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

　　13

　　从海边回去之后，两人似乎都对刚才发生的事有些尴尬，特别是蒋亦，坐立难安，他感受着嘴唇上残留着池彦的味道，想起刚才自己干了什么，就忍不住长吸一口气。
　　“那个…晚安。”蒋亦说完挠了下头，很紧张又带着点窃喜的样子。
　　池彦点头：“好梦。”
　　那天晚上，独自一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喝完了大半瓶的葡萄酒，他还是很乱，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之后他们在镰仓又待了两天，就回去了，池彦还有许多事要忙，蒋亦前段时间在网上结识了一位在机器人方面颇有自己想法的人，对方拜读了他的策划，强烈邀请蒋亦毕业后回国选择他们公司，而且开出的条件也相当诱人，但蒋亦婉拒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平淡又幸福，又一年圣诞节，他们这次连去旅游的时间都没有了，要不是蒋亦把纪念日定在了今天，不然连圣诞节能不能一起过都说不准。
　　至于为什么纪念日会定在今天，对此蒋亦的解释非常流氓——因为遗憾，那天没有势在必得。

　　他们晚上去吃了西餐，蒋亦说仪式感很重要，就是忘记带相机了，没留下一张照片，池彦开玩笑似的安慰道：“没事，我们过两天再来拍。”
　　“那感觉不一样。”蒋亦说。
　　“我刚刚用手机拍了，一样的，后面去打印出来就好了。”
　　蒋亦看着他，一脸委屈样：“手机拍出来的感觉也不一样，我是不是太笨了，什么都能忘记。”
　　“那怎么办呢，笨点好养活，”池彦说完这句话后，还是憋不住大笑起来，笑完又于心不忍，“其实大多让人觉得美好的时刻都是来不及记录的，没关系，我们明年再拍。”
　　蒋亦还是看着他，几秒后，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说：“对不起。”
　　“抵消了。”

　　他们牵着彼此手走在大街上，今年倒是没有往年那么冷了，雪也没见下过几次，但就是感觉空气中全是冰，嗖嗖的。
　　站在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下，池彦问他今年的愿望是什么，蒋亦笑着说他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目前很幸福且满足。
　　“那你呢？”
　　“我嘛，”池彦思考了一会儿，“就希望我们顺顺利利地。”
　　“好官方的愿望。”蒋亦说。
　　池彦回以了一个假笑，来表达自己的无语。

　　这年池彦原本想在零点的那一刻，送他一个真的苹果，只是后面因为意外，苹果掉地上，直接摔烂了，那天晚上人很多，在人群中，他们被挤来挤去的，蒋亦被推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池彦还没跟上，返回去找，还好池彦始终站在原地等他。
　　但是下一秒，池彦却突然消失在了人海之中，他一直找一直找，却怎么都找不到，这时天空飘起了雪，仿佛有什么拖拽着他，一瞬间天旋地转。

　　蒋亦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这周几乎都在加班，下班了就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眼下池彦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也就睡觉的时候，那模样不伤人。
　　他最近都是在沙发上睡觉，大冷天毯子也不盖好，蒋亦每次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抱回房间，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都是睡在一张床上，这么说其实有伪装的成分在，更多是因为，他把池彦抱回房间就舍不得离开了，但蒋亦也只是抱着他入睡，其余什么都没做。
　　池彦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什么，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当然也没有给他回应，甚至睡觉时都不愿把脸朝向他，蒋亦好几次就非得逼着他面对自己才肯罢休。

　　今天蒋亦没有上班，醒来时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旁边，显然池彦起得比他早。
　　雪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某人是怎么都看不腻，这会儿就穿着薄薄的外衣站在落地窗前，整个人显得格外瘦弱。
　　蒋亦回房间拿了件外套，走到他面前，披到他身上，还把拉链拉紧了一些，池彦全程冷漠地看着他，临了来一句：“又不冷。”
　　蒋亦选择无视他的话，转身要走时，池彦再次开口说：“我的烟快抽完了，可以给我买一盒吗？”
　　“条件呢？”
　　“你想要什么？”
　　蒋亦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池彦叹了口气：“算了，正好戒烟吧。”

　　两人一整天也没说什么话，面对面吃饭时，也是各怀心思，没睡觉之前池彦是不会进房间的，蒋亦工作忙，连周末都在加班，电话接了一个又一个。
　　他上次从那个房子搬过来时，顺手把dv机也带来了，一直不知道之前蒋亦拍了什么，这么些天也一直不敢看，眼下打开，他愣了好半晌，随后迅速合上，说实话只是一个回头而已，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隔了这么久，连视频的画质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不敢想象，蒋亦这些年又看了多少遍，独自在深夜里看这些场景时的背影又是怎么样的孤寂，池彦觉得心口好像被东西堵住了，呼吸不上来，濒临窒息的感觉，他用力锤了锤，似乎也没好转，把眼泪都憋出来了。

　　蒋亦尽快结束了工作，抬头看了眼窗外，雪仍然下得猛烈，心里想着这么晚了带他下楼看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就雪吗？
　　结果每次都这样，他总有办法往人心里最深处的地方扎一刀。
　　蒋亦这边刚出房间门就看到他手里拿着那个dv机，似乎是想删除，在那里找按键。
　　蒋亦忍下心底的烦躁和难过，快步走过去，抢下，先是检查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后，把目光转向他，声音冷冷地问：“谁让你动了？”
　　“我只是想看一下。”这是实话。
　　“我们的曾经你是一点都不想留吗？”蒋亦静静地看着他，眼底微红，一点也不听解释。
　　池彦无声叹气，收回快要露出破绽的表情，沉默片刻后回道：“那不然呢，留着的意义在哪，我都放下了，你也该放下。”

　　他总是很轻而易举地说出一些让蒋亦崩溃的话，蒋亦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还是紧盯着他，下一秒突然就笑了，笑得有些可怜：“我原以为我对你说的话都可以视若无睹，现在发现是我错了，你真的好伤人。”
　　池彦平静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刃，将他凌迟了一遍又一遍：“我承认我的确伤害了你，但离开你是我做得最人道主义的一件事，你何必让自己那么痛苦呢。”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爱你，”蒋亦像是突然找回理智般陈述道，“没用的，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放，大不了就互相不好过。”
　　他不得不承认蒋亦的忍耐程度是他的十倍，要是有人这样对他，可能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池彦从沙发上起来，轻轻松松地说：“随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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