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误

作者:云门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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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吴停捏着那张纸条,指尖微微发颤。

      纸条上的墨迹还带着几分陈旧的晕染,显然不是临时写就,苏绣娘早已知晓自己身处险境,却没能躲过这场劫难。

      江叙白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目光落在那支银簪上,眉头拧得更紧:“两支簪子一模一样,说不定死者也跟玲珑阁有关,甚至……跟苏绣娘是认识的。”

      盛岁昭凑过来,仔细端详着银簪的纹样:“这簪子的缠枝纹是玲珑阁去年的新款,只有熟客才能订到。我记得上个月陪我娘来选首饰时,王掌柜提过,订这款簪子的客人不多,除了苏绣娘,还有一位姓柳的小姐,是城南柳家的二小姐。”

      “柳家?”楼双信忽然开口,“我听说柳家上个月刚出了变故,柳老爷因为一桩生意纠纷被关了起来,家里的产业也被查抄了大半,柳家二小姐更是从那以后就没了消息,莫非……”

      她的话没说完,众人心里都已明白,海棠林里的死者,很可能就是这位柳二小姐。

      江叙白立刻转向王掌柜:“王掌柜,你可认识柳二小姐?苏绣娘跟她关系如何?”

      王掌柜的脸色愈发难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苏绣娘跟柳二小姐是手帕交,柳家出事前,柳二小姐几乎每周都会来店里找苏绣娘。上个月柳家出事那天,柳二小姐还来过,哭着跟苏绣娘说,她爹是被人陷害的,还说手里有证据,要找机会翻案。”

      “证据?”吴停猛地抬头,“什么证据?苏绣娘知道吗?”

      “具体是什么证据我不清楚,”王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不自觉地往店外瞟了瞟,“但我隐约听到她们提到锦绣坊的老板娘,说柳老爷的生意纠纷,跟老板娘背后的人有关。后来苏绣娘就变得心事重重,还问我能不能帮她找个地方躲几天,我当时没敢应,现在想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脸上满是后怕。

      江叙白看了一眼盛岁昭,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锦绣坊”的老板娘显然不简单,背后还牵扯着柳家的冤案,这案子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我们现在就去锦绣坊,”江叙白当机立断,又转头叮嘱王掌柜,“你守在这里,要是苏绣娘回来,立刻派人去吴府报信,千万不要声张。”

      王掌柜连忙点头,看着四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才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一场天大的麻烦里,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锦绣坊”离“玲珑阁”不过两条街的距离,青砖黛瓦的门头看着雅致,门口挂着的绣帘却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压抑。

      四人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丝线的味道,与寻常绣坊的脂粉气截然不同。

      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丫鬟迎上来,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几位客官是来订绣品的吗?我们老板娘今天不在,要不你们明天再来?”

      “不在?”盛岁昭挑眉,故意提高了声音,“我们是来跟老板娘谈生意的,昨天就约好了,她怎么会不在?你去通报一声,就说盛家公子来了。”

      丫鬟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这……老板娘真的不在,她一早出去了,还没回来。”

      江叙白没说话,只是缓步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柜台上摆放的绣品。

      那些绣品的纹样精致,却大多带着暗沉的色调,尤其是一幅海棠图,花瓣的边缘用了深紫色的丝线,看着竟有些像血迹。

      他伸手拿起一幅绣帕,指尖抚过上面的海棠纹,忽然开口:“这绣帕的针法,跟我们在海棠林里找到的那块,倒是有些像。”

      丫鬟的脸色瞬间白了,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能,我们店里的绣品都是独一份的,怎么会跟外面的一样?”

      “是吗?”吴停走过来,将从海棠林里带回的锦帕放在柜台上,“那你看看,这帕子是不是你们店里的?上面的海棠纹,跟你家绣品的纹样,可是一模一样。”

      丫鬟看着那块锦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绛红色衣裙的妇人走出来,脸上带着雍容的笑容,眼神却透着几分锐利:“几位客官这么大阵势,是来找我家铺子的麻烦吗?”

