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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江月不语,只是一味地打结
“滟滟随波千万里,海上明月赴潮生。”连江月手下未停,抬眼望向天边那轮跃上树梢的月亮,感叹:“少侠,好名字!”
“……”布料上的血在水中缓缓化开,傅潮生没有接话,只是垂着眼,专注地反复揉搓那一处。
以前母亲总是提起,他之所以不随父亲的姓氏,就是希望他记住:他是为复仇而生。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里竟蕴藏着这般意境。
不过,诗听着挺顺耳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给你。”连江月拽过傅潮生手中的衣服,将捣碎的药塞他手里,“再搓,衣服就烂了。”
她比划了一下傅潮生的胸宽和腰背宽,觉着他撕的布条不够。又将自己衣服下摆撕成几条,和傅潮生的打结连在一起。
“多谢。”
“不客气,上次我不是说过了,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互帮互助应该的。”
“我不需要朋友。”傅潮生握着手中的还流淌着绿汁的草药,看着连江月利落的动作,拒绝道:“我自己来。”
连江月拿布条的手一顿,“嗯,是我需要。”
接着用左手拿着布条的一头固定在胸前伤口上,右手拿着另一头从背后绕过再指挥傅潮生接过去。缠了两圈之后,又拿另一条压住刚才斜竖着缠的布,围着腰横着缠了两圈。
固定好之后,傅潮生捡起旁边的已经被再次用内力烘干的衣服,不疾不徐地穿上,整个过程自然坦荡,甚至没有再看连江月一眼,仿佛刚才那片刻的贴近从未发生。
连江月则拍拍手站起来,跑到湖边洗手。水波在她手边轻轻荡漾,一圈圈地散开,哗啦的水响,不知扰乱了谁的呼吸。
傅潮生系好腰带,看了一眼湖边的身影,径直选了一个方向,迈步向着绿洲之外那无垠沙海走去。步伐沉稳而坚定,仿佛早已认定了前路。
连江月拿了木矛,立刻默默抬步跟上,与他保持着大约三四步的距离。
两人的脚步声细碎地落在柔软的沙地上,四周只有晚风吹过沙丘的呜咽。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那道沉默的背影忽然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回头。
“为什么跟着我?”
连江月脚步微顿,理直气壮的道:“我不认识路啊!路上遇到沙尘暴和龙卷风,把我刮这里来的。”
“……”傅潮生意味不明的道:“跟着我,未必能有活路。”
连江月抬起头,目光越过他挺直的脊背,落在他被月光镀了一层银的侧脸上,她的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悲悯,“但两个人一起上路,显得比较不孤单。”
傅潮生闻言,倏然侧过头来看她。
他的眼睛几乎是纯然的墨黑,那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被她这句看似随意,却又透着无尽苍凉的话,微微触动了某根深藏的心弦。
傅潮生他想说,不需要。但看到连江月低头垂下眼睫的样子,敏锐的感觉到她情绪不佳。
【警告!警告!发现高……】
“随你。” 傅潮生转过身,继续前行。
【错误!数据错误!】
【重新检测,未发现异常。】
连江月被系统连续两次高尖的警报声,震得耳朵发懵,甚至出现了一瞬的耳聋。
麻了,不如毁灭吧!
“系统,你给我出来!”武林世家的良好素养让连江月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还想不想合作了,不想合作就解除绑定,不然我就投诉你!”
“系统,打开投诉通道!”
【正在打……宿主别生气!】原本在补充能量的M0025,立刻登入系统空间,要是被投诉了还得了。
【宿主,刚才是失误,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得状况了,我现在立刻将提醒调成震动模式。】
“你原来是人啊。”
【宿主怎么骂人呢!】
“哦,你不是人。我要投诉!”
【我错了,别投诉!】
“刚才怎么回事?”
【宿主权限不够,无法告知。】系统M0025看宿主又要生气,立刻安抚,【等宿主完成第一个世界任务,就有权限知道啦。宿主别生气,我看看……哟!宿主和世界之子困沙漠里啦~】
“幸灾乐祸?”连江月眼睛微微眯起,“投诉通道打开!”
