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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今晨寅末,朝会方散,大约又是一炷香,太子皇兄的身影才从父皇的御书房出来。
宣兰恒的太子蟒袍随风翻飞着衣角,狭长的眼与宣兰飏对视,随后挑衅一笑,与之擦肩而过,身后跟上的人如过江之鲤。原本乌乌泱泱侯在御书房前的人霎时少了一大半。
宣兰飏并不理会皇兄的挑衅,毕竟不痛不痒太过常见,听见小黄门的传唤终于步入堂内。
三五步并做一步,入眼是金碧辉煌的书房。
宣宸霖不是个收敛的性子,虽说是个温雅的国君但是文人附庸风雅那套他玩的淋漓尽致,这点太子学了个十乘十。
帝王端坐在紫檀宝桌后,案上放着鎏金九首香炉飘着淡淡的龙涎香,而帝王本人靠在舒适的座椅上正端赏着新收的红珊瑚玉摆件,见到儿子来,竟然还记得昨日是这个皇儿大婚,眼里含着笑,“一早见你递折子说皇妃不来敬茶,看来朕的小五也到了年纪了。”
“儿臣叩请父皇,万福金安。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受宠若惊。”宣兰飏不卑不亢,表情也没有他说的那般惊喜,平平淡淡的。
那双极像怜妃的眼让宣宸霖恍惚片刻,就是这点“不讨喜”也像怜妃。但是是个漂亮孩子,这些年也算努力,宣宸霖可以容忍他,甚至说这“大婚”也算上心。
要是那几个愚笨孩子敢这样他是一定要小惩大诫,让他们好好长个记性的。
宣宸霖没有放下手中的小摆件,而是接着把玩,宣兰飏低着头恭恭敬敬的。
“除了王妃身体不适,小五还有何事要在这御书房找朕啊?”
“回父皇,儿臣代拙荆给父皇请安,同时要叨扰父皇一些事。”
——
天光微透,红日肉眼可见的爬上天空,寒矶在等待许久后终于等到宣兰飏从御书房出来。
“殿下——”
“先备契约,详细再议。昨夜吩咐的结果放到案上。”宣兰飏步伐不停,寒矶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殿下那接下来?”
冬日清晨的风直往骨头里钻,顺着衣服的缝隙无孔不入。
“先回。”
寒矶茫然,“皇后那边?”
宣兰飏冷笑一声,“父皇与我的交易,不必理会后宫那边。”
“是。”
怕苏轻虞醒的早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守在身边,宣兰飏回程路上让马车跑的飞快。
好在苏轻虞仍旧经过昨日那费劲的长梦一时之间醒不过来,宣兰飏这才放下心。
其实他更怕自己没来的赶回来,姐姐直接就趁着他不在直接就跑了。
看到苏轻虞还在沉睡,宣兰飏才松了一口气,换下一路风尘仆仆的皇子朝服,紧急让下人找来一套他平日根本不会穿的衣裳。
那是梦中的五皇子会穿的,为了把自己的容貌的功效发挥到最大时常扮作讨轻轻姐姐喜欢的明媚小情郎,而非现实这个冷戾的五皇子。
这可难倒了一众下人,还是折竹做主靠自己的人脉去外面临时搞来一些成衣搭上了一套。
看到宣兰飏勉强认可叫人服侍换上,折竹这才松了口气。
折竹当年是服侍怜妃的宫女之一,因为是那一批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最后是宣兰飏出宫建府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丫头还在。
因为这个丫头满心满眼都是怜妃娘娘,怜妃性子冷,这丫头能逗怜妃开心,这才在剩下的人里挑挑拣拣留下她。
也不是有多特别,宣兰飏只想留下点母妃的什么东西,最后只找到这么一个人。
宣兰飏在军营那些日子是这丫头支撑着空空的王府,这才被宣兰飏当成自己人看。
至于其余那些服侍过怜妃娘娘的,比如梦中常出现的层云姑姑早就随着时间不知道流离去了哪里。
寒矶侯在门外刚好与折竹碰上面,折竹一把拦下他,“殿下在换衣服呢。”
寒矶看她额角都在冒汗,难得关心,“怎么这么慌?”
折竹少见这位同僚关心人,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你们在忙,我们也在忙啊,刚从外头回来呢。”
寒矶皱眉,“外面?”
“殿下一定很喜欢这位王妃!”折竹眼里冒星星,她看了那么多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
“殿下一早让我们搭一套红衣裳,可是殿下除了昨日的婚服哪来的红衣裳?我就跑到外面那几家常往来的店里,在这几个时辰了紧急赶工了一套呢!”
“这怎么来得及?”寒矶就算没做过衣服也知道这时间大概是赶不上。
折竹说到这就得意,“我可是一夜没睡,把所有认识的绣娘都叫起来了,几个人一起赶工当然就快多了。不过还是有不足的地方,殿下现在是的那件衣袍上的刺绣都是先前准备好的半成品,平日殿下怎么会吃这种苦!”