      这妇人正是“锦绣坊”的老板娘,柳氏。

      她走到柜台前,拿起那块锦帕,看了一眼,就笑着扔回桌上:“这帕子确实是我们店里的,但上个月就已经卖给客人了,怎么会到几位手里?莫非是几位从哪里捡来的,想讹诈我不成?”

      “讹诈?”江叙白冷笑一声,“柳老板娘,我们在海棠林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她的袖口里就放着这块帕子。而且据我们所知,柳二小姐失踪前,曾跟苏绣娘提到过你,说你背后的人陷害了柳老爷。现在苏绣娘下落不明,柳二小姐惨死,你说,这跟你有关系吗?”

      柳氏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这位公子说话可要讲证据,凭空污蔑人,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柳家出事是官府定的案,跟我有什么关系?柳二小姐的死,更是与我无关,你们要是有证据,就去报官,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她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却在转身的瞬间,悄悄捏紧了袖口的锦带,那锦带的颜色,与海棠林里死者脖颈处勒痕的丝绸纹路,竟是一模一样。

      吴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他缓步走到柳氏面前,语气平静:“柳老板娘,我们只是想找苏绣娘问清楚情况,她现在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再追究其他的事。”

      柳氏看着吴停,忽然笑了:“苏绣娘?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她跟柳二小姐走得近,说不定早就跟着柳家一起倒了霉。几位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不然我可要报官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王捕头带着几个官差走了进来,看到江叙白等人,立刻上前:“江公子,盛公子,你们果然在这里。我们查到,柳二小姐失踪前,最后一次露面就是在锦绣坊,而且有人看到,昨天亥时,柳老板娘曾派人去过海棠林。”

      柳氏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变了,转身就要往里面跑,却被官差拦住。

      她挣扎着,声音尖利:“你们别过来!我没有杀人!是苏绣娘杀了柳二小姐,跟我没关系!”

      “是不是你杀的,到了府衙自然会查清楚,”王捕头挥手,让官差将柳氏绑起来,“带走!”

      看着柳氏被押走,江叙白却没有松口气,他总觉得,柳氏虽然有嫌疑,却不像是幕后黑手,她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危险。

      吴停走到柜台前,拿起那幅海棠图,指尖拂过深紫色的丝线,忽然发现丝线的缝隙里,藏着一点细微的金色粉末。

      他将粉末刮下来,放在指尖捻了捻,脸色微变:“这是金粉,而且是宫廷里用的那种,寻常人根本得不到。柳氏一个绣坊老板娘,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盛岁昭凑过来,看着那些金粉,眉头皱起:“宫廷里的金粉?难道柳氏背后的人,是宫里的人?”

      这个猜测让众人都沉默了。

      如果真的牵扯到宫廷势力,这案子就不再是简单的凶杀案,而是一场牵扯甚广的阴谋。

      江叙白将金粉小心收好,语气凝重:“我们先回府衙,看看柳氏会不会招供。另外,得尽快找到苏绣娘,她很可能知道更多秘密,也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

      四人走出“锦绣坊”,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却依旧驱散不了心头的寒意。

      四人往府衙走时,街上的行人已多了起来,叫卖声、车马声交织在一起,却衬得几人心里愈发沉重。

      方知有被楼双信牵着,往日里叽叽喳喳的模样不见了,只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吴停,小声问:“阿停哥,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苏绣娘呀?她会不会也像那个姐姐一样出事?”

      吴停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强装镇定:“不会的,苏绣娘很聪明,她一定藏在安全的地方,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她。”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没底,柳氏已被抓,她背后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苏绣娘若真掌握着证据,恐怕早已身处险境。

      到了府衙门口,王捕头已在等候,见他们来,立刻迎上来:“江公子,吴公子,柳氏被押进大牢后,嘴硬得很,无论怎么问,都只说自己没杀人,还一口咬定是苏绣娘干的,其他的半个字都不肯多提。”

      “她倒是会推责任,”盛岁昭冷笑一声,“现在人证物证都指向她,她就算不承认,也脱不了干系。”

      江叙白却摇头:“没这么简单,柳氏背后的人没露面,她肯定不敢轻易招供,怕连累到背后的人。我们得想个办法,让她主动开口。”

      他顿了顿,看向王捕头,“柳氏被抓后,有没有人来探望她?或者给她递过消息?”