【没有,没有。】
【我用系统扫描了这片沙漠,导出来一份地图,还有一些物资,宿主你查收一下。不要生气哟,宿主,再见!】
原本在沙漠中边走边和系统交流,还有时刻注意危险出没的连江月,脚踝猛地被勾住,力道突如其来,让她整个人瞬间失衡。
尽管她及时收势,却还是一个趔趄。傅潮生毫无预兆地陡然转身,连江月下意识便想将靠近的物体一掌拍开。
手刚抬起,她忽然想到眼前的是世界之子,不能随意出手,只得仓促变掌为抓,只听“嗤啦”一声轻响。
傅潮生本就破烂的衣服更是雪上加霜,连江月在心里将系统问候了一万遍。
傅潮生身形一顿,缓缓低头。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自己的撕的更烂的衣袍上,接着扫过她低垂着头露出的白皙脖颈,最终停在她手中的黑色布条上。
他抬起抬手,连江月也倏然后退两步,木着脸握紧手中的木矛,心中羞怒,她一定要将系统挫骨扬灰!
“咳咳~抱歉,傅兄。”连江月将扯坏的布条递回去,“到了城镇,我赔你一件新的。”
傅潮生眉头一皱,沉默地俯身,手随即落向她的脚下,拨开层层黄沙,拾起那个罪魁祸首。那是一个陈旧的布包,大半还被沙土掩埋,方才绊倒她的,就是一截断裂的抽绳。
布包内装着两个水囊,傅潮生拿起来晃了晃,竟然是装满的状态。里面还有一些衣物,拿出来一看,衣服有男式有女式,在那堆衣服里掉出来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打开之后,傅潮生心猛的一跳,这是地图?
连江月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双人份的水与衣服,地图上的红色标点旁贴心地画着两个小人,生怕别人猜不到,那个点就代表他们的位置。
她当初为什么会觉着,可以试着相信一次系统呢?
一定是入魔昏了头。
“这是……地图?”
地图线条明朗,勾勒出城池、峡谷、荒漠与隐约的水源标记,绝非寻常之物。他将摊开的布包重新仔细系紧,连同那张标识分明的地图,一并递向连江月。
连江月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你不要?”
“你发现的,属于你。”傅潮生的声音不见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连江月看了看他,直接将地图推了回去:“水囊我们一人一个,很公平。但这地图,还是你拿着更合适。毕竟你长得高,看得也更远些。”
傅潮生沉默下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难以窥探其中思绪。他不再推辞,却只伸手接过了那只皮质水囊,系在自己腰间。
地图,依旧留在了连江月手中。
“这件衣服你也拿着,就当我之前撕你衣服的赔礼。”连江月挑选了一身玄青色衣衫,“地图你不要,衣服得要。”
不待他拒绝,连江月将衣服塞他怀里,便展开地图,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辨认方位。月光下她浓密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也照出地面上两人几乎要融为一体的影子。
根据星斗指引,连江月很快选定了方向,走在前面带路。
傅潮生一直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沉默得像一座移动的山峦,只有踩在沙子上发出的轻微“沙沙”声,证明着他并非幻影,而是真实存在的同行者。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就在连江月根据星斗再次核对地图方向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微弱却又带着惊人穿透力的啸叫。
那声悠长苍凉,划破了夜的宁静,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警示意味。
两人身体同时一顿,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警觉。
这声音他们并不完全陌生,不久之前,在胡杨林中,他们也听过类似的啸声。那是猎隼在高空发现极度危险时,才会发出的示警啼鸣。
“走!”傅潮生低喝一声。
几乎是本能反应,两人同时提气,身形一动便要向侧前方疾掠。然而,下一刹那,他们却同时发现,对方并未如预想般跟上自己的步伐。
连江月选择的方向,是朝着那啸声传来之处偏左一些的方位。而傅潮生选择的,却是与啸声来源路径几乎完全相反的右前方。
“?”
“?”
刹那间,两人眼中都浮现出同样的问号,动作也随之凝滞。
无声的对视在清冷的月光下持续,只有夜风拂过沙粒的细微声响。
“……”
“……”
数息的沉默,仿佛被拉得极其漫长。
最终,傅潮生似乎轻叹了一声,那叹息声太轻,一出口便消散在风里。
他足尖在沙地上轻轻一点,身形已掠至连江月身侧,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只吐出三个字:“跟紧了。”
连江月微微扬眉,想说你才要跟紧了,但想到她给自己立的人设,只道:“我尽力不拖你后腿。”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渐渐融进更深沉的夜色里,成为这广阔天地间两个渺小却坚定的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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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中的诗句引用自《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为了贴合名字,诗句做了一些的更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