寒矶不懂也不多说就沉默站着,折竹一个人叭叭叭也就偶尔应声。
“失陪。”
是殿下出来了。寒矶迎了上去。
在下人看来殿下这次的变化可是太大了。深知殿下不是穿给下人看的,都自觉的低下了头。
等殿下再端坐在书房,寒矶才抬眼禀报调查出来的消息。
宣兰飏仔细看着暂时拟好的契约,越是一言不发,现场的气氛越是紧张。
话毕半响殿下也没有出声,寒矶紧张的斗胆瞄了一眼宣兰飏。
哪怕殿下一身艳丽的红衣,甚至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见者都不自觉收紧了喉咙紧张的吞咽一下。
再者宣兰飏轻轻蹙眉,在场的人都不敢再看,寒矶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宣兰飏终于开口,堪比陛下召人宣读圣旨,“契约给王妃看,你是怎么称呼夫人的?去改。”
寒矶心口的大石头落地赶忙接过,“是,属下明白了。属下先退下了。”
宣兰飏颔首,“花诺,研磨。”
站在一旁的花诺赶紧上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主子这么低气压,但是花诺不敢深究,老老实实研磨,也不敢看主子在写啥,她是府里的老人了可不傻。
宣兰飏是在写与他那个无利不起早的父皇的答应的奏折。
他今早与之商议的仅仅是答应为苏轻虞正名,求一个明媒正娶,然后张罗那几个多出来的女人的事。
若是被他随意打发出府,苏轻虞定会不满意,宣兰飏看着父皇那副看好戏的样子就知道这事肯定不简单,但是又不能武逆君权去询问。
拉拉扯扯半晌,宣兰飏才用半数军权换来这一次陛下的站队,可想而知若是让这个人为苏家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宣宸霖本人觉得自己已经很是仁慈了,还需要五皇子掌管着南疆军力,他不过只要了调兵权,何尝不是慈父仁心?
这调兵权当然不能陛下自己要,是要宣兰飏自己自愿交的。虎符一分为二,自愿上交,是陛下圣明的表现。
宣兰飏正在心烦,糊弄完奏折还要赶紧去轻轻身旁,他想轻轻醒来第一眼就是他。
虽然在宣宸霖的召见中对于他来说聊得并不开心,连夜准备的服饰可能也没法吸引轻轻的注意,但是他还是很期待轻轻醒过来的样子的。
入宫离开前他就去悄悄瞧过一眼,轻轻抱着被子的一角,纤长的睫羽颤抖着,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
白得近乎冷釉的肌肤能清晰看得到紫色的筋脉,此时正紧抓着被角绷出一道弧度来。
指尖发白似乎在用尽全力。
宣兰飏立即叫人换上了安神香,随着安稳的沉香与淡淡的花香味扩散到全屋,宣兰飏轻轻拍拍苏轻虞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怜妃对他做的一样,苏轻虞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
哪怕再不舍,朝会的时间并不等人,宣兰飏这才一步三回首的离开。
哪怕现在写着奏折也不住的开小差。
轻轻会喜欢他这一身吗?
轻轻不会现在就醒了吧?
不行,要再快点。
*
“这件事确实是意料之外,父皇也说会为你留心,你不如安下心。”宣兰恒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只有巴掌大,通体都是青花墨玉着实罕见,所以到手宣兰恒就喜欢。
宣兰恒神色轻松,但是季珩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哪怕是在太子面前都抑制不住的烦躁。
“那个抓到的女人嘴很严什么都不说。”季珩心头恨得咬牙切齿,但是非要表现着和他记忆里苏轻虞以及苏父那般的自然,可惜心头的事太多一时破了功。
“送去刑部吧,欺骗朝廷命官,看她嘴有多硬。”宣兰恒毫不在意地笑笑,“放轻松,苏家那女人跑了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季珩清楚苏轻虞的本事知道这么点波折她定是死不了但是指不定和烦人的蠢货凑到一起也是烦人。
“玉家那两个纨绔手里的探子烦人的紧,还有陶家。”
宣兰恒不太耐烦,“玉家的探子最终不还是父皇的?陶家一个皇商能翻得出什么波浪?苏轻虞只要手里没兵,她一个女人能干什么?”
这倒是没错,但是季珩就是气不过,这个女人怎么敢从他手里跑掉!
宣兰恒看出他的烦躁,心想好歹是个助力,耐下心来,手头的玉如意放到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接过来一动不敢动,保持着人体架子的样子。宣兰飏笑着看了片刻才安慰季珩,“父皇说了会帮你找,季卿等着便是,还是说你有什么不满?”
“臣不敢,是臣钻牛角尖了,殿下开导的好。”季珩言笑晏晏,弓着身,表情把握的和他记忆中苏长策的样子不差分毫。
宣兰恒还算满意他的态度,拍拍他的肩头,“本王可是看好你啊,季卿。”
季珩接着恭维的笑,看着宣兰恒翩然而去,才恶狠狠的踹了一脚他坐过的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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