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辅助不可能这么可爱

　　市第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

　　周沐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清创和详细检查。李文蕊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双手交握，指尖冰凉。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充当“战袍”的黑色旗袍，外面随意裹了件从车里拿出来的外套，妆容残褪，发丝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与医院整洁的环境格格不入。

　　“医院……等我。”

　　他虚弱却坚定的声音犹在耳边。

　　她等。

　　不是因为听话，而是她需要答案。关于星耀科技，关于仓库里发生的一切，关于他身上的伤，关于……他们之间这笔越来越糊涂的账。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仓库里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他护在她身前的背影，他倒数时紧绷的侧脸，黑衣人淫邪的目光，以及最后那恰到好处的警笛声。

　　警察来得太巧了。周沐否认报警时的眼神，分明有所隐瞒。

　　他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李文蕊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

　　“多处软组织挫伤，左侧肋骨骨裂，轻微脑震荡，额角和口腔的撕裂伤已经缝合。”医生语气平稳，“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你是他家属？”

　　“……朋友。”李文蕊顿了顿，补充道，“他家人暂时联系不上。”

　　办了住院手续，李文蕊在护士的指引下，来到了周沐的病房。

　　是单人间。他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额角贴着纱布，唇上的伤口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破碎的脆弱感。他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呼吸平稳了些，但眉心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李文蕊放轻脚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褪去了平日里所有的伪装和锋芒，此刻的他，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男人。那张俊美的脸在病弱的衬托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让她心头莫名一软，随即又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就是这个人，把她平静，虽然是摆烂的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让她体验了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也让她尝到了被利用、被欺骗的苦涩，可偏偏，又在最危险的关头，用身体为她挡住了未知的风险。

　　恨他？怨他？感激他？心疼他？

　　各种情绪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理不清，剪不断。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周沐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很快聚焦，当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是李文蕊时，那深邃的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极快的、类似于安心的情绪，但下一秒就被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审视和疲惫的冷静所覆盖。

　　“你还在。”他开口，声音比之前好了些，但依旧沙哑。

　　“我说了，我会等。”李文蕊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周沐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她凌乱的头发和残存的妆容，最后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握拳的手上。

　　“解释什么？”他反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所有！”李文蕊压抑着的情绪有些上来，“星耀科技的人为什么抓你？打伤你？仓库里的警察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到底在谋划什么？还有……”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说的那些，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周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沉寂的荒原。“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李文蕊，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又是这句话！

　　李文蕊猛地站起身，胸脯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抽身？周沐，你看看我！我还抽得了身吗？我从冒充‘林晚’开始，就已经被你拖下水了！星耀科技的人认定了我跟你有关系！他们今天能抓你，明天就能来搞垮我的公司，甚至对我不利！你让我怎么抽身？！”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尖锐，带着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愤怒。

　　周沐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眼神复杂。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肋下的伤，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李文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扶他，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倔强地站在原地。

　　周沐靠在摇起的床头上，喘了口气，才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如刀：“所以，你现在是想跟我划清界限，还是想……跟我合作？”

　　他将选择权，赤裸裸地抛回了给她。

　　李文蕊愣住了。

　　划清界限？事到如今，还能划得清吗？星耀科技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会因为她单方面宣布“两清”就放过她。

　　合作？
　　跟他这个满身秘密、危险重重的男人合作？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她有更好的选择吗？

　　独自面对星耀科技那样的庞然大物？她毫无胜算。

　　周沐看着她脸上挣扎变幻的神色，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星耀科技想要的是我，或者说，是我父亲当年在启明科技留下的某些他们没能完全掌控的东西。他们动你，是为了逼我现身，或者让我妥协。”

　　“什么东西？”李文蕊追问。

　　“现在还不能完全告诉你。”周沐避重就轻，“但‘林晚’的设计，里面融入了一些我父亲关于新型智能材料和人机交互的理念雏形，虽然只是皮毛，但可能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李文蕊心中一震。所以，那些惊艳的设计，不仅仅关乎美学，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仓库的警察，”周沐继续道，目光坦然地看着她，“不是我安排的。但我猜，可能是……我父亲那边的人。”

　　“你父亲？！”李文蕊更惊讶了，“他不是……”

　　“他是销声匿迹了，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没有做。”周沐的眼神变得幽深，“五年前的事，没那么简单。瀚海资本和星耀科技，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更大的棋局……

　　李文蕊感到一阵寒意。她以为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没想到下面还有更深的黑暗。

　　“跟我合作，”周沐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极具压迫感，“你需要‘优选生活’这个平台让李氏起死回生，我需要这个项目和‘林晚’这个身份作为掩护，来调查当年的真相，并拿到能反击的证据。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有……暂时的共同利益。”

　　他说得冷静而残酷，将所有情感因素剥离，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捆绑。

　　李文蕊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果然，还是利用。只是这次的利用，披上了“合作”的外衣。

　　“我能得到什么？”她问，声音干涩。

　　“李氏服饰的安全，以及，‘飞鸟缠枝莲’系列成功后应得的利润。”周沐回答得很快，“我保证，在事情结束前，尽我所能，不让星耀科技动你和你的公司。”

　　“事情结束后呢？”李文蕊盯着他，“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然后呢？再次消失？还是……连我和我的公司一起清理掉？”

　　她的问题直白而尖锐，带着浓浓的不信任。

　　周沐与她对视着，病房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会伤害你。”

　　没有华丽的承诺，只有这简单的五个字。

　　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李文蕊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但她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以及潭水之下，那难以窥见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愫。

　　信他吗？

　　敢信他吗？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和那颗已经不受控制地为他跳动的心。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仓库里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闪过他虚弱地让她快走时的眼神，闪过他此刻躺在病床上的脆弱……

　　再睁开时，她眼底的挣扎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明。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周沐，我跟你合作。”

　　她走上前，伸出自己的手，不是去握他，而是悬在半空，像一个正式的缔约仪式。

　　“但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你违背了承诺，”她的目光锐利如冰，“我保证，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周沐看着悬在空中的、她微微颤抖却固执伸出的手，眸光微动。他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缓缓地、坚定地握了上去。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薄茧，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和温度，顺着相握的手，传递过来。

　　“成交。”他看着她，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

　　同盟，在此刻，以利益为基石，以威胁为枷锁，正式缔结。

　　然而，在这冰冷的合作协议之下，那纠缠不清的情感，那黑暗中滋生出的依赖与悸动，又该如何安放？

　　病房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两人心底那片迷雾重重的战场。

　　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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