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她不想咸鱼

　　他用了搜魂术，读取寒松的记忆，从这个狡诈的弟子处，得知了穿越和系统的存在。

　　那混杂掺交的双份记忆、光怪陆离的新异世界，还有那本记录他们所有人命运的书……桩桩件件都给黄清玄带来震撼，用他从寒松记忆里学到的词来形容，就是“毁三观”。

　　毁三观。

　　黄清玄：这个词语真贴切，学到了。

　　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用寒松自己的话说，就是：他是一个现代大龄男青年、宅男细狗穷屌丝，因为一场意外，穿越到了主角和他同名的小说《仙途寒松》中，或许是上天为了补偿他，与原书的寒松的刻苦修炼不同，他获得了“咸鱼躺赢系统”，走上躺赢之路，即将迎接“迎娶白富美仙子，逆袭废材终成神”的人生巅峰。

　　根据如今现状和寒松的记忆来看，“咸鱼躺赢系统”一直指引着寒松按部就班地走剧情，寒松也确实如提线木偶般照做，想来就是自认咸鱼的躺平穿越者也不能抵抗最终“成神”结局的诱惑。

　　在那些破碎凌乱的记忆中，黄清玄也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魔君江星月攻打天衍宗，掌门黄清玄帅率众迎战，苦战半月，最终以双方皆损失惨重的结局告终，掌门黄清玄身中魔毒，归宗不久后便毒发身亡，在弥留前夕，黄清玄将掌门之位传于华昌门宗主之子寒松，从此，两宗合并，在寒松的带领下走向繁荣昌盛。】

　　呵，黄清玄自嘲。

　　他竟是个连身份都没被揭穿、结局都没撑到、半路就阵亡的炮灰……他数百年的经营，苦心维持的平衡，在那本所谓的“书”里，不过是主角登顶路上几行轻描淡写的注脚。

　　至于云昭月。

　　她在小说原定的命运里，甚至没能活到他之后，根据《仙途寒松》的记载，云昭月于大战前渡劫失败，身死道消，成了寒松记忆中一个早逝的白月光，即使他后来成神，虽有后宫佳丽三千，阅尽世间繁华，仍然不能忘却他的师尊，那个清冷又孤高的女人。

　　而在那荒唐的结局里，江星月被寒松以报仇之名斩杀，叶衡阳成了他忠实的走狗，玉如意因仰慕被纳入后宫……

　　真是，可笑至极。

　　或许他和云昭月该庆幸死得早，否则清白不保。

　　不。

　　他忽然想起书中一小段隐晦的描写。

　　在寒松困于元婴修为止步不前时，云昭月为了助徒儿突破，将元阴给了寒松。

　　无名的怒火涌入黄清玄的心中，烧的他心脏发紧，那种感觉有些好笑，让装了几百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妖，想被抢了糖果的童孩，被夺走了珍宝的魔兽……比那还要严重的多的多。

　　黄清玄有些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因为按照云昭月刚烈又一根筋的性格，她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宁死也绝不低头。

　　至于云昭月会爱上寒松这种可能，直接被他忽略了。

　　黄清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云昭月真的能有这份恋心，怎么都应该喜欢上他黄清玄才对，他那么高大威猛风流倜傥嘴甜可爱……这般样样出众，哪里还轮得到寒松。

　　回到正题，如果从寒松脑子里搜到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所谓的情节，必定是经过某种美化或扭曲后的产物。

　　毕竟，穿越者寒松可不如原书的寒松勤奋刻苦。

　　“师兄。”

　　云昭月忽然出声，将他的思绪拉回。

　　云昭月不知对方在发什么呆，只道没事赶紧走，有事别停留，看得她闹心。

　　黄清玄笑笑，接起上言：“昭月，就让我同你一起去吧，有些路，一个人走，总是太孤独。”

　　“你非要同我一起，是为了什么？”

　　任凭黄清玄说得天花乱坠，云昭月心底仍存着几分戒备，总觉得他另有图谋。可她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身为剑修她一穷二白，宝物没有，灵丹圣药也没有，浑身上下只有云月剑最值钱，但云月剑已认主，除非杀了她，没有别的方法能夺走。

　　她身上实在没什么好图谋的，所以觉得困惑。

　　“只是想和你一起。”他笑的如沐春风，仿佛和云昭月一起相处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

　　云昭月感到有些别扭，她并不是一定要在两人的相处中占据上风，句句咄咄逼人，可黄清玄确是处处退让，将她的话高高举起，他这种刻意的包容，倒显得她像一个无理取闹之人。

　　“好，若你中途有要务，我们再分道而行便是。”

　　她默许了他的同行。

　　黄清玄浅笑：“好。”

