长高一分,他便觉得自己也有了人的雏形。
直到女孩学了围棋,遇见那个名叫乌子非的天才少年,
他就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日渐膨胀的血肉——
他真的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看见女孩一脸天真的询问她的妈妈,
“妈妈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家蓝玉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加入棋院学习围棋啦!”
“那我不和隔壁的哥哥一起下棋了吗?”
“忘了他吧,从此以后你有了新的对手。”
蓝玉一脸讶异地望着眼前的乌子非,他们又在梦里相见了。
“好久不见。”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看着眼前的乌子非猝然换了一副身形,小小的个子拔高了,脸庞也俊朗成型。
从五六岁到十八岁。
那是乌子非告白的那一天,或者说,事后的蓝玉完全察觉不出告白的影子。
“今天的天气很好,晚上吃的饭菜怎么样,可口吗?我记得那是你最喜欢吃的秋刀鱼;我在王队那拿了前几天在日本比赛时拍的照片,把你拍得很好看,你需要的话我发给你;我看了你今天练习的棋局,有个地方你还没有掌握,有时间可以来问我;我的意思是,我的时间很多;嗯...我每次和你下棋总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你愿意和我一直一起练习吗?”
这是告白吗?
乌子非的内心肯定会回答:是的!
要不然后面的日子他也不会频繁地约她一起吃饭、一起下棋,这种待遇别人从未有过。
蓝玉还是跟以前一样点了点头,
可乌子非却贴近了她,脸颊慢慢地靠向她。
?
怎么她记忆里不一样?
乌子非掴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轻柔地含着她的双唇触碰,舌尖慢条斯理地试探,将她的唇瓣舔舐得莹润透亮,亲昵地撬开齿端缠咬她的舌尖,扫过口腔每一寸隅地,点点滴滴留下自己的足迹。
蓝玉皱起眉头瞪大双眼,乌子非的脸庞似乎慢慢溶解,眉眼间距、鼻唇神态恍若霄壤之殊,又诡谲地融合到一起。
像一个旧人与新人的洽融。
来不及反应,口腔倏地涌入一抹液体,苦涩无味、略微刺鼻。
她的意识渐次模糊,眼神也迷离不堪。
而此刻蓝玉胸前的玉佩因屡次遭受妖力的撞击不堪重负,三清神像中最后一顶人面裂出缝隙,整块玉佩像纸片般破碎在梦境之中,最后消失殆尽。
乌子非移开身躯,蓝玉便像浮萍没了风的支撑骤然倒地,瘫倒在洁白的地面上,身体发软发热,呼吸急促、咳嗽剧烈,就此没了气息。
10月18号凌晨6:00。
蓝玉猛地睁眼,看到的是洁白无瑕的卧室天花板。
他们成功了。
第二次重生成功了。
今天是十八号,恰巧是蓝玉刚要去找秋认水的日子。
幸好回到了这一天,她和秋认水的联系还没有牵连较深。
脚刚一沾地站立起身,一股剧烈的眩晕感扑面而来,她扶住床畔,深呼着喘息。
大概是睡眠不足又低血糖的缘故吧。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房门,乌子非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熟睡。
屋外的晨光还未升起,将暗未暗的曦光透过窗帘飘洒在男人的躯壳之上,将他的脸旁照得红润、澄亮。
又见面了——子非哥哥。
蓝玉伏在沙发跟前,指尖描摹着他的轮廓,从眉骨到双唇,都是蓝玉记忆里的模样,与梦里那副与濯枝雨融合的清秀、俊邪大相径庭。
这是真正的乌子非。
前一秒,她还和濯枝雨在沙发上倾诉长谈,
后一刻,奇妙的梦境将她送回到乌子非身边。
她不停地感叹,真是神妙莫测。
许是蓝玉的打扰让乌子非醒来,他泛着迷蒙的睡意,轻声细语地说:“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
乌子非温柔的抚摸她的头顶,侧过身体露出一部分空间,示意蓝玉一同躺在沙发上。
蓝玉顿了顿,没有跟随他的动作行动。
“太小了,挤不下的。”
从前不是没有躺在一张床上过,但这一秒,蓝玉并不想。
她转移起了话题:“子非,如果有一天你不做围棋手了,你会选择从事什么工作?”
“怎么会问这个?”
乌子非惊讶极了,似乎从没想过围棋以外的生活。
“突发奇想啦,你试着幻想一下,如果我们不学围棋了,也不参加什么比赛了,我们会是什么样的人?”
乌子非仔细认真的思考了很久,
“我会帮助家里管理公司的事务吧。”
十分附和乌子非乖宝宝的设定,蓝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呢?你会做什么?”
我?
蓝玉露出迷茫的表情,
“我不知道,二十几年来都和围棋打交道,一下子也想不出来了呢。”
她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以后的打算,眼下,她只想让乌子非远离琐事纷争,好好活下去。
听了她的无稽之谈,乌子非一丝不苟的表情竟忍不住发笑,
“你自己都没想好,倒是先给我做思想工作了。”
“因为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我现在活得很好。”
“不一样!”
蓝玉语气中的郑重严谨似乎震慑了乌子非,
“人会因为各种意外而丧失生命,自然也好、非自然也罢,都是措不及防的,我要保护好你!”
回想起昨晚蓝玉一脸谨慎的担心他,仿佛他真的会遇到什么危险。
“你最近怎么了?昨晚我就想问你了,似乎觉得我会遇到危险?”
蓝玉哑言,她该怎么把这种离奇的真实事件当做正常事情一一描述出来,完全不符合现实生活。
“没...没什么,我只是看到最近的新闻很害怕而已。”
乌子非抓住她的手,认真而负责地说着:“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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