      “没有,”王捕头摇头,“我们看得很紧,除了牢头和送饭的杂役,没人靠近过她的牢房。不过……”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我们在搜查锦绣坊后院时,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个紫檀木盒子,盒子里是空的,但有股淡淡的药味,像是……像是迷魂香的味道。”

      “迷魂香?”吴停心里一紧,“难道柳氏用迷魂香控制过什么人?或者……她用这东西迷晕了柳二小姐,然后再下手?”

      “有这个可能,”江叙白点头,“我们去大牢见见柳氏,或许能从她嘴里套出些话来。”

      几人跟着王捕头往大牢走,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还夹杂着一股霉味。

      到了柳氏的牢房外,就见柳氏坐在墙角,头发散乱,往日里雍容的模样荡然无存,眼神却依旧透着几分警惕。

      看到江叙白等人,柳氏立刻站起身,抓住牢房的栏杆,声音尖利:“我都说了,我没杀人!是苏绣娘杀了柳二小姐,你们为什么不信?赶紧放我出去!”

      江叙白没理会她的喊叫,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金粉的小袋子,放在栏杆外:“柳老板娘,你认识这东西吗?这是我们在锦绣坊的海棠图里找到的,宫廷里用的金粉,寻常人根本得不到。你一个绣坊老板娘,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柳氏的眼神瞬间变了,抓着栏杆的手微微发颤,却还是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什么金粉,那海棠图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跟我没关系!”

      “买回来的?”盛岁昭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嘲讽,“‘锦绣坊’的绣品都是自己绣的,什么时候开始从外面买了?而且那金粉藏在丝线缝隙里,明显是绣的时候故意加进去的,你还想狡辩?”

      柳氏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坐回墙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停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开口:“柳老板娘,我们知道你背后有人,你不过是个替罪羊。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们,你背后的人是谁,苏绣娘在哪里,我们或许能帮你求情,让你从轻发落。不然……”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你背后的人绝不会让你活着出去,他们会杀人灭口,到时候你就算想招供,也没机会了。”

      柳氏的身体猛地一颤,抬头看向吴停,眼神里满是挣扎。

      “……是宫里的李德全李公公。”柳氏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每一个字都透着绝望,“他是当今圣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手眼通天。柳老爷的生意,本是江南丝绸的头一份,李德全想让他把半数的丝绸专供宫廷,还要压低三成价钱,柳老爷不肯,他就动了手。”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先是找借口查抄了柳家的货仓,说里面有私通外邦的违禁品,再后来,就把柳老爷关了起来。柳二小姐不甘心,到处找证据,还找到了苏绣娘,苏绣娘的表哥曾在李德全手下当差,知道些内幕,可惜去年就病死了。”

      江叙白往前凑了凑,目光紧盯着柳氏:“苏绣娘知道什么?她和柳二小姐打算怎么做?”

      “她们想把李德全以次充好、克扣宫银的证据递上去,”柳氏的声音带着哭腔,“李德全让我在专供宫廷的绣品里加金粉做标记,说是方便清点,可苏绣娘发现,那些加了金粉的绣品,用料都是最次的,却按最好的价钱上报。她偷偷抄了李德全的账册,还想找机会交给御史大人。”

      吴停皱起眉:“那柳二小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把她约到海棠林?”

      提到柳二小姐,柳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是李德全逼我的!他说只要我把柳二小姐约到海棠林,就放过我的儿子。我没办法……我儿子还在他手里。”

      她哽咽着,“我以为他只是想吓唬柳二小姐,让她交出账册,没想到……没想到他派了人在那里等着,直接下了杀手。”

      “那苏绣娘呢?”盛岁昭追问,“她知道柳二小姐死了吗?她现在在哪里?”

      “柳二小姐出事的第二天,苏绣娘就来找过我,”柳氏摇头,“她说她知道是李德全干的,还说账册她藏起来了,让我别担心。之后她就走了,我再也没见过她。不过她跟我说过,要是她出事,就去玲珑阁后院的老槐树下找她,那里有她藏起来的东西。”

      江叙白和吴停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看来苏绣娘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把关键证据藏在了“玲珑阁”。

      他又问:“你儿子现在在哪里?李德全把他关在了什么地方?”

      柳氏的眼神黯淡下来:“我不知道,他只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就不会伤害我儿子。现在我被抓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儿子的……”她说着,又开始哭起来,声音里满是无助。

      江叙白叹了口气,对王捕头说:“王捕头,先让人好好看着柳氏,别让她出事。另外,派人去查一下柳氏儿子的下落,李德全在苏州应该有落脚点,重点查一下城南的那些宅院。”

      王捕头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几人离开大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让人心头发冷。

      方知有已经在府衙外的马车上睡着了,楼双信轻轻拍着他的背,见几人出来,立刻问:“怎么样?柳氏招了吗?”

      江叙白点了点头,把柳氏的话简略地说了一遍。

      楼双信听完,脸色凝重:“没想到这案子牵扯到了宫里的人,还涉及到了宫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苏绣娘,还有她藏起来的账册,”吴停开口,“有了账册,才能定李德全的罪,也才能救柳氏的儿子。”

      盛岁昭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玲珑阁后院的老槐树下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苏绣娘藏起来的东西。另外,我再让人去查一下李德全在苏州的落脚点,争取尽快找到柳氏的儿子。”

      几人坐上马车,往吴府的方向走。

      马车轮子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车厢里一片寂静。

      吴停靠在江叙白身边,心里却没闲着。

      苏绣娘藏起来的账册,会不会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李德全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账册的下落,派人去“玲珑阁”找过了?

      江叙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担心,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玲珑阁,不会让李德全的人抢先一步的。”

      吴停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肯定不好走,李德全势力庞大,他们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危险。

      但只要能找到证据,救出苏绣娘和柳氏的儿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马车到吴府时,已经是深夜了。

      楼双信抱着熟睡的方知有先回了房,盛岁昭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江叙白和吴停站在庭院里,看着天上的月亮,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吴停才开口:“江叙白,你说苏绣娘会不会已经出事了?李德全的人会不会已经找到她了?”

      江叙白伸手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不会的,苏绣娘那么聪明,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们明天找到账册,就能尽快把李德全绳之以法,到时候苏绣娘也就安全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几人就起身往“玲珑阁”去。

      “玲珑阁”的门还没开,王掌柜看到他们,连忙打开门:“几位公子,你们怎么这么早过来?”

      江叙白开门见山:“王掌柜,我们想看看后院的老槐树,苏绣娘说那里有她藏起来的东西。”

      王掌柜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这就带你们去。”

      几人跟着王掌柜往后院走,后院不大,中间果然有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

      江叙白和盛岁昭围着槐树仔细查看,吴停则在树下的泥土里翻找着。

      忽然,吴停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心里一喜,连忙蹲下身子,用手拨开泥土,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木盒,跟之前苏绣娘让王掌柜交给吴停的那个木盒一模一样。

      吴停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本账册,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苏绣娘的字迹:“账册是李德全克扣宫银的证据,若我出事,还请将账册交给御史大人,多谢。”

      江叙白凑过来,看着账册上的记录,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有了这本账册,李德全就跑不了了。我们现在就去府衙,让王捕头把账册交给知府大人,再上报给朝廷。”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官差匆匆跑进来:“江公子,吴公子,不好了!王捕头派人来报,柳氏的儿子找到了,就在城南的一个宅院里,但是……但是他已经被人下了毒,现在昏迷不醒,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

      几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李德全果然下手了,看来他们必须尽快行动,不然还会有更多人出事。

      江叙白把账册收好,对众人说:“我们先去府衙,把账册交给知府大人,再去看看柳氏的儿子。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抓住李德全,不能让他再害人了。”

      几人匆匆离开“玲珑阁”,往府衙的方向走。

      折枝误·对决前夕

      几人赶到府衙时,知府周大人已在正厅等候。见江叙白递来的账册,周大人翻开只看了两页,手指便开始发颤——账册上一笔笔清晰记录着李德全近三年来“虚报采买价、以次充好、克扣宫银”的明细,甚至标注了每笔赃款的去向,连他在京城购置的私宅地址都写得明明白白。

      “这……这可是杀头的罪啊!”周大人合上账册,声音都在发抖,“李德全是圣上身边的人,我们直接上报,会不会……”他话没说完,却难掩眼底的犹豫。毕竟李德全在宫中根基深厚,稍有不慎,不仅扳不倒他,反而会引火烧身。

      盛岁昭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周大人,如今柳二小姐惨死,柳氏之子中毒昏迷,若我们再畏首畏尾,只会让更多人丧命。而且这账册证据确凿,只要递交给都察院,就算李德全势力再大,也难逃罪责。”

      吴停也开口:“周大人,苏绣娘至今下落不明,说不定已被李德全的人控制。我们多拖延一刻,她就多一分危险。”

      周大人沉默许久,终于重重拍了下桌子:“好!这案子我管了!我这就写奏折,连同账册一起快马送往京城,同时让人加强苏州城的巡查,绝不能让李德全的人再作恶!”

      话音刚落,王捕头匆匆跑进来,脸色比之前更难看:“大人,不好了!我们在城南宅院附近抓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一审问才知道,他们是李德全的亲信,奉命来苏州‘清理尾巴’——他们还招了,说李德全已经知道账册被找到,准备今晚就动身回京城,还想在走之前,把苏绣娘和柳氏都灭口!”

      “什么?”江叙白猛地站起身,“苏绣娘被他们关在哪里?”

      “他们说……说关在城西的废弃染坊里,”王捕头喘着气,“还说李德全留了话,要是今晚之前没拿到账册,就一把火烧了染坊,让苏绣娘尸骨无存。”

      吴停的心瞬间揪紧,他攥着江叙白的手,声音带着急意:“我们现在就去城西染坊,一定要救出苏绣娘!”

      江叙白点头,转头对周大人说:“周大人,烦请您立刻派人封锁城门,防止李德全逃跑;再派些人手跟我们去染坊,以防万一。”

      周大人立刻应允,一边让人去安排,一边叮嘱:“你们务必小心,李德全的人手里有刀,千万不要硬拼。”

      几人快步走出府衙,楼双信抱着方知有,神色担忧:“我跟你们一起去,说不定能帮上忙。知有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府衙的丫鬟帮忙照看。”

      盛岁昭点头:“好,多个人多份照应。”

      一行五人带着十余名官差,骑马往城西赶。城西本就是苏州的偏僻之地,废弃染坊更是藏在一片荒林里,远远望去,只看到断壁残垣上爬满藤蔓,门口还站着两个手持长刀的守卫,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江叙白示意众人下马,躲在荒林里观察:“染坊只有两个守卫,里面情况不明,我们得先把守卫解决掉,再悄悄进去找苏绣娘。”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官差,“你们跟我来,动作轻些,别惊动里面的人。”

      官差们点头,跟着江叙白悄悄绕到染坊后门。后门没有守卫,只有一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江叙白推开门,一股刺鼻的染料味扑面而来,混合着灰尘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皱眉。

      染坊内部空旷,只有几根朽坏的木柱支撑着屋顶,地上散落着破旧的染缸和布料。

      吴停提着一盏油纸灯,在染坊西侧的储物间里翻找。

      灯芯跳动的光晕下,散落的染料结块泛着暗沉的红,像极了海棠林里那抹渗人的血迹。

      他指尖划过一个积灰的木箱,忽然听见外间传来官差压低的惊呼,紧接着是刀剑出鞘的冷响,不是他们带来的人。

      “谁在里面?”吴停立刻吹灭油灯,身形贴紧斑驳的土墙。

      他掌家时就练就了听声辨位的本事,此刻能清晰分辨出,外间至少有五个脚步声,步伐沉稳,呼吸匀长,是常年习武之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熟悉的尖细嗓音响起:“苏绣娘藏在哪了?别让咱家费事。”

      是李德全。

      吴停缓缓站直身子,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来人,李德全穿着一身玄色锦袍,手里把玩着一把镶金匕首,身后跟着四个黑衣护卫,刀光在暗处闪着冷光。他竟没逃,反而主动寻来了。

      “李公公倒是好兴致,这个时候还敢来染坊。”吴停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惧意。他往前走了两步,月光落在他脸上,那双常年带笑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还是说,公公觉得,能从吴九爷手里把人带走?”

      “吴九爷?”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不过是个撑家的毛头小子,也敢在咱家面前称爷?苏州城的人把你捧得太高,倒让你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几斤几两,公公不妨试试。”吴停抬手,指尖在腰间玉佩上轻轻一扣,那玉佩是吴家传下来的信号器,只要他捏碎,藏在染坊外的吴家暗卫会立刻冲进来。

      但他没动,他要等,等江叙白他们绕到李德全身后,形成合围。

      李德全显然没把这个“吴九爷”放在眼里,他上前一步,匕首尖抵在吴停胸口:“把账册交出来,再让苏绣娘出来见咱家,咱家可以饶你不死。不然,今天这染坊,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吴停看着抵在胸口的匕首,非但没退,反而往前又凑了半寸,刀刃划破衣料,蹭出一点血珠。

      他眼神更冷:“公公以为,我吴家能在苏州立足百年,靠的是忍让?九岁那年,债主堵门,我用一把算盘敲碎了三个泼皮的骨头,从那以后,就没人敢跟我说饶你不死这四个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你克扣宫银,害死柳二小姐,毒伤柳氏之子,桩桩件件,都是死罪。现在账册已送京城,都察院的人不出三日就到,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离开苏州?”

      李德全的脸色变了变,握匕首的手紧了紧:“你唬我?都察院的人怎么会这么快知道?”

      “你以为苏绣娘只抄了一本账册?”吴停冷笑,“她早在三个月前,就把副本托人送到了我手里。我吴家在京城也有些人脉,要递一份证据,不难。”

      这话半真半假,账册副本是今早刚抄好的,但他必须让李德全信,让他慌。

      果然,李德全的呼吸乱了。

      他身后的护卫也开始不安地挪动脚步,他们跟着李德全,图的是钱财,若李德全已是穷途末路,没人愿意陪葬。

      “你想怎么样?”李德全的声音终于带了点颤音,匕首微微往后缩了缩。

      “很简单。”吴停伸出手,目光扫过那四个护卫,“放了苏绣娘,束手就擒。我可以向周大人求情,让你在牢里少受点罪。不然,你身后这四位,怕是活不过今晚。”

      护卫们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们早听说过吴九爷的手段,当年有个商队抢了吴家的货,第二天,商队掌柜的人头就挂在了苏州城门上,下手的人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你敢威胁咱家?”李德全恼羞成怒,就要挥刀刺向吴停。

      就在这时,染坊外传来马蹄声和喊杀声,是江叙白和盛岁昭带着人绕回来了!

      李德全的护卫们瞬间慌了神,有两个甚至往后退了两步,想趁机溜走。

      吴停抓住机会,侧身避开匕首,同时抬手扣住李德全的手腕,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李德全惨叫着松开手,匕首掉在地上。

      吴停顺势一脚踹在他膝盖上,李德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拿下!”吴停喝了一声。

      藏在暗处的吴家暗卫立刻冲出来,三两下就制服了那四个护卫。

      李德全趴在地上,抬头瞪着吴停,眼神怨毒:“吴九爷,你给咱家等着!咱家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公公放心。”吴停弯腰,捡起那把镶金匕首,用帕子擦去上面的血珠,“我会让你活着看到,你所做的一切,都会有报应。”

      这时,江叙白和盛岁昭冲了进来。

      看到被制服的李德全,江叙白快步走到吴停身边,伸手摸了摸他胸口的伤口:“没事吧?”

      “小伤。”吴停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苏绣娘在东厢房的地窖里,我刚才听李德全的人提过,快去救她。”

      盛岁昭立刻让人去东厢房,自己则蹲下身,看着地上的李德全,冷笑一声:“李公公,你不是想回京城吗?现在,怕是只能在牢车里回去了。”

      李德全咬牙不语,却死死盯着吴停的背影,他到最后才明白,苏州城的人尊称吴停为“九爷”,从来不是因为吴家的财力,而是因为这个看似温和的年轻人,早在九岁那年,就把狠厉刻进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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