　　两人相对而坐，目光在空中静静交汇，云昭月凝眸望他，他亦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殿内一片寂静，修仙之人气息不显，作响的只剩下风声，以及云昭月怀中小东西酣睡时香甜的呼吸声。

　　你好像很喜欢这只黄鼬。”黄清玄故作好奇地问，心里却比谁都清楚答案。

　　“嗯。”云昭月淡淡应了声。

　　“为什么？”

　　云昭月觉得他烦人，不耐烦道：“没有什么为什么。”讨厌和喜欢都凭心，没有什么理由。

　　黄清玄闻言，垂了垂眼眸——往日飞扬的眉梢轻轻蹙起，唇角抿成一道浅弧，连高挺的鼻梁都敛了锐意，露出几分失落委屈的模样，倒给那张俊秀的脸添了丝脆弱。

　　云昭月视而不见，他姓黄，就以为自己是“大仙”吗？一把年纪装什么可爱。

　　她道：“夜深了。”言外之意你该走了。

　　黄清玄仿佛没听懂，依旧坐着纹丝不动，不急不慢继续说他想说的：“昭月可知，黄鼬这种生灵为何被人厌恶忌惮，视作禁忌避讳。”

　　云昭月看着他，不信黄清玄听不懂她赶人的话，奈何对方却像中了邪一样滔滔不绝。

　　他今日说话的内容和语气都十分诡异。

　　黄清玄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深意，“传说黄鼬年久通灵，可幻化人形、预知吉凶，甚至操纵人的命运，民间视之为禁忌，不仅因它行踪诡秘，更因它总能窥见人心中最隐秘的角落，有人说，它能看透命运既定的轨迹，也能预知背离命途的变数。”

　　云昭月不信这些，“传言而已。”

　　如今修仙界灵力稀薄，连开了灵智的生灵都少，别说是化人形，寻常生灵吸收灵力都困难。天道失衡，万物繁衍都受其累，妖族和修仙之人，法力越高就越难诞下后代，因而各大宗门的子嗣都被当作至宝捧在手心，唯恐出了什么意外，连传承尚且如此艰难，又何来通灵幻形之说。

　　大仙在她的身边待了半月有余，全然没有化形的征兆，身上的灵力虽有但不多，远不足以称得上精怪鬼神。

　　乡野奇谈，多言过其实，凡人力所不及、常理难容之事，便多附魅于怪力乱神。

　　黄清玄轻轻摇头，“无风不起浪，万一这些传言是真的呢？”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怀中的黄鼬，“就像此刻，谁能断定，它梦中见到的，是你我既定的结局，还是……另一条路的开端？”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云昭月直直看着他。

　　黄清玄眸色深沉，灼灼地看着她，“我是想说，既然你喜欢他，就要一直喜欢他，说不定……他真的能预知你的命运，改变你的结局。”

　　他内心的黑暗在低语：

　　哪怕到最后，你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了他的意图不轨和别有用心，也要如现在一般亲热喜爱……

　　因为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只是不知，当你知晓一切时，是否还能保持如今的平静？

　　即使不平静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陷入名为疯狂的沼泽，让猜忌、执念与隐秘的欲望缠作一团，再也分不清彼此。反正这个世界对我们也不公平，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结局了。

　　云昭月眉头微蹙，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胡言乱语。”

　　黄清玄不置可否地笑笑，收敛起眼中的幽暗，道：“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好了。”

　　他利落起身，整理衣衫的动作从容不迫，和她约定明日的见面，“明日清早，我在宗门正门等你。”

　　“我走了。”

　　言罢，黄清玄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白色的锦袍将高挑的身材收的利落，后背宽广将衣料绷的平整，肩线平直，脊背挺直。与寻常人走路时不同，他的步子迈得又稳又正，少了几分松弛，多了几分端正，脚落在地上，却没有任何声响。

　　仿佛暗夜中潜行的猎手。

　　云昭月不动，望着那道身影一步步走出大殿，直至彻底消失在殿外的暗影里。

　　他今日神神叨叨的话，让她感到莫名，有种不安萦绕在心间。

　　命运。

　　连他也觉得她抗不过雷劫吗？

　　漫长岁月里，她鲜少沉湎于生与死的琢磨。修仙之路本就与天争命，步步踏在刀刃上，早已将生死看淡了几分。

　　现在，她想。

　　若能扛过那九天雷罚，便拂去满身尘埃，继续执剑前行，守着心中的道，看遍山川湖海。

　　若终究不敌天命，陨于劫雷之下，那也无妨，正好，去找父皇和母后，数百年的思念藏在心底，不过是早一点团聚罢了。

　　她低下头，怀中的小东西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咕噜声，仿佛做了什